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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在诅咒妈妈?【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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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理诊室——

    楚昭已经离开,吕医生在原地静坐了许久,才去拨通了和秦时昼的电话。

    不等对面发问,吕医生主动道:“抱歉,我没能问出来。”

    “楚小姐对我,并不算信任。”

    吕医生摩挲着桌案上《ds-5-tr》的书脊,口中斟酌着合适的用词。

    “她的心理防御机制极高,这一点在同那位相关的事上,表现得尤为强烈。”

    “就像恶龙坚守的宝藏,那位于楚小姐而言,是情感寄托的对象,也是安全感的来源,是因为有那位的存在,楚小姐才能坚持至今。”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像楚小姐这样的遭遇状况,抑郁状态却能维持在中度,而没有更进一步的恶化。”

    “我也由此判断,这位的出现,远比我先前推测的要早。”

    那头,秦时昼声音微沉:“你的意思是?”

    吕医生:“那位应该是在楚小姐幼年时,就同楚小姐建立了极亲密的信赖关系。”

    “所以,对方能够成为楚小姐的心灵支柱,成为楚小姐自我价值的肯定者,和生活意义上的引导者。”

    “只要有那位存在,且待楚小姐始终如一,您暂且不用担心,楚小姐会有轻生的意向。”

    秦时昼握紧手机,落地窗前,映出他清冷端丽的面容。

    长睫将眼底阴翳压下,秦时昼声音很轻。

    “你说的幼年,是在小昭的七岁前,还是在她七岁后?”

    小昭的七岁前,是秦时昼尚未与楚昭相识,是他永远触及不到的过去。

    吕医生虽然不知其中内情,但听得秦时昼这话,眉心无端一跳。

    没有太多迟疑,他回道:“依照我的判断,是在七岁前。”

    “……”良久的沉默。

    “我知道了。”电话被挂断。

    吕医生陡然放松下来,他舒口气,目光却又落在了桌面上,楚昭新鲜出炉的血检报告单上。

    报告单被病历夹压住了大半,仅露出边角不成文的两行字。

    【存在药物过量……血液检测药物浓度超标……】

    吕医生将这张报告单夹进病历,到底没有再另外发条短信,将楚昭过量服用精神类药物的状况,告知给秦时昼。

    他可以做冷眼旁观的草木,却绝不会做那只掀起飓风的蝶。

    ————

    楚昭其实不喜欢去医院。

    不是因为什么,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也不是因为,医院是最接近死亡的地方,看旁人悲欢离合,自己也容易伤怀难过,这样有同理心的缘由。

    事实上,楚昭对旁人的遭遇,早已失去了共情的能力。

    甚至是自我的遭受,她也很难有什么实感。

    很多时候,楚昭并不认为自己是痛苦的。

    只是身体会抗议。

    她的病也会发作,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告诉她——

    你是不正常的。

    这种不正常,远比医生开出的那些诊断书,要清晰明了,更不容她辩驳。

    楚昭将自己的诊断书一点点撕碎,包在卫生纸里,扔进垃圾桶中。

    最后发给春姨的,也只是两次预约吕医生的电子记录。

    21号没能去成的那次,现在倒成了她听春姨话,去找吕医生,积极参与心理治疗的佐证。

    楚昭按灭手机,向后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父亲大概是气狠了她的忤逆。

    哪怕她真的低头躬身,乖顺无比地为自己的“罪名”,向商家所有人,乃至那些合作伙伴一一道歉——

    楚滕还是停了她名下所有的信用卡。

    子女18岁后,父母无权要求银行冻结子女的信用卡,这条律|令,在楚滕面前,犹如虚设。

    楚昭也早习惯了这些。

    如果楚家真的好挣脱,那她早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也幸好,楚昭这些年赚来的收益,通通都被她存放在了,以春姨身份证开户的卡中。

    卡当然也被春姨交给她,随楚昭怎么使用。

    楚昭将钱夹合拢,屋内彻底静下来。

    她没有困意,旧事便如丝如缕的攀升。

    [春姨,为什么安婶和李叔离婚后,他们谁都不想要小婉呢?]

    [明明半月前还一起为小婉庆生,说她永远都是他们最爱的孩子]

    [我不明白,他们离婚了,就不能再爱自己的孩子了吗?]

    [昭昭,人都是会变的]

    [你如果什么事都要弄个清楚,那你会很累很累的]

    ……

    楚昭疲惫的闭上眼,春姨说得是对的。

    人都会变,她也不会例外。

    她曾经那么那么想回到楚家,回到自己心心念念,日夜渴求的亲人身边。

    可现在——

    她只想逃离这里,永永远远。

    ——

    [5月26日]

    [这些日子,我时常会想,肉体上的受辱,和精神上的凌虐——]

    [哪一个更为可怖?]

    [当我对商家父母躬身时,那些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那些看似宽和,说着不必如此的话语]

    [以及——所有人都端坐宴席,唯有我出席面立]

    [……]

    [我要逃离这里]

    [他们衣冠整齐,只有我赤身||裸|体的恐惧]

    [刺目的,昭告我是异类的眼神和言语]

    [我要走,要向一切告别]

    ——g城大学,超现实派绘画社团——

    午后,阳光正好,浓绿坠白的花枝,从半开的窗户探入室内。

    和风轻摇,送来满面芬芳。

    楚昭便坐在这窗下,身前支着半人高的画架,枝叶树影在她画布上摇曳,像是碾磨后随意倾落的碎星。

    楚昭在大学主修的是,超现实主义的绘画流派。

    这种流派是将表现主义与现实主义相结合,强调个人情感和想象力的自由表达,常用想象,隐喻,和梦幻般的表达,来传达出艺术家的内心世界。

    和楚昭极为契合。

    她的压抑,愤怒,困惑,无解,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在画中尽情宣泄。

    那些模糊的意象,混乱的线条,斑驳的色块——

    正因为旁人没办法轻易看懂,楚昭才由衷地觉得安全。

    她也会在绘作的时候,体会到真真正正的恣意和尽兴。

    楚昭眼前,就是一幅旁人很难看懂的画作半成品。

    像是芥川龙之介在短篇小说《地狱变》中,提及的《地狱图》。

    楚昭身前的画布上,拖着一截脐带的婴儿,狂乱如银蛇舞的红褐色荆棘,倒转的时钟,四肢扭曲折断的女人——

    以及大片大片橘红色,说是云,但更像是烈火的斑斓色彩。

    在成画前,哪怕是和楚昭身处同一社团,也都是超现实主义流派爱好者的其他社员,恐怕也很难断定,楚昭这幅画的真实含义。

    楚望冲进来的时候,楚昭刚蘸取过红色的染料,正提笔细细地描勾出,婴儿脐带尾端的血红。

    “楚昭!”楚望呼吸间,带着灼烈的热意:“你倒是过得好!”

    “妈妈都难受坏了,你倒是有好心情作画……”

    楚望边说,目光下意识落到楚昭的画板上。

    待看清画上内容,他声音戛然而止,恐惧连同厌恶,藤蔓一般攀上他的瞳孔。

    楚望看向楚昭,满面的不可置信:“你这画的是什么?!”

    他指着婴儿正下方,倒转时钟下,那个四肢扭曲的女人,手指连同身体都在发抖。

    “你在诅咒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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