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外汇券
屋内，暖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在每一个角落。
大嫂手脚麻利地清理完桌子，眼睛时不时往门口瞟去，见李铁锤还没回来，便悄悄碰了碰大哥的胳膊。
“这些人真是外事部门的领导？”
“这还能有假？没瞧见陈主任他们一得知这些人的身份，二话不说就走了嘛。”
大哥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去果盘里拿个苹果，那苹果红通通的，圆润饱满，看着就诱人。
“啪”
大嫂打开他的手：“这苹果得八毛钱一斤，是专门为客人买的。”
“可是客人都走了啊。”大哥觉得很委屈，他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吃个苹果怎么了？
“客人走了，妹夫不是还在嘛。”
大嫂斜了大哥一眼，端起果盘放在了橱柜里面。
大哥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以前大嫂私下里提起李铁锤总是一口一个农村社员，心情好的时候是拖拉机手，这咋变成妹夫了呢？
大嫂放好果盘后，将他拉到一旁，小声嘀咕道：“看样子，铁锤跟那些外事部门的人关系挺好的哈。”
“应该还不错吧，那个大胡子称呼他是兄弟。”大哥没吃到苹果，心情有些低落，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不过这事儿跟咱们没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我可是听说了，这些外国人有特殊的票券，能在友谊宾馆里买商品。”大嫂眼睛眨巴眨巴：“友谊商店里的商品都是市面上难以见到的尖货。我一个朋友就花了高价买了件雪莲的羊绒衫，老漂亮了。”
闻言，大哥顿时觉得满头是包。
他正想着怎么打消大嫂的念头，李铁锤送走了费舍尔从外面进来。
看到他们两个在那里嘀咕，李铁锤笑着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休息？”
“铁锤啊，你大哥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大嫂说着话暗暗在大哥的腰间掐了一下。
大哥疼得哎吆了一声，小声嘟囔：“你干嘛啊，那事儿多丢人，要问你问，我是没脸问。”
大嫂见他不配合，当时就要生气。
李铁锤看出了端倪，忙拦住了大嫂：“大嫂，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那个，也不是啥大事儿，我听说友谊商店里有羊绒衫出售，这不是天气越来越凉了吗，娘年纪大了，经受不得寒。就想，就想托你弄几张外汇券。”
听到这话，李铁锤扭头看看挂在墙上的日子，日历上那个八月的字样格外显眼。
不过他倒也没有拒绝大嫂，友谊商店里的商品质量确实不错。
像那啥羊绒衫可以多买几件，给李母，李小妹他们每人寄一件，还有柳晏荷，自从结婚后，就没有再添过新衣服了。
“等明天我见到费舍尔先生，想法从他那里购买一些。”
见李铁锤答应下来，大嫂兴奋得连连点头：“铁锤，我就知道你跟爹不一样。”
柳宗山是那种真正严格要求自己的人，就连上班前，都会在家里多喝一搪瓷缸子茶水，免得到了工厂里面，沾了工厂的便宜。
李铁锤虽然钦佩他，却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对他来说，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能够帮到亲戚朋友，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柳晏荷上了晚自习回来，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她推门进来，看着正躺在床上看书的李铁锤，诧异道：“铁锤哥，我听大嫂说你准备跟朋友买外汇券？这会不会让人家觉得厌烦？”
“你啊，想什么呢。”
李铁锤坐起身拉住柳晏荷的胳膊，柳晏荷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
“什么是交情？只有先欠了人情，再把这份人情还上，在这一欠，一还之间，交情才能建立了。”
“你不求人办事儿，也不帮别人办事儿，最终只能成为孤家寡人。”
“无论在什么时候，孤家寡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柳晏荷跟猴子一样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小声说：“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不过只要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看到小柳姑娘的脸上已经泛起了潮红，李铁锤嘿嘿一笑，a了上去。
夜静悄悄。
夜热闹闹。
翌日，李铁锤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小伊家在京城的驻地，费舍尔对他登门拜访，感到很惊讶。
当得知李铁锤只是想要购买几张外汇券后，他笑着说道：“害，我还以是什么大事儿呢，就这点小事，您打个电话，我派人亲自把外汇券给你送去。”
费舍尔让人拿来了十几张外汇券。
“正好我们也用不上，这玩意有期限的，过期就报废了。铁锤兄弟，这次还得多谢你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麻烦。”
费舍尔的态度有些出乎李铁锤的预料。
“费老哥，您太客气了。这么着吧，每张外汇券，我出两倍的价格。”
外汇券跟工业券的性质不同，它每一张上面都印有面额，十块，二十块，五十块之类的。能够直接购买商品。
外汇券的上面有一排字，叫“本券与人民币等值”。
李铁锤认为，凡是专门写上这类话的票据都是不等值的，等值就不用写了。凡是不等值的，都得特别强调等值。
所以李铁锤才会出两倍的价格购买外汇券。
“这可不行，要是让萨达木先生知道了，会怪罪我们的。”费舍尔连连摆手：“昨天晚上，我跟萨达木先生通话的时候，他还让我感谢您。”
“感谢我？”
“嗷您应该不知道，萨达木部长刚刚在我们国内的大会上兼任了石油部长的职务。”费舍尔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盯着李铁锤。
要知道自从68年萨达木在堂兄巴克尔的帮助下，当上了主管内部安全事务的部长后，这些年虽然也掌握了更多的权力，但是也引起了巴克尔的戒心。
特别是石油是小伊家的经济命脉，巴克尔曾经数次表示过将会把石油部长的位置交给萨达木的老对头。
但是，萨达木在紧急回国后，竟然让巴克尔改变了主意。
再联想到，萨达木曾经在离开前，跟这位东方年轻人谈了大半夜，费舍尔感觉自己找到了萨达木为何要如此重视这位东方年轻人的真正原因。
李铁锤搞清楚真相后，顿时哭笑不得，他只不过在听了老萨借着酒劲诉苦后，讲了卧薪尝胆的故事而已，没有想到老萨竟然真把这事儿办成了。
虽然清楚老萨的用意，李铁锤还是坚持用钱换外汇券。
“费老哥，您是了解我们这边规矩的。”
费舍尔见李铁锤坚持，也只能作罢。
两人闲聊几句，李铁锤便提出告辞，在临走前，费舍尔特意叮嘱一定要尽快把沙漠越野车生产出来。
“您放心，我们这边已经开始筹备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把样车生产出来。”
李铁锤骑着自行车离开后，费舍尔突然想起件事儿，回到办公室，他拿起电话联系了外事部门。
“关于我们被诬陷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吗？”
李铁锤骑着自行车回到柳家，刚进小院，便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阵声音。
“老柳啊，这事儿确实是老陈做的不地道，但是他好歹在街区工作那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老哥就高抬贵手吧。”
“张副主任，不是我不愿意帮陈干事，但是现在人被带走了，我有什么办法？”
“人被带到哪里了，你总知道吧？”
“不能说啊，不能说。”
“老柳，你是不是还记恨以前的事情？我刚才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以前我们也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儿，不是针对你个人，你怎么不理解呢。”
“你真的误会了。”
这时候，李铁锤推门进屋，看到一个身穿中山装的中年人正面红耳赤的瞪着柳宗山。
柳宗山见李铁锤回来，暗暗松口气，指着中年人介绍道：“铁锤，这位是街道办的张副主任。”
李铁锤还没打招呼，张副主任便上下打量李铁锤一番，笑着说道：“听说是你的外国朋友出面，让人把老陈抓了？小伙子，咱们都是街坊邻居，有什么误会解开就行了。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僵。”
李铁锤闻言，笑了。
“张副主任，陈老狗可是故意诬陷我们家跟外国人勾结，这罪名要是坐实了，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你们现在不是没事儿吗，怎么能不依不饶呢！”
“”
李铁锤被他这话干沉默了。
李铁锤深吸一口气，说道：“张副主任，如果您没有什么事儿的话，我们还有事情要忙。”
“你”张副主任没有想到李铁锤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扭头看向柳宗山：“老柳啊，柳家什么时候换了当家人啊？”
“咳咳，铁锤是我女婿，我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他年轻，考虑得周全。”
柳宗山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李铁锤的意见就代表了柳家的意见。
“好好好老柳啊，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你就这么对我！”
张副主任跺了跺脚，气呼呼的出了屋子。
如果有人不了解情况，还以为张副主任曾经对柳宗山有大恩呢。
张副主任此时已经没心情上班了，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回了家。
刚进门，他那媳妇儿就凑了上来。
“老头子，你打听得怎么样了？”他媳妇儿名为陈二花，跟陈老狗是真正的堂姐妹。
“别提了，我找了不少人打听，都没能打听到到底是哪个部门把人带走了。”
“那柳老头呢？他答应帮忙吗？”
“别提了。柳宗山是个心软的人，也是个好面子的人，眼看着我就要说动他了，谁知道他那个农村女婿回来了，把这事儿给搅合了。”
听到没办法把陈老狗救出来，陈二花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我那苦命的哥哥啊，真要是被判了，我到了九泉下，咋面见我们老陈家的列祖列宗。”
“别在这里哭天抹泪了。你以为这事儿只是陈老狗一个人的事儿？”
张副主任是个怕老婆的人，要是在以往，他肯定会想劝解。但是现在张副主任一想起电话里那些领导们三缄其口的奇怪样子，便感觉到情况不对。
事实上，他之所以豁出脸面到柳家，并不是为了陈老狗，而是为他自己。
“怎么，这事儿还能牵连到你？”闻言，陈二花也顾不得哭了，一把拉住张副主任的胳膊。
“这么多年来，你没有工作，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正经干的，你以为他们能结婚，家里能置办得起收音机，电视机，隔三差五还能吃到肉，就靠着我每个月那点钱？”
张副主任眯起眼：“我现在就担心陈老狗把我咬出来。”
“不会，我堂哥那人嘴巴最严了。”
陈二花的话刚落地，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她吓了一跳，看了看张副主任，压低声音问道：“老张，现在咋办？”
“你先问问是谁？”
“谁啊！”陈二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收电费的。”
“是电业局的同志。看把你吓的。”
陈二花说着话拉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哪里是电业局的收费员，分明是几个灰色中山装。
灰色中山装见门开了，当时就要冲到屋里。
“你，你们要干什么？”陈二花意识到大事不妙，伸手想要拦住了灰色中山装。
却被灰色中山装一把拨开了。
张副主任见势不妙，此时已经跑到了后面的窗户旁，他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小道，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声，张副主任只恨爹妈少长了几条腿。
他以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速度狂奔。
砰！
子弹射在面前的土地上，溅起点点土灰。
“再往前走一步，我们开枪了！”
张副主任吓得脸色发白，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等到那些灰色中山装冲过来，将张副主任按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歪着脖子问道：“同志，你能告诉我，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吗？”
灰色中山装拿出工作证在他面前晃了晃。
看到那鲜红的红戳戳，张副主任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老柳家的女婿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让这些人出面
张副主任被抓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街区。
街区的住户们最开始的时候，都会这个消息感到怀疑。
张副主任在街区当了几十年的副主任了，可谓是根深蒂固。
再说了，陈老狗只是个临时工，就算是跟张副主任有亲戚关系，也不至于把张副主任送进去吧。
“肯定还是因为陈老狗去柳家闹事儿。”
“柳宗山只是个厂长，不至于吧？”
“你啊，还没看明白啊，这事儿跟柳宗山没关系，是柳家那个女婿。”
“柳家女婿？那个乡下来的社员？”
“是啊，你那天不在现场，我看到特殊部门的领导跟柳家女婿有说有笑的。”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