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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南洋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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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张海侠匀的饼,还啃了两个苹果的张海楼半夜不负众望吃坏肚子了。

    他就这样来来去去折腾一晚上,被张海侠嫌弃身上一股子味儿。

    张海楼说他属狗的啊,鼻子这么猛。

    他毫不怀疑自己就算改头换面,张海侠也能用鼻子闻出自己。就像干娘和桐叔扮成别人,让他们上大街去找一样。

    张海侠总是占着便宜,鼻子一闻就知道是谁。

    张海楼从不怀疑张海侠,就像信他的鼻子一样信任他。

    ……

    ……

    ……

    厦门上空的海风吹了整整一夜,院子里的龙眼树沙沙作响。后半夜张海楼不跑厕所了,迷迷糊糊睡着。

    他总觉得有人在窗户外面往里面看。看他,看虾仔,看其他小孩。

    是鬼吗?

    张海楼不知道,迷迷糊糊睡过去了,连自己把腿搭张海侠身上都不知道。

    第二天张海楼等人起床洗漱时,只有张海琪在院子里叼着烟看东西。她手上捧着一本厚厚的类似于书本的东西,纸张发黄。

    早起第一件事是绕着院子跑步,这是张海桐留下的规矩。然而今天他们的桐叔并未过来监督。

    张海楼问:“干娘,桐叔呢?”

    张海琪喝了口热水。

    张海侠也投来目光。

    “他走了。”张海琪说。“如果运气好,或许会回来。”

    大多数人的离别就是这样,随意又突然。等你反应过来,可能就过去了很多年。

    或者永别。

    总之他们就这样分别在厦门一个普通的早晨,甚至没有道别。

    那之后很多年,他们都没再见到张海桐。有些人则是死太早,永远也见不到“桐叔”了。

    现在的张海楼只是失落。张海侠却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跑。

    事已至此,先做眼前事吧。

    张海琪看着这群小孩神态各异的模样,心里却在想张海桐趁着夜色离开前说的话。

    “海琪姐,南洋不太平。你要小心。”

    那容貌年轻的青年站在门口,双手打开大门。临行前,他回首这样说。

    屋外浅淡的雾气卷起一阵寒意,张海桐穿着灰黑色马褂和长裤,腰上是两把海桐花印短刀。

    那双眼睛沉寂如同洞穿了命运与时光,落在她身上。

    张海桐这个人,怎么说呢。杀人不眨眼,甚至有点信奉杀人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按理说应该是个冷酷无情的机器,偏偏平时喜欢发呆。

    张海琪能感觉到他的心很深,绑着很多事。于是思考一下就发呆。

    这个人身上有着不合时宜的纯善,那不属于现在这个时代与社会。却又有远超这个世界大多数人的狠辣与果断。

    这种纯善与杀人不眨眼相比之下,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竟然很好的让他在张家乃至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张海琪在张家见过很多奇特的人。

    张海桐算最特别的人之一。

    之二是那个假圣婴。

    其他的太多了,但不足以相提并论。

    ……

    ……

    ……

    这个时候从厦门出行,尚且还要坐传统的木帆船。

    张海桐上辈子从来没坐过船,但很会游泳。这项技能是上辈子公司团建时趁机薅羊毛,找当地的游泳教练学的。

    穿来张家尤其是来厦门这几年,硬是把水性练的浑然天成。跟特么打娘胎里就游泳似的。

    收回话头。简而言之,他这辈子真是把上辈子没坐的船一口气坐完了。

    从厦门到槟城一连坐了十几天船,张海桐都快吐了这船才靠岸。

    一路上什么海难风暴各种乱七八糟的暂且按下不表。邪门了整个航线的张海桐刚踏上槟城州的土地,第一件事就是大吐特吐。

    这破船谁爱坐谁坐。以后再也特么的不来南洋出外勤了,对于他这个几十年没怎么坐过船的人来说,确实有点受不了。

    他感觉自己的胃病应该又犯了。感觉不到疼,但是胃囊怪怪的,仿佛冬天刚钻进被窝的自己,到处蛄蛹。

    可能是因为长期坐船,所以不太舒服。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才缓过来一点。船上吃的东西不能说美味可口,至少也可以说是味同嚼蜡。

    虽然张海桐不挑,但这会儿吐出来那个味道好像也就比拉出来好点……

    咳,扯远了。

    ……

    ……

    ……

    下船前,张海桐就对自己进行了伪装。他做了简单的易容,两把刀用布条裹起来,放在包裹之中。

    身上就穿的来时的马褂长裤和布鞋。额前发随便捋了两手,然后用绳子捆起来,和后脑勺略长的头发用绳子捆一起。

    看起来像混不吝讨生活的年轻仔。

    毕竟南洋没有你大清那种丑头发!

    狗日的金钱鼠尾巴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的!!!

    应激jpg

    这种打扮的张海桐在街上蹲了半天,观察过街上的人,便混进来南洋的劳工,去他们租住的地方租了个铺位,用来歇脚。

    到了夜晚,南洋姐开始出来揽客。她们穿着古板繁复的和服,站在街上点头鞠躬,卑微的微笑。

    她们也不挑客人,有人来就给睡。本就是被自己的母国卖过来的,她们死都只能死在外边。

    没什么地方比这地儿更容易打探消息了。

    在南洋,真金白银和洋票子才是硬通货。他兜里揣着几张先前兑好的英镑,走过去挑了个最顺眼的南洋姐。

    这些南洋姐语言不通,基本都是日语待客。有的聪明点的会说一些洋文,那感觉还不如张海桐上辈子的散装口语。

    好在张海桐会日语。

    问就是张家职业技术学校培训的。

    张海桐易容的这张脸说不上好看,但起码有鼻子有眼,和周围那群歪瓜裂枣比起来算得上周正。

    要不是又黑又瘦的皮肤和身材,或许还能说一句气派。

    被挑中的南洋姐麻木的眼睛里都有了一点肉眼可见的开心。

    “客人请跟我来。”这南洋姐穿一身蓝色竖纹和服,用日语邀请他进门,期间又是鞠躬又是伸手邀请。

    除了最开始那一眼,之后全程弯腰垂首跟着,没抬过头。

    张海桐对这种服务有点无所适从,忍着别扭走进她的房间。

    南洋姐躬身拉上拉门,转身看向张海桐,用日语询问是否可以开始。

    张海桐示意她到屋子里面来,不要跪在门口。

    南洋姐只当是客人开饭之前的一些奇怪癖好,但这种还算礼貌的交流让她有些雀跃,于是恭顺的挪到屋子中央。

    张海桐转头看她。

    微弱的烛火之下,这个日本女人才真正看清自己领回来一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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