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风头无两

    天光渐暗，黄昏的余晖洒在新建成的影戏厅前，流光溢彩的灯笼与热闹的人声交织，整条霞飞路如盛宴般熙攘。《自由之梦》的放映引发了空前的轰动，影戏厅门外，人流攒动，绸缎长衫与流苏裙裾交错，仿佛一场衣香鬓影的嘉年华。

    沈洛身着藏青色长衫，绣有低调的云纹，眉眼间自有一股谦和与镇定之气。他从大厅缓步而入，迎接他的是一片掌声与喝彩。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让他的身影显得愈发挺拔，他目光如炬，隐隐透出笃定与锋芒。他略一颔首，环顾四周，众人目光所至，皆充满敬意与赞叹。此时此刻，他不仅仅是沈氏影业的掌舵者，更是改变民国影坛风向的弄潮儿。

    夜幕垂下，庆功宴在锦江饭店二楼的宴会厅中举行，精致的水晶灯垂挂半空，映得厅中金碧辉煌。苏珈婉一袭月白色旗袍，衣襟处点缀金丝梅纹，光彩夺目，她轻盈走向沈洛，唇边带着盈盈笑意。

    “沈总，今日真乃大捷。”她举杯轻声道，目光中隐隐透出一抹敬佩。

    “珈婉小姐过誉了。”沈洛举杯回敬，语调温润，却带着些许疏离，仿佛所有人都只能接近他，却无法洞悉他的内心。

    苏珈婉一笑，缓缓坐下，身姿娴雅。宴会厅中，几位重量级的嘉宾上前祝贺，或是政府高官，或是影坛巨擘，无不为《自由之梦》斩获大奖而称道。沈洛虽应对自如，但心底却隐隐生出一丝警觉。他敏锐察觉到，有几双眼睛在暗中打量他，似乎别有用心。

    宴会进行至尾声，气氛逐渐趋于闲适。沈洛走出宴会厅，站在露台上，眺望着灯火辉煌的上海夜景。他耳边是模糊的欢声笑语，鼻端是淡淡的香槟气味，但他却觉察到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寒意。

    忽然，一名服务生模样的年轻人靠近，将一封信递到他手中。沈洛微微一怔，接过信时，指尖触到冷冰冰的蜡封。他展开信笺，信中笔迹潦草，只有寥寥数语：

    “联盟不稳，旧派潜入，慎之！”

    这几个字如冷箭般直刺他的心头。沈洛抬头再看，那服务生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攥紧信纸，眉头微蹙，转身回到宴会厅。此刻，灯影摇曳，欢声如故，但沈洛却感到有种无形的压力正在逼近。

    庆功宴散去，沈洛与张铭吉并肩走在回沈府的路上。夜风微凉，路边行道树的枝叶在昏黄的路灯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铭吉，《自由之梦》今日声势非凡，但你可曾听闻什么风声？”沈洛语气平静，却暗藏玄机。

    张铭吉停下脚步，神色复杂，“沈总，老实说，我也察觉到一些异动。近来，有些股东似乎和顾家走得有些近。”

    沈洛冷笑一声，“顾家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插手影业，他们在等我犯错。”

    张铭吉低声道：“但旧派势力若真的渗透进来，恐怕会动摇根基。”

    沈洛眼神冷冽，沉吟片刻，“此事不可掉以轻心。明日起，所有财务与档案需重新核查，任何异常皆需上报。我们不能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

    深夜，沈洛独自回到书房，灯光下，他将那封匿名信摊开在桌面，信纸上歪歪斜斜的字迹像是某种警告，又像是一种挑衅。他凝视许久，思绪纷乱。

    “旧派潜入？顾家？吴兆卿？”他低声呢喃，念出几个熟悉又危险的名字。

    他忽然想起晚宴上吴兆卿那深沉莫测的眼神。这个表面上风光无限的盟友，似乎从未真正显露过底牌。若匿名信所言属实，那沈洛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揪出内鬼，而对方的目的，绝不会仅仅是削弱他的权力那么简单。

    一夜无眠，沈洛坐在书桌前，案头的烛火燃尽，一点微光如飞蛾扑火般熄灭。黎明初起，光线穿过窗棂，洒在他的侧脸上。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如铁。

    翌日，沈洛召集核心团队，着手应对信中提及的潜在威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安排人手核查联盟内部的各类事务，同时暗中派人监视可疑股东的动向。

    “沈总，这样动静太大，是否会打草惊蛇？”张铭吉低声劝道。

    沈洛摆手，目光冷冽，“不必担心，蛇若惊了，正好趁乱抓住它的尾巴。”

    张铭吉不再言语，只是点头应允。然而，沈洛心底深知，眼下这一场暗战才刚刚开始，敌人早已潜伏许久，而他要做的，是在对方有所行动之前，将局势牢牢掌控在手中。

    灯火辉煌的上海滩下，暗潮涌动，每个人都在算计，每一步都攸关生死。沈洛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这局棋，我不会输。”

    初秋夜，上海滩的夜空虽隐约透着几分凉意，却笼罩着一层潮湿的雾气，似为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神秘与阴郁。沈洛立于窗前，抬首望向天空，墨蓝色的夜幕无星无月，惟余几缕薄云随风游走，恰似人心难测。楼下的汽车轰然作响，张铭吉亲自驾车前来，灯光在沈府的院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

    沈洛披上一件月白长衫，脚蹬薄底皮鞋，衣摆随步履轻摆。他的神情淡然，但眼底深处，涌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与凝重。今晚，他将与吴兆卿会面，这是一次利益权衡的博弈，更是一次试探与抉择。

    张铭吉恭敬地打开车门：“二少爷，一切已备妥，吴先生已在‘海棠楼’恭候。”

    “知道了，走吧。”沈洛微一点头，语气平静如水。

    车轮驶过铺满碎石的街道，沿途路灯昏黄，影影绰绰间透着几分寒意。沈洛闭目养神，脑中却飞快思索。吴兆卿是他眼下不可或缺的盟友，但其背后庞杂的关系网也令他无法全然信任。今晚这一局，他不仅要摸清吴兆卿的态度，更要小心提防对方狮子大开口。

    海棠楼位于上海法租界的一角，虽然外表不过是一间普通茶楼，但背后却隐藏着无数商界大佬的秘密交易。楼内陈设典雅，雕花屏风与鎏金立柱交相辉映，点点烛光照亮沉檀木案，营造出一种低调而奢华的氛围。

    沈洛踏入包厢时，吴兆卿已端坐于八仙桌旁。他身着深青色长衫，手中捏着一杯热茶，茶香氤氲中，眉眼间透着从容与深谙世事的冷峻。见沈洛进门，他微微一笑，示意对方入座。

    “沈二少果然守时，这让我等候也成了一种享受。”吴兆卿的语调不疾不徐，字里行间带着几分调侃。

    “吴先生大才，沈某岂敢怠慢。”沈洛微微一笑，语调平和，却带着若有若无的锋芒。

    两人寒暄数句，随即进入正题。吴兆卿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洛：“听闻沈二少最近大展拳脚，电影公司的计划可谓惊艳全场。然而，有一句话说得好，船大了，难免风浪。若没有些稳妥的帮衬，恐怕难以驶得长远。”

    沈洛心中一沉，他知晓吴兆卿话中有话，微微一笑回应道：“正因如此，沈某才敬重吴先生这样的同盟。您坐镇商界，运筹帷幄，实乃我等仰望之人。此番邀约，也是希望得到先生更多指点。”他话语谦逊，却暗藏一丝探询，试图引出对方的真实意图。

    吴兆卿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晦暗难明的光，缓缓道：“既然沈二少坦诚，我也不兜圈子了。你我联手，自是为了共赢。但分红比例嘛……”他顿了顿，似在权衡措辞，随后目光如炬地看向沈洛，“沈氏影业如今风头正劲，我若再仅仅占两成股份，未免显得诚意不足。”

    沈洛闻言，心头一紧，但面上却波澜不惊。他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说道：“吴先生所言极是，只不过，沈家初创影业，资源有限，尚需各方支持，若调整分红，恐怕难免引发内部震动。”

    “沈少爷，贵影业的未来可不止在影坛，还关乎商界与政界的大局。我多出一成股份，你得的，远不止是资金。”吴兆卿语气平静，但话里话外充满压迫感。

    沈洛目光微沉，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吴先生的话，沈某自然明白。但此事牵涉重大，是否容我稍作考虑，三日后再给您答复？”

    “好说，我亦非不通情理之人。”吴兆卿一笑，眼中却透着一丝意味深长。

    夜深，沈洛从海棠楼走出，秋风拂面，却未能吹散他心头的阴霾。他仰头望向夜空，薄云笼罩下的月色显得朦胧而冷寂。张铭吉快步上前，低声问道：“二少，这吴兆卿到底安的什么心？”

    沈洛低声冷笑：“他心中算盘精明得很，但我能容他攫取更多利益吗？如今我们虽需借力，但也不可让他坐大，否则将来反制更难。”

    “那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张铭吉神色紧张。

    “走一步看一步，吴兆卿目前仍有利用价值。至于分红的事，三日后再议，届时另寻筹码牵制他。”沈洛眸光深邃，语气冷冽，“商场如棋局，有时须以退为进，但这步棋，必须算得清。”

    汽车缓缓驶入沈家大院，沈洛走回书房，点燃桌上的烛灯。烛光摇曳，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画满线条的图表，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在灯影下跳动。他注视着表格，仿佛凝望着一个未卜的未来。

    “吴兆卿啊吴兆卿，既然你想分一杯羹，那就看你是否承受得起这份野心。”他喃喃自语，随即提笔，在图表的一角标下一个名字，随后挥笔勾勒出一道线条，勾连起影业公司与另一个隐秘势力。

    远处，沈家的另一侧房间内，几道昏暗的光亮依稀透出窗棂，顾俊的探子正猫在院墙外，目光死死盯着灯火通明的书房。探子将一封密信藏入怀中，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与此同时，吴兆卿的车也缓缓驶离海棠楼。他靠在座椅上，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副手低声问道：“吴先生，沈家那位二少爷……当真是可托之人吗？”

    “可托？”吴兆卿冷冷一笑，“在这上海滩，托人是一种说辞，制人却是长久之道。沈洛的底牌再妙，也挡不住利益的诱惑。接下来，就看他如何选择了。”

    夜色深沉，风声隐隐，上海滩的暗流正在涌动，每一个权谋者都在为下一局棋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