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番外三
江素美下午一点左右出发, 到市区五点出头，回家换了套衣服，化了淡妆, 开车去约定的地点, 望江楼酒家。
联达照明作为民营企业能在九十年代就上市，能有两个亿的市值，是非常了不起的。
这几年秦获还是在经营照明业务，等到把她的钱骗光, 悄悄弄死她之后。
在照明这个行业, 太多人知道江家的故事, 隐隐约约也有人说江素美有些死得不明不白, 流言蜚语一多, 他就开始洗白自己，想方设法转型，因此认识了沈德明。
沈德明算是带他入行，那些年重工业发展特别快, 联达搭上了顺风车。
后来联达成了市值百亿的集团公司，秦获沾沾自喜, 引以为傲，嘴上说是江家给了他起点，私下里却认为江家经营的照明业务是一个没有前途的产业。
江素美不这么认为, 上辈子秦获被秦斐关进他们的房间，因为多年不住人，里面的很多电器已经坏的坏，过时的过时。当时佣人进来换灯管, 她看见他们那个年代具有技术含量的节能灯已经不流行了, 而是没有灯管的led灯。
上面有个logo她非常熟悉, 是联达的前身江城联达灯泡厂在一个乡村里的联营厂。
江素美曾经去过那家小作坊似的企业，见过他们的厂长，一个黑瘦的年轻人，带着十来个工人，没日没夜地干。
自从联达转制到她爸爸手里，这种松散合作形式的所谓的联营厂，也就没了关系。没想到这几年经营下来，已经跟联达能够平起平坐了。
这次江素美通过爸爸的老部下联系到这位叫翟庆明的老板，她想她持有的联达的股份，出售给联达的翟总，今天约翟总就是讨论这个事情。江素美预估这位对联达的股份很有兴趣。
当然这只是她的预估，坐在包厢里，喝着茶，眼看约定的六点半就要到了，如果他不来，那要对秦获一击即中就难了。
看着江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江素美心里在打鼓，手表上六点半刚刚好。
门被推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进来：“江小姐。”
江素美发现这个人跟她印象中乡村小老板的样子完全不同了，虽然还是那样黑。
“翟总。你好呀！”
江素美拿起菜单：“翟总有什么忌口的吗？”
翟庆明露出白牙笑：“四条腿的板凳不吃，我什么都吃。”
他这么一说，瞬间把气氛从，认识的陌生人，变成多年不见的熟人相聚。江素美笑：“行，那我决定了。”
江素美看着菜单要了一荤一素两个凉菜，三个热菜一个汤：“翟总如果喝酒的话，您随意，我不喝酒。”
“我很少喝酒。”
“那行，那就吃饭，聊正事儿。”江素美把酒水单递给服务生，“给我们来一壶铁观音。”
服务生泡了茶上来，给两人倒上。
翟总喝了一口茶，问江素美：“听说你找我是出售联达股份的事？你是不是在开玩笑，联达的股份？就算我想买，我也没那么多钱。大家旗鼓相当，拿什么来吞并？”
“我不是开玩笑，我不懂公司经营，你能够把富铭照明从一家村办企业带到现在这个规模，在经营方面肯定有一手。我现在在公司内部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替我管理公司。既然这样，不如把股份买给你。当然，卖给你股份，不用你出现金，而是一你们公司股份折让的方式，来交易。也就是我的股份出售给你们公司，以后我持有的是富铭照明的股份。”江素美说道。
“联达现在经营很好，你完全没必要。”翟总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和你先生出了问题？”
说出口才觉得不妥，他忙说：“抱歉！”
“没关系，确实是出了大问题，”既然要合作，还是给人天上掉馅饼的合作，别人有想法也正常，江素美承认自己和秦获的问题。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个时候，我用这种方式收你股份，就是乘人之危了。”翟庆明拒绝了江素美。
居然有人连眼前到手的好处都不要，江素美仔细琢磨，说：“翟总多虑了，我即便持有富铭照明的股份也不打算参与富铭的经营。这一条可以写进我们的合约里。另外，这部分股份是我爸爸给我的婚前财产，是经过财产公证的。”
“江小姐，我并非怀疑你的股份能不能交易，是不是你自己的，你会不会参与经营？既然是你爸爸给你的婚前财产，你们夫妻出不出问题，不会影响产权归属，对吧？这么操作，这个便宜我占得太大了。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是真心实意要出售。如果你不要，我会另外找人来收购。”
“好吧！那我不问了，这个并购初步我同意。”他答应了下来。
两人吃着饭，翟总问：“江女士，秦获这两天在京城签署合约？”
“是！”
“这个合约可不小。联达一家吃下来很吃力啊！工程还有逾期罚款。”
“是啊！如果富铭一起做，是不是就不会有问题？”江素美笑着问他，“所以，我认为我策略完美地化解了这个风险。”
“江女士为什么不自己进联达，你要的只是时间，你能管理好联达。”翟总这话倒是不像是恭维。
江素美笑着摇头：“我亏欠孩子太多，未来的日子里我希望把时间放在他的成长上，做好一个妈妈。”
翟庆明叹息：“听闻，你的孩子身体不好，确实需要妈妈的陪伴。”
他以为是外面市场风传的那样，因为她怀孕的时候太过于焦虑，导致了孩子先天心脏有问题，所以想要陪伴儿子。
江素美淡笑，并不多做解释。
“那我们初步这样约定，明天上午我们先拟定合约，算是进行草签？作为外面的机构，你们公司的股东拥有优先股份购买权。”翟庆明提醒她。
“谢谢提醒！到时候恐怕还要请您帮忙。”江素美笑着说。
“合作伙伴了，肯定是同一战线的。”他笑着说，“有事知会一声。”
“谢谢！”
跟翟总吃过晚饭，江素美回到家里，一个人在家，前世是她这个鬼让这所房子有着说不出的阴冷。这辈子是她走进这栋房子，让她感觉无比寒冷。
这套别墅是她爸爸给她买的婚房，九十年代初期的外销房，很长一段时间房地产市场低迷，那个时候江城很多人还住在四五个平方的小格子间里，谁会来买这种占地两亩多，五百多平米的大别墅？
她爸买下这么一套房，给女儿女婿当爱巢，谁料最后这栋房子，成了囚禁她的牢笼，成了别人欢爱的场所，成了孩子的地狱。哪怕那些事情还没发生，江素美都不想待在这里。
进入客房，江素美将房门锁住，洗澡之后躺在床上，一天奔波，自然疲累，居然一觉睡到天亮。
吃过早饭，九点左右，开车去富铭找了翟总，翟总看起来是连夜请了律师，拟定了草案，整个协议看下来，江素美有些压抑，36的联达股份，换了合并后新公司21的股份，这个条件也太优厚了。
“翟总，我认为15-18的股份会比较合适。”
翟庆明笑：“你不是放弃了经营权了吗？我相应地让一些股份给你们，联达的实际规模要大于富铭，这个并购我占便宜，再说这个只是草稿，就是我们口头协议的延伸。这个价格也是初步的，具体价格还得等签约之后，按照那一天之前的前十个交易日的股价进行交割。”
“那就好。”江素美伸出手跟他握手。
从富铭离开，江素美回到家，进厨房在电饭煲里烧上了饭，炒了个木须肉，又有黄瓜又有鸡蛋还有木耳和肉片，也算营养均衡，加上一碗青菜鸡蛋汤，就是一顿午饭了。
吃完饭，江素美刚刚要收碗，听见院子门被打开，车子开了进来，秦获带着秦斐从后座上下来。
秦斐高声喊叫：“妈妈！”哒哒哒地跑进来。
李秀菊跟在后面：“阿斐慢点儿跑，小心摔倒。”
这只小杜鹃鸟叫的“妈妈”，江素美可不敢答应，她进了厨房把碗放进水槽里。
秦斐扑上来抱住她的腿：“妈妈这几天有没有想我呀？”
江素美反问这十来天一天都没有来过电话的便宜儿子：“你有没有想我？”
“我……”秦斐有一丝丝迟疑。
秦获红光满面，如沐春风，口气带着埋怨：“阿斐当然想你，倒是你，天天在家，也不知道给孩子打电话，问问他有没有吃好喝好，睡得可香？”
秦获大了江素美五岁，这样的年龄差，加上他又是销售的嘴皮子，让他非常容易地把这种偷换概念的话，灌输入江素美的心里，让江素美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妈妈，不是一个好妻子。
而边上的李秀菊还帮忙：“就是啊！我们阿斐可想妈妈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问我，为什么妈妈不打电话给他？他还想听妈妈讲故事呢！”
秦斐有了秦获和李秀菊撑腰，仰头理直气壮：“妈妈，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一直在等你们的电话，你和爸爸两个人在外面，我一个人在家里，最孤独的是谁？”
这么一说，秦斐一下子黯然，秦获笑着转移了话题：“走走，一起去客厅，让阿斐告诉妈妈，在京城玩了什么？”
一起进了客厅，秦获顺手把大衣脱了下来，递给江素美，江素美没有接，大衣掉在地上。
李秀菊连忙把大衣拿起来，拍了两下，给挂在衣架上。
客厅沙发的位子，有羊毛地毯，就是掉地上，也不会脏，李秀菊时不时地会做出这种姿态，来提醒江素美，她连一个妻子都没做好。然后时不时地跟前世江素美说一些女人的体己话，告诉她要怎么做一个好女人。
秦斐扑到江素美的膝上，兴奋地说：“京城好好玩，爸爸带我吃了好多好吃，我们和周阿姨一起去了……”
前世里，这个时候江素美可不知道这个周阿姨就是之前的刘秀娟改名而来，江素美问：“周阿姨？”
“是啊！周阿姨可好了，她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我也给妈妈带了呢！”秦斐从行李里取出驴打滚，给江素美。
江素美接过之后，放在茶几上。秦斐有些不高兴：“妈妈不吃吗？”
李秀菊走过来抱住他：“阿斐，妈妈现在吃着中药，不能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吧！”秦斐有些失落，他能感受到妈妈对他似乎不太对劲。
秦获脸上泛出了悟的神情，过来坐在她身边：“又多心了不是？阿斐嘴里的周阿姨是合作伙伴的一个工作人员，合作方听说我带了孩子，表姐又不熟悉京城，就派了个小姑娘来帮忙带孩子。”
季秀菊赶忙上前：“是啊！是啊！我一个乡下女人，到了京城哪里都摸不着，表弟应酬干正事儿，我和阿斐只能待在酒店里，幸亏小周来帮忙。素美，你可别瞎想。”
“我说过什么了吗？”江素美问。
“我们就是担心，你爱胡思乱想。”秦获一把搂住江素美，江素美挥开他，坐在边上，秦获略有些尴尬。
秦获的电话进来，他接了电话：“已经到家了，一起喝茶？好啊！我马上过来。”
秦获转头江素美说：“老婆，阿三叫我去喝茶。我去了！”
江素美点头，算是应了，秦获笑着跟她说：“我和儿子都回来了，不许瞎想了。”
秦获临出门嘱咐李秀菊，“表姐，好好开导开导素美，让她放宽心思。”
秦获一出门，李秀菊立马就拿了鸡毛当令箭：“素美啊！不是我说你，女人要留住男人的心，可不能像你这样。表弟就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这样不冷不热，他还怎么跟你过？表弟长得人又俊俏，又有本事，外面女人多得是，你这样是把他往外推，你知道不？”
江素美：“我知道！”
“那你还跟他使小性子？”李秀菊皱眉看她。
江素美看了她一眼，走到扶梯上：“你拿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话？”
“素美！你什么意思？”
江素美手放在扶梯上，看着她：“给你搞清楚身份，既然来做保姆了，就别端着亲戚的架子。”
“你……我吃辛吃苦来给你带孩子，你这样对我？”
江素美转过身：“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这么多日子，这个家里所有的开销都是我出的钱，连你的工资也是我出的。房子是我的，公司是我的，钱都是用我的。你把称呼改一改，你直呼我名字太没规矩，以后还是叫小姐吧！”
“你把我当老妈子？”李秀菊气得差点昏倒。
“难道你不是？”江素美笑着问她，“哦，还有你跟秦获之间的称呼也要改改，以后叫他‘姑爷’。”
李秀菊：“……”
江素美开车出门，除了买好了房子，她还把手里一套出租的房子给收了回来，现在快过年了，刚好租客要回家过年，今天说下午跟她交钥匙。
她收了钥匙，看看里面装修还能凑合，叫了保洁公司来做保洁，买了门锁重新换了，再去家具城选了新家具，挑了厂商出样的那些，味道散得差不多了，不会对身体有影响，约定明天家具送过来。
江素美一下午干了那么多事，到傍晚六点多还没回家。
秦获五点出头就回家了，这十来天一直在外，晚上又有美娇娘陪伴，周芸又是个特别放得开的，夜夜折腾到深夜。整个人特别疲乏，想要早点休息。
刚刚踏进家门就听李秀菊跟他告状，听见的江素美让李秀菊称呼他为“姑爷”，他脸都绿了：“真当我是上门女婿？”
立马给江素美打电话：“你在哪儿呢？”
“租客退房，在房子里呢！什么事儿？”
“你下午跟表姐说的那叫什么话？”
江素美懒洋洋地说：“我在教她知道做保姆的分寸和本分。你有意见？”
“你怎么让她叫我姑爷？”
“不叫姑爷，叫什么？要不你搬出去？住在你名下的房子里？我让她叫你老爷！”江素美把电话给挂了。
秦获气得把手机摔在了地上，声响让在玩飞机的秦斐吓了一跳的，李秀菊过去抱住秦斐：“阿斐不怕啊！表弟，你干嘛啊？”
李秀菊生气：“这个女人真的不像个女人，跟我们家秀娟没法儿比……”
两人吃晚饭的时候，把江素美数落了一通，直到院子门打开，江素美开车进来。
江素美走进来，秦斐叫她：“妈妈！”
“嗯！”
秦获在家，李秀菊有了靠山，气呼呼地坐在那里，也不给江素美盛饭。江素美在外面吃过了，她直接走上楼梯。
“素美，你什么态度？”秦获站起来，脸上不高兴。
江素美站在楼梯上：“我难道说得还不清楚，谁的地盘谁做主。要是拎不清，秦谦就是你们的榜样！”
秦获和李秀菊才恍然，大半天了压根没有秦谦的踪迹。
秦获问她：“秦谦去哪儿了？”
“送人了，我姑姑他们村里，有对老夫妻生了个傻子，如今老夫妻年纪大了，决定领个孩子，以后老夫妻俩过世了，就让这个孩子照顾这个傻子。”江素美脸上带着嘲讽的笑。
秦获和李秀菊看向江素美，脸上的表情特别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