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进击的原初母神
“哈……哈……”
魁札尔·科亚特尔喘着气，凝视着因降温而颜色逐渐变深的岩浆海面。
消灭了？
这么简单？
魁札尔·科亚特尔皱起眉。
不，有什么地方不对……
感觉……
“——！？”
魁札尔·科亚特尔迅速起跳，抓住滑翔而过的翼龙的爪子。
甩了甩脚，令鞋子的温度下降，她翻身跳上翼龙的背部，回到藤丸立香和玛修旁边。
“从扩散变化成为超构造体，存在规模提升。确认——灵基重新构成！”
迦勒底内，达芬奇惊恐地看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图像，喊道。
“难道说，刚才的提亚马特神，还只是个头部体，这个才是本体吗？”
罗玛尼不可置信地直起身子，如溺水后窒息一般，用嘴巴急促地呼吸着。
汩汩汩——
岩浆海面的中央突然涌出大量的气泡，一个庞大的阴影正在从深处开始上浮。
“退开！再飞高一点！”
魁札尔·科亚特尔反应过来，大喊道。
几乎是两只翼龙开始攀升的同一时间，赤红的海面上鼓起一个巨大的岩浆泡。
紧接着，抬升而起的岩浆如海啸一般向四周拍去。
溅射到天空中的岩浆变成一轮火雨洒下，差点击中竭力躲避的翼龙。
在一片炼狱般的红色光芒中，可怕的物体出现在藤丸立香的视野中。
“——！”
“那是……啊……啊……！”
在不断翻动的翼龙的背上，藤丸立香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庞大的身影。
——毫无疑问，是真正的提亚马特。
她的背后生长出两对无比巨大的双角，简直如鹦鹉螺一般，匍匐着，从炽烈的岩浆中上浮到海面。
体型比刚才还要大了数倍不止，双手与双脚的拘束具全部消失不见。
提亚马特缓缓地睁开眼睛，嘴唇紧闭着，双瞳中绽放出白色的十字。
那暴露在外的柔美腹部上，原本是蓝色的纹样，此刻因沸腾的愤怒而变得猩红。
她的耳朵变化成了蓝金相间的羽翼。大马尾辫周围缠着两重辫子的温柔发型散落开来，美丽的发丝变得灰暗，如野兽般随意地耷落。
坚硬的纤维束呈垫子状，从耳朵部分起开始固化。
顺着脖颈，纤维束一路往下，和优雅的矢车菊状披肩以及完全贴紧皮肤的紧身裤融为一体，变作黑红色的衬衣。
这贴在皮肤上的衬衣充满了轻薄的橡胶四处开裂拉丝的质感。若不是其本身的存在是大灾害的话，恐怕也会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情欲吧。
在衬衣与皮肤的交界处，咒印以裂纹和毛细血管的形态蔓延出来。
而覆盖在这纤维衣饰外侧的，乃是质地有如粗糙的山羊角的翼状铠部件，将臂膀、双腿与粗壮的尾巴全都包裹在内。
一如既往像芭蕾舞者一般绷得笔直的美丽双脚也被翼状铠覆盖，变成两个灰黑色的弯钩，正在滴落着滚烫的岩浆。
“……”
提亚马特沉默着，漂浮到岩浆海面上，搭住两边肩膀的双臂松开，像是要拥抱一般，垂落着摊开手掌。
她张开长满尖齿的嘴巴，从手腕处垂落下去的纤维飘带在风中甩动。
“aaaaaaaa————”
——她只是随意地吟唱着，从那口中发出的音浪便轻而易举地震散了空中的飘烟，在众人的心底蒙上一层阴影。
“这是，这是——！”
罗玛尼盯着不断弹出的警报，面色因过度的震惊而扭曲。
“会移动的生体工厂，足以进行星际航行的魔力量，储存在体内的庞大生命原种——”
“这是人类要再花上数百年才能实现的神之方舟！这就是提亚马特的真面目吗！”
“这种东西，要怎么样才能战胜啊！”
——在他惊恐的大喊声中，提亚马特有了新的动作。
“aa——aaaaa————”
那庞大的灾害发出震耳欲聋的歌唱声。
随后，以她的脚下为中点，无数的黑泥骤然迸发。
“那个是！”
达芬奇瞪大了眼睛。
是的。
作为原初母神，提亚玛特基本没有任何战斗能力，无论法术还是近战格斗，她都不擅长。
但是，唯独只在一个方面，提亚玛特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并且她只靠这一项能力，就足以让众神俯首称臣——
——那就是她的咒术。
后世的魔术师要在施法之前吟唱大段的咒文，并且有时在吟唱完毕之后仍要另外施法。
而提亚玛特则不同。
她不需要步骤，对着敌人念出话语的过程本身就是在使用神力。
只需要一声柔和的轻语，就能跨过繁琐的准备，直接使出令众神也望尘莫及的毁灭性打击。
——正如此刻。
“aa——aaaaa————！”
完全无视了眼前的几人，提亚马特闪烁着十字的美丽双瞳笔直地望向渺小的乌鲁克。
缠绕在她身躯上的庞大神气蠢蠢欲动，由此引发的猛烈存在感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除了歌唱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她仅仅只是存在于那里，无意间所散发出来的庞大恶意就让藤丸立香害怕得想要发抖。
“不好了！”
达芬奇从椅子侧面探出身子，压在罗玛尼的身上，大喊道。
“混沌之潮再构成，波斯湾的水位正在急剧上升！”
“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两分钟，被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宝具压低的水位就会回复到正常水平，然后很快观测所就会被淹没！”
“等等，不对，不止是这样！那个海浪正在保持着方向性持续向陆地侵蚀！”
“她是故意的，想要以这个势头直接吞噬乌鲁克！”
“这样的话，可用的时间还要短！”
听到这番话，魁札尔·科亚特尔看向藤丸立香。
“立香妹妹，接下来怎么办？”
“我先在这里说明白了，就算我全力解放宝具，也不可能杀死她的。”
“即便用上现在美索不达米亚所有的手段，也无法伤到提亚马特神分毫。”
魁札尔·科亚特尔看着不断喷发出来，此时已经完全盖住了岩浆的黑泥，沉声道。
“……没办法了。我们，回去。”
藤丸立香咬牙，不甘地说道。
天空上，两只翼龙正在全力赶回乌鲁克。
——————————————
混乱的大殿中，吉尔伽美什端坐在王座上。
随着一个个命令从他口中下达，有许多士兵从神塔里跑出去，随后又不断有士兵从外面跑进来。
但是，肉眼可见的，随着士兵们带来越来越多的消息，吉尔伽美什正在逐渐变得沉默。
又是几名士兵冲上来。
“报告！确认到第三观测所的回声信号！黑泥吞没了吉尔苏市，正在向乌玛市、乌鲁克市方向流出！”
一位士兵大声报告着。
“难以想象这竟然是海浪，简直就像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另一位士兵补充道。
“靠乌玛市的城墙是挡不住的，距离乌鲁克还有——”
“停。”
吉尔伽美什伸手，示意他们停下。
疲惫地闭上眼睛，吉尔伽美什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冷静地思考一下。
——那么，该怎么办呢？
就算是吉尔伽美什也没什么好主意。
黑泥已经冲上陆地，以极快的速度朝乌鲁克这边冲过来。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原本计划好的防御措施却没能准备好。
虽说图纸已经画好了，也已经着手开办、完成了大半部分，但工期终究还是没能赶上事态的变化。
也就是说，纳比斯汀之牙现在还是个半成品。
别说抗住混沌之潮了，普通的海啸都能从上面碾过去。
至于赶工？
那需要多少时间？
吉尔伽美什可以确信，至少在黑泥抵达乌鲁克之前，纳比斯汀之牙根本没有完工的可能。
这种情况下，怎么解决前进速度如此之快的黑泥？
就算是吉尔伽美什，也不是万能的。
他已经无计可施了。
“到此为止了吗……”
吉尔伽美什哀叹一声，仰头靠在王座上。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一点，简直就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一样。
时间是如此短暂。哪怕他已经呕心沥血地在压榨自己的潜力了，还是没能赶上。
原本在吉尔伽美什的预期中，黑泥的侵蚀速度要慢上至少半天。
如果有这半天的时间，那么纳比斯汀之牙刚好可以完工并投入使用。
那样的话，好歹能撑过这一波浪潮的冲击，再抵抗个几日的时间。
可惜没有如果。
提亚马特还在海岸边，而她脚下的黑泥却已经快要触及到乌鲁克了。
一旦那个东西冲进城内，一切就都结束了吧。
——吉尔伽美什皱起的眉头放松下去，平静地望着天花板。
但是多少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已经动用了这个时代所能够动用的一切，甚至寻求了外人的帮助。
可到最后，连提亚马特神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要先毁灭在肮脏的泥里面了么。
“……”
算了，本王也不是这样小家子气的人。
作出最后的抵抗，然后骄傲地去死吧。
——这样想着，吉尔伽美什站起来，看向面前的士兵。
但是，就在他想要宣布“展开纳比斯汀之牙”的这个瞬间——
“报告——！”
一个士兵冲进大殿，脸上满溢着欣喜和振奋之色。
“黑泥——黑泥——”
“被挡下来了！”
“！？”
吉尔伽美什瞳孔地震。
——————————————
十分钟前，漆黑的夜幕下。
呼——
风从耳边吹过，带走了多余的热量。
远离了压迫感巨大的提亚马特，藤丸立香终于能好好地喘口气，平复一下心情。
但是转头望一眼在后方远处涌动着的黑色浪潮，藤丸立香一下子就觉得头又大了。
从昨天下午开始，她就一直在连轴转。
打完戈尔贡就出来碰上成群结队的拉赫穆。
打完拉赫穆之后歇了三个小时，又跑过来跟提亚马特激情对决。
刚打完提亚马特，嘿，您猜怎么着？
又复活辣！
于是又开始逃命。
虽然动手打架的不是她，但魔力消耗和精神损失可是实打实的。
讲真的，要不是刚刚被提亚马特吓到差点精神失常，她现在多半是困得不行、倒头就睡的状态。
现在倒是一点都不困了，精神得要命。
这就是人体的保护机制吧。
谢谢你，我的身体。
为了拯救人理，你实在付出太多了！
藤丸立香握拳，一脸悲愤地想道。
“这下糟糕了啊。”
魁札尔·科亚特尔回头看向后方。
在远处，岩浆海虽然已经被盖住，但仍然能透过黑泥，发出微弱的光。
海岸边的景象几乎就是一片黑暗中点缀着一条又一条微弱的光带。
而在那之上所漂浮着的庞然巨物，就是提亚马特。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紧咬在她们后方几公里处，以极快的速度前进着的黑泥。
在漆黑的夜幕下，靠着微弱的月光，肉眼几乎无法分辨出那是什么东西，只能看见漆黑的一团正在不断地蠕动。
看起来挺吓人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乌鲁克会被立刻冲垮的。”
魁札尔·科亚特尔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乌鲁克，有些焦躁。
“不知道吉尔伽美什有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她忧心忡忡地盯着直到现在看上去还毫无动作的乌鲁克。
很快，两只翼龙载着三人，靠近了南面的城墙。
在魁札尔·科亚特尔的指挥下，两只翼龙全力冲刺，降落到城墙外面。
三人从翼龙背上下来，遇上守在城门前的芝诺比阿和伊斯坎达尔。
“芝诺比阿小姐，伊斯坎达尔先生。拉赫穆……没来吗？”
环顾了一圈，发现没有拉赫穆的踪影，玛修疑惑地问道。
“啊，并没有来。”芝诺比阿点了点头，“应该说，自从提亚马特神开始活动后，前来进犯的拉赫穆就变少了，只剩下少数的个体还徘徊在乌鲁克周边。”
“大概是都聚集到提亚马特神身边去了吧。”藤丸立香随口说道，“先不管这个了。黑泥马上就要抵达乌鲁克了，吉尔伽美什王有给出什么解决方法吗？”
“……”
听着她迫切的询问，芝诺比阿和伊斯坎达尔对视一眼，遗憾地摇了摇头。
“原本是有名叫「纳比斯汀之牙」的装置，可以用来抵挡那个浪潮的。可是……没能完工。”
伊斯坎达尔沉着脸，说道。
“没能完工……那也就是说……”
玛修泄了气，无力地喃喃道。
在场的人都沉默下来，迦勒底里面也是气氛一阵低迷。
“完蛋了吗，这不是。”
罗玛尼不知所措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想要从字里行间找出点办法，但是大脑却直接陷入了停摆状态。
“死局啊……”
达芬奇不甘地咬着嘴唇，但是也毫无办法。
哒，哒，哒。
一个人从城门后面走出来。
“你们在干嘛呢？”
以诺修斯平静地看着他们，随后，视野越过他们的身影，望向席卷而来的黑色浪潮。
“啊，这样啊。还在为那个东西发愁是吗？”
听到他的话，芝诺比阿神情一动。
“弥赛亚大……弥赛亚，听你的意思，难道「纳比斯汀之牙」已经完成了吗？”
她有些不习惯地问道。
虽然以诺修斯跟她说过很多次，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但似乎她还是不太敢。
也是，弥赛亚这个名字确实太搞了。
下次有机会的话，还是直接用本名吧。
——以诺修斯向来善于吸取教训。
“「纳比斯汀之牙」？那种东西，我不知道哦？”
他一脸平静地歪头，说出了让众人眼前一黑的话。
“那要怎么——”
“直接挡下来不就好了。”
以诺修斯打断了芝诺比阿的话，从众人中间穿过，望着那原野间奔袭的黑色巨浪。
脖颈上的项圈流动着，延展着，化作铠甲覆盖了脖子以下的全身。
“挡下来？！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啊！”罗玛尼大喊着，拍案而起，“那个泥可是只要碰到一下就会被同化哦？！而且因为本身就是虚数的缘故，数量更是无穷无尽，重量也没有办法计算，根本就是堪称四次元口袋的作弊道具！”
“而且你现在不擅长魔术不是吗？！根本没可能挡下来——”
“你在说什么呢，罗玛尼。”
以诺修斯打断了他的激情演讲。
“所谓救世主啊，即是以一己之力承担众生罪业之人。”
“做不到？”
“才没有那种事情。”
他望着那近在眼前的泥海，伸出手，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发出光芒。
“只不过……稍微会有点痛而已。”
微微张开口，他轻声低语着。
“『牺牲者的圣域（ ）』”
嗡~~~~
在众人的注视下，以诺修斯的手掌前方出现一个银色的光点。
随后，几乎是一瞬间，一道高达数百米的巨大圆形屏障凭空出现，将整个乌鲁克围在中央。
“那是什么？！是宝具？！”
罗玛尼瞠目结舌。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就在那里，却根本检测不到它的反应。”
“等等，这个模式，难道说！”
“——那个屏障就是你自己吗？！”
轰————！
在罗玛尼惊愕的喊叫声中，漆黑的海浪化作阴影冲袭而来。
仿佛在咆哮着，它轰然撞上看起来脆弱无比的银色透明屏障，发出巨大的声响。
可怕的撞击就发生在眼前不足五米的地方，那无比薄弱的屏障仿佛马上就要被压垮。
恐惧心不断从心底涌出，藤丸立香颤抖着，本能地想要闭上眼睛。
但是，藤丸立香用尽全力绷住了。
死死地捏着拳头，她咬牙瞪着撞击在屏障上的黑色巨浪，好像要将身体完全固定一样，一动不动，连呼吸的本能都死死压住。
绝不能害怕。
因为，他说了。
——会没事的。
“……”
“哈……哈……”
终于，缓缓地开始用嘴巴喘气，藤丸立香艰难地挪动目光，看向一言不发的以诺修斯。
——————————————
说实话，很疼。
撞击的那一瞬间尤其强烈，比被伊什塔尔重拳出击的时候还要难受。
——以诺修斯没什么感想，单纯是发呆一般地，望着逐渐平静下去的黑色海浪。
他曾经在艾尔比夫山脸接伊什塔尔两发宝具，仍然没有失去战斗能力。
但是，那个时候，他所接受的伤害也就只有波及到自己的这一块而已。
可是现在，他可是将所有的冲击全部一并接纳。
撞击的那一瞬间，疼痛直接撕裂了精神，差点将他的身体也一同拍成碎片。
就算是海浪平静下来的现在，他仍然每时每刻都承担着精神上的痛苦。
要比喻的话，简直就像是有人在把刀扎进脚趾甲缝里面一样。
一遍又一遍，根本不带停的。
这就是为什么要穿着铠甲上了。
只要有这层盔甲在，就算身体上全是裂纹，浑身上下都是血迹，至少立香从外面是看不到的。
这样就足够了。
——以诺修斯回头，温柔地看了一眼藤丸立香。
“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这里现在不需要你们了。”
精神十足地微笑着，以诺修斯挥了挥手，说出驱赶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