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醋泡花生
听到秦婉如的话，杜飞下意识的翻了翻口袋。
仅仅只是翻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零钱。
两个口袋加在一块，才凑出来五分钱而已。
平时杜飞挣的钱早就被王秀琴全部收去了，这还是早些时候偷偷积攒出来的。
而家里的粮食也都在正房里锁着。
现在的偏房里，只有一口铁锅，一口水缸，以及炕上那一套睡觉用的铺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刚才杜飞又打了王秀琴，这会儿想要去正房拿点粮食，恐怕是难了。
早知道这样，刚才就应该—――更用点力！
“你先休息下，我去看看能买些什么回来填饱肚子。”
杜飞将铺盖卷和包袱放在炕上，就要出去。
看着离去的背影，秦婉如轻叹一声，开口叫住了他：“等一下！”
“还有事吗？”杜飞转头问道。
秦婉如没有说话，她从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手绢，里面是一些钱和一沓小票。
“我这里还有些钱和粮票，你先拿去供销社买点吃的回来吧。”
“不用，我有钱。”杜飞连忙摆手道。
秦婉如白了他一眼，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说完，就将钱和粮票都塞进杜飞的手中。
“长这么大，除了我亲妈之外，你是第二个给我钱的女人。”杜飞由衷的感慨道。
秦婉如却有些不太高兴：“你别想多了，我只是看你刚才跟那边闹得太僵，才这么做的，再说你手里的那五分钱够干啥的？晚饭解决了，明天让我跟着你喝西北风吗？”
“反正我的这些钱最多就够咱俩吃不到半个月的，之后要是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我只能走了，起码回知青点，我还能有口饭吃。”
杜飞握着钱和粮票，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你放心吧，我杜飞别的本事没有，但包你吃喝不愁是绝对没问题的！”
“行！那我就信你一次。”秦婉如点点头道。
杜飞走后，秦婉如也没有闲着。
望着空荡荡且满是灰尘的小土房，她开始着手打扫卫生。
要知道，曾经的秦婉如哪里干过这些？
她可是家里的娇女！
可世事无常，自从父亲突遭变故后，秦婉如也因此受到了牵连，下放到这里接受改造。
就连去年恢复高考后，她也因政审不通过，被无情的拒之门外。
接连的厄运，并没有让秦婉如就此屈服。
她始终坚信，终将会有一道曙光，照耀在自己的身上。
……
杜飞一边朝供销社走去，一边数着秦婉如给的钱和粮票。
“一分、两毛、五毛……”
加上自己的五分钱，他现在手中有三块五毛六分钱，粮票共计八市斤。
更令杜飞感到出奇的是，其中竟然还有一张半市斤的糖票。
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走了半个小时，杜飞才来到乡里的供销社。
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今天你必须把这些花生全都买了，否则，你别想走！”
“我把醋瓶打翻淋到花生上我认了，但能不能少赔点啊？你们开口就要6块钱，让我把花生全买回去，我实在赔不起啊！”
走进供销社，杜飞就瞧见一个穿着蓝色翻领麻衫的妇女，被两个售货员堵在柜台前。
周围几个来买东西的村民，也将目光投在了这边。
“这我管不着，好好的一袋花生被你弄成这样，还有谁会买啊？反正你必须赔了钱才能走！”一个年长的售货员双手掐着腰大喊道。
面对咄咄逼人的气势，蓝衫女人满脸的焦急之色：“6块钱都够我一家老小半个月的花销了，这花生又不能当饭吃，我要是拿回去，我家那口子非打死我不可。”
杜飞向柜台看了看，只见布袋里，一整袋还未剥颗的花生，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在旁边还有一个玻璃瓶，正在往下滴着醋汁。
弄得满屋都是醋酸味。
布袋子不算很大，目测里面的花生得有15斤。
这一斤花生就要4毛钱还要外加一市斤的粮票。
现在全被醋泡了，虽说不影响口感，但拿来继续销售的话，就凭这卖相也不会有人再买了。
这也难怪两个售货员死活不肯让那女人走。
“你到底赔不赔钱？要不我就叫联防队过来了！”年长女人扯着嗓子喊道。
“呜呜呜……”
闻言，蓝衫女人彻底慌了，掩面哭泣起来。
售货员依旧视而不见，就准备去找联防队来。
毕竟，若是不让她赔钱，那最后的损失都要由她们自己负责，这个责任，她们也承担不起。
围观的众人此刻也对蓝衫女人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可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毫无办法。
他们总不能逞强，自己出钱替蓝衫女人挽回损失吧？
那岂不是傻子吗？
“等一等！”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骤然响起。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杜飞。
只见，他走到蓝衫女人的身边，道：“大姐，这些花生我可替你分担一部分，你赔了钱以后，可以四块钱外加十斤粮票卖给我。”
蓝衫女人顿时止住眼泪，不可置信的看着杜飞：“真……真的？”
在场所有人也都懵了。
真有傻子？
其中有同村的人认出了杜飞，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杜飞，你是疯了吧？就你家那条件，四块钱可不是小数啊，而且你今天刚结婚，你跑过来买这么多花生？你媳妇知道，还不得跟你拼了啊？”
在这个年代，花生还属于稀罕物。
除了逢年过节家里会多买一点之外，平日里，都是先解决温饱为主，哪里会有那么多闲钱去买花生打牙祭？
杜飞没有理会。
这些人哪里会知道，在他的心中已经萌生出一个赚钱的念头。
杜飞依旧盯着蓝衫女人，问道：“我的提议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
“只不过，这些花生你拿回去吃得完吗？万一你媳妇……”
蓝衫女人回过神来，不过她还是提杜飞感到些许担忧。
虽然弥补了四块钱的损失，对她而言绝对是好事，但也不能因此害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啊。
“这一点你放心好了。”杜飞道。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
蓝衫女人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笑容。
“疯了！真是疯了！”
“买15斤花生，这不纯纯的大傻子吗？”
“待会老杜家又有热闹看了！”
片刻后，杜飞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以及嘲笑中，扛着两个袋子离开了供销社。
除了一袋被醋泡过的花生之外，他还买了一斤面粉以及少许的食用油。
回到家里时，秦婉如已经将偏房打扫完了，此刻正坐在炕头上看书。
“我回来了。”
看到杜飞手中的两个袋子，以及一股刺鼻的酸味在屋内飘散时，秦婉如柳眉微皱，问道：“你买了什么东西？味道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