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世界
假设吕知行的记忆有问题，在真实的记忆里，整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的记忆中有所谓的原明德的“账本”。
那么真实的世界里是不是也有？
这个账本是不是就是原明德定罪的关键？
账本究竟出自谁手？
吕知行自己？邢宇所做？
最关键的问题是——账本现在去哪里了？
总不能和吕知行的记忆一样，莫名其妙删除了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被陆微尘放下。
不太可能。
如果是记忆的话，其实有很多种方式更改。
催眠、做手术……
哪怕是在这个时代，做足了准备，辅助药物或者其他措施，也能让吕知行的记忆改变。
假设吕知行的记忆是虚假的，篡改人大概率是邢宇。
因为吕知行忘记了和邢宇的勾结。
可这是记忆，证据又去哪里了？
陆微尘并不觉得这个时代的政府不会把这么关键的证据保存好。
而账本如果在，很容易就能从字迹和来源等反推出制作人。
那么为什么，邢宇和吕知行依然没有任何麻烦？
因为账本……不见了？
被偷或者被销毁。
而且前段时间肯定还在，不然证据都没了，原明德怎么可能平反。
大概过程也许是，吕秀的平反让邢宇得到了不好的预感，专门沟通关系销毁账本。
只要证据没有了。
他们的罪行就从“伪造证据陷害无辜”变成“无辜被假证据受骗才举报原明德”。
截然不同的罪行和结果。
这两个人的动机太强烈了。
这一切都和他们脱不了关系，没有第三人。
但是……
陆微尘思考这一切，其实只用了短短十几秒。
吕知行看到她沉默，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只一个劲儿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
陆微尘早有准备，拿出随身的录音机来，又让林昭笛和吕秀把耳朵堵住。
自己调试了一下录音机。
录音机里响起低低的，具有韵律的特殊音频。
陆微尘则轻声安抚着吕知行。
吕知行渐渐的平静下来。
眼神有些发木。
其实一开始陆微尘拿这个来，是为了刺激吕知行，从他嘴里套出真相。
现在却不能了。
现在她得……看看吕知行的潜意识。
大概三个小时之后，陆微尘擦了擦汗水，从接待室出去。
她说得口干舌燥，反反复复确认了所有细节，得到了一个最不理想的结果。
——吕知行的脑子，不是封闭了那段记忆。
是忘记了。
彻彻底底的忘记了。
无论陆微尘怎么问，问遍了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细节。
他给出的答案，永远都是逻辑严密的“谎话”。
在他的潜意识里，根本没有所谓的“真正的记忆”。
明明他自己也对回忆中的自己产生了怀疑。
可是他确确实实，完全忘记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如果是陆微尘的上一世，那还有可能。
那个时代精密的器械能够直接针对人类的脑子下手，从存储记忆的部分进行精密修改。
完全删除是有一定可能。
但是成功几率也不高，低到陆微尘活了几十年，只在临死的那年听到了一个例子。
彻底删除，并且不是精准删除，而是直接让那个人那段时间的记忆全部删除。
但是催眠。
催眠怎么可能达成这个效果？
陆微尘没有怀疑自己的认知是否错误，是否存在判断失误。
她如今明确的知道，吕知行被篡改记忆，证据被销毁。这是可能性最大的情况。
那么问题不在判断上，就一定在让吕知行记忆被篡改的人上。
邢宇真的有这个本事吗？
这种程度的篡改绝对不是催眠，只有可能是仪器的手术作用。
可是人类，哪怕对她那个即将升维的宇宙来说，也是极其精密的，无法被随意掌控的群体。
但是为什么这个时空就可以？
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什么程序！
通过语言说删除就能删除，还叫什么人类？
人类的大脑那样奇妙与深邃，无论科技再如何发展，始终都有令人捉摸不透的地方。
他们向上，向星球之外，向广大的宇宙里探索。
就是无法完全参透自己的大脑。
而只有把血肉之躯视为机器，存储记忆的部位作为存储芯片——芯片的信息被修改，才是最简单的。
就像删除输入软件里的0和1，多么简单的事情。
吕知行的情况，如果用程序来作为对比非常容易解释。
只不过是把一段程序代码里的一小部分删除，替换上相似又不相同的新的代码——很简单。
陆微尘自己就能手搓计算机。
那证据呢？
客观存在的证据呢？
证据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世界是一台巨大的计算机，无论是人类还是任何事物，都只是计算机显示屏上出现的代码。
证据当然也和记忆一样。
说删除，就能删除。
这样……
陆微尘难得的感受到了困惑。
脑海中骤然升腾起令人震悚的恐怖猜想。
……她现在身边一切的人和事。
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这些性格各异的人们。
究竟是不是……能够被随意增删改变的程序？
如果是………那她自己呢？
她自己又是什么？
她的记忆是不是也被人动过手脚？
她真的是重生了吗？
她是不是被困在一个代码、一个程序甚至是一个游戏里的电子幽灵？
她是……
她是陆微尘吗？
是不是“陆微尘”的记忆，被编写进了与她相关的程序里？
陆微尘猛然惊醒，头痛欲裂。
无数的猜想涌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到底是什么？
就如同不断刷新数据的电脑，主板一时间难以承受如此巨量的信息流。陆微尘的眼皮骤然抖动起来。
“乖宝？”
“乖宝？乖宝你怎么了？”
她颤抖着的小手，被林昭笛紧紧抓住。
林昭笛惊慌地抱起她，轻轻摇晃：“你怎么了？乖宝？微微？你别吓唬娘！”
陆微尘感觉到，她的身边空气骤然流通起来，有人正在抱着她狂奔。
她的耳边是慌张的女声，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小的几乎就要离她而去。
将她独自一人扔在空空如也的大房间里。
将她独自一人扔在浩瀚的的、静谧的宇宙里。
“娘……”
陆微尘发出一声轻微的哼鸣。
最终还是闭上眼睛，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