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她有她的抱负
小荷是明白苏世用意的。
一开始收养虎子,并不是苏世临时起意,也不是他判断失误非要犟一次。
而是他怕,小荷得知自己没有怀孕,在离开谢淮的年年岁岁里,会熬不下去。
他想给小荷留一个念想,起码有个小娃娃陪伴在身边,她不会在夜深人静时那样寂寞。
苏世走后,有了虎子的存在,也会给小荷抵挡不少狂蜂浪蝶。
可能男人们会觊觎小荷的身体、容颜、财产,可他们一定不会想要一个现成的大好儿。
……………
马车之中,小荷转过身,轻轻拢起自己的衣裙,她想重新把系带系好,可扯过来,发现系带已经断了。
谢淮这个狗东西,她咬牙切齿。
“穿新的。”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来,捧了一条湛蓝色的雪花纹纱裙。
“你方才用咬的,破皮了,这个材质穿着痛。”小荷气呼呼道。
“转过来,给你擦药。”后面传来愧疚声音。
小荷赌气不转,那人亦来气了,干脆他自己挪了过来。
转眼间,男人身躯,又把小荷抵在了一个角落里。
不同的是,这一回两个人心头都有气,眼睛都红红的。
瑰丽的桃花眼,对上了倔强的杏眼,两个人都犟得发邪。
谢淮给小荷涂抹药膏,那一丝丝的痛意,令小荷隐忍咬住了下唇。
“痛,就出声。”谢淮埋着头,眼睛不看她。
小荷:“……”
“别憋着。”他又道,明明是关心,语气却硬得像教训。
再足智多谋之人,面对心爱之人,总是失了分寸。
小荷:“……”
她杏眼泛红,咬着唇骂他,“都是你害的,臭男人!”
谢淮也被她气笑了,之前还温柔小意,怎么被戳穿了妇人身份,就原形毕露了?
到底是谁先隐瞒已经成婚有孩的事实,把他置于不义境地的?
“对,都是我害的,对不起……以后我会收敛……”谢淮承认自己气急之下,确实咬了下去,“只是这里——”
他指下稍稍重了点,“从此以后,只有我能碰。”
“你那孩子,以后想都别想!”
小荷听了,亦是气急。
这人三年不见,卧薪尝胆,铁血治军,自是与三年前不同。
可也太欠教训了吧?
她自是不会惯着他,“你怎么这么霸道?纵然他是我的孩子,他的出生就有错么?”
“他既要去沧州,就是你的子民。谢将军,你平素的教养呢、道德呢,你的爱民如子呢!”
一声高过一声,声声掷地地叱责他。
那清亮的声音,若醍醐灌顶,彻底打醒了谢淮。
在此之前,谢淮看到过她的冷静沉着、足智多谋。
可这一连数日,两人除却情爱,再无其他。
今日她的一番责骂,令谢淮回想起了她原是一个多么智慧又狡黠的小女子,他……他心底怦怦跳,他该死地更加心动了。
男人有一瞬间的怔忪,为他可悲的爱情,亦为他失了的分寸。
他闭上了那双桃花眼,“抱歉……”
猛虎在她面前垂下了脑袋,小荷亦有一瞬间的动容。
她的指尖,轻轻挠过他的鬓发,鬓发垂落下来,给他那张俊美无边的脸庞增添了一丝脆弱感。
她心生了几分怜惜,不由想告诉他真相,“如果我跟你说,虎子其实不喝呢?”
这里,本来就只有他一个人碰过……
“你以为我会信?”谢淮睁开眼,“那虎子还在用奶,你若是有,为何不给他喝?”
因为她本就没生过子,全是药物作用,没有的东西怎么给呢?
可下一刻,他不由分说得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吻她的指尖。
他讥讽又痛彻的眼神,以及手腕那强硬到睁不开的触感,又令她一瞬间清醒过来。
虎子母亲的身份,恰恰好救了她,给了她一个距离感。
谢淮不再是曾经的少年了,两人的情谊亦被封在了他后脑那枚碧玉针里。
那里面,藏着他所有的小心翼翼、怦然心动、柔情婉转。
那糟心的碧玉针,根本没法当即解开,若找不到契机,反而会越陷越深,越封越多。
而现在的谢淮,是逐鹿天下的霸主,他与她相识不过十数日,她充其量不过是他所救的子民、他的战利品,他怦然心动的对象。
她害怕他过度的占有欲,会令她成为他的禁脔,从此被困囿于一方天地。
更害怕如那黝黑小将所说,他当真有了一院子的“小嫂子们”,她最终成为他后院平平无奇的一员。
她与他不该只有身体的缠绵,更要有真心与真心的交付,尊重与尊重的对垒。
小荷咬了咬唇,她不能就这样把自己所有的牌都打出去,张文渊教过的,她要懂得藏!
对方揭了一张牌,她才能揭;
博弈之间,要么她进他退,要么他进她退。
他有“后院的小嫂子们”,她亦有一个“亲生的大好儿”,需得到沧州他先澄清他的,她才能澄清她的。
否则,两人不过是成年男女的短暂欢愉而已,谁都没有真正交付。
小荷此时捏住虎子母亲这一身份,便可真当自己是空闺寂寞的少妇,也把他当个消遣罢了。
一个消遣,别说控制她、占有她了,她连名分都可以不给他。
到时虽然没了身子,至少她的心还在、自尊还在,主动权还在。
况且,此番跟他走,并非只是为了欢爱,更重要的是为奴隶们找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她信任谢淮的能力与人品,更信任他治下的沧州,绝对是现今乱世之下最好的去处。
若是可以,以后两人不能成为爱侣,还可以退到君臣的这一步。
思及此处,小荷别过头去,“不信就不信呗。”
谢淮见此,以为她默认了自己少妇身份,亦默认自己每日会为孩子喂奶,心头更气了,“哼。”
好好的两人,就这般冷战了起来。
谢淮沉默着为她换好了绸缎衣裙,便自顾自地坐在桌案旁看书。
而小荷呢,靠在车壁边闭目休憩,时不时掀开车窗帘子,探看后面队伍的行进情况。
谢淮板着脸看书,却时不时借着翻页瞥向她——
这个可恶的小女子,他揭穿了她有夫之妇的真面目,没想到她破罐子破摔演都不演了,整整这么一长段车程,她竟没有一次转过眼,看他一次。
一、次、都、没、有!
谢淮气饱了,干脆真的不理她了。
……………………
行至驿站之时,已经临近夜晚了,整个队伍整顿休息。
马车外面,亲卫正汇报事宜,谢淮起身,准备下车——
“将军。”正此时,小荷喊了谢淮一声。
谢淮矜持了片刻,傲娇回过头来,“何事?”
他以为,她是想通了,要向他解释、道歉、呵护,至少维持维持两人的关系。
“今日,我想与我妹妹小符一起住。”小荷提出要求。
谢淮气笑了,装都不装,拍拍屁股想走了?
他面上不显,只觑了她一眼,“本将的女人,不跟本将住一起,想住哪里?”
谁知这小荷根本不惧他的威势,“小女子有夫有子,与将军不过露水情缘,怎么就叫将军的女人了?”
小荷刚说完这句话,肩膀就被大力握住。
她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男人桃花眼红得吓人,仿佛在以极大地意志力,克制着自己的力道,“你、说、什、么?”
“你与那人……还……”
谢淮有点说不下去了,勉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还未和离?”
小荷被迫又与他对视,见他眼尾似有濡湿,她不敢再看,只得垂下眼眸,“那人……出了远门……”
“呵——”她忽听了一声,他从胸腔里逸出的嗤笑。
“呵呵——”嗤笑里,几分心碎的味道,他死死盯着她,“原来如此啊,那人出了远门,你就守不住啦?”
“呵呵,挺好的……”
“你去跟你妹妹住吧……”
他颓然放开,仿佛失去了所有阻止她的理由。
小荷咬咬唇,听着他的声音,她亦存了几分不忍。
可是一想到,他失了记忆,与她的感情不过是占有欲作祟,还没到三年前的真情相付,便也忍了下来。
如今他把她困囿在自己的地盘,她什么都做不了,长此以往定为他的禁脔。
她不能这样,跟随她的人还需要她,她的抱负还等着她去伸展。
想到这里,她拢好披帛,朝他点了点头。
头也不回地下了车,直奔仆役们所在的车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