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两难的伤势
司马将军府。
申屠华容练武的“小院子”里，
急匆匆翻进来两个人，各自的背上都背着一个人影。
早已等在台阶前的巧儿，见到来人，立刻将他们引了进去。
东西两间卧房，恰好分开两边。
沈约将赵弱芝解开，放到床上。
只见她衣衫褴褛，已然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尘土和血迹，掩盖不住她的憔悴。
呼吸若有若无，与一个死人没有太大的差别。
“嘶~！”
沈约没想到她会伤得这么重。
从牙缝里吸了口气，一只手掌便插入了她的衣襟，按在腹部丹田的位置。
医者心中，没有男女之别。
何况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
沈约一颗心，犹如古井，一点波动也没有。
只有龙虎丹心决的气劲，像无数气针，向赵弱芝的经脉穴道中钻了进去。
气劲游走了片刻，沈约的脸色就变了。
赵弱芝的经脉已经被完全摧毁。
几乎每一道脉络，每一个穴道节点，都被扭曲，像一段段被榨干的甘蔗渣滓。
以沈约如今十二层大圆满的气劲，入微入化，在赵弱芝的经脉之中，仍然举步维艰。
小心翼翼，生怕一个用力，她那已经崩碎，却仍然搭在一起的经络就会整个崩毁。
“怎么会这样？”
沈约大为不解。
就算那天晚上，自己强取她的阴极丹，可所用的手法，已经极尽温柔。
绝不会造成这样毁灭性的伤害。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没有被老皇帝糟蹋，皇后拿她泄愤？
沈约百思不得其解。
沈约气劲再催，一道魂力发出，向她的脑宫中探了进去。
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赵弱芝沉睡的脑宫深处，有一团孽毒魔气，正包围着她的孱弱的神魂，不断侵蚀。
这下沈约愤怒了。
赵弱芝心思纯真，无欲无求，可以说是天然的孽毒抗体。
原始孽毒根本对她无效。
脑宫中的这团孽毒魔气，显然是有人故意注入进来的！
“谁会这样对待一个单纯无害的小姑娘？？”
沈约惊讶之余，那天晚上在场的人，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老皇帝，皇后，申屠华容，百里晚晴，展梅公主，南宫听涛……
“南宫听涛？！”
沈约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家伙很显然入了魔道。
而且，这个浮浪子号称是天下第一淫贼。
展梅公主身死，有一半的原因就是被他玷污了清白。
双修吞丹已无可能，老皇帝才“迫不得已”以吞噬血肉，来弥补损失。
“这个王八蛋也在诏狱里？！”
非常可能！
最后墙壁里那一声轻轻的叹息，应该不是自己错听，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这个混蛋。
“没有阴极丹的女弟子，能对他有什么用？”
沈约还是不懂，为什么南宫听涛要对赵弱芝下此毒手。
这些等过后再跟他算账。
当务之急，是先治疗赵弱芝的伤。
赵弱芝的伤十分棘手。
肉身就像一坨拼在一起的碎肉，一丝一毫动弹不得。
没有内丹，反而救了她。
需要固本培元，等她的经脉恢复到一定程度，才好给她重新梳理经脉。
只能先处理孽毒。
可若是先替她祛除孽毒魔气，必然会引发连锁反应，会让她的身体承受过大的压力，而导致崩溃。
那些京师的宗主们，被沈约吸取了孽毒后，一蹶不振，仿佛少了半条命，就是这个原因。
但是若不祛除孽毒，以她孱弱的神魂状态，随时都可能被孽毒魔气污染，堕入魔道。
到了那时，除了将她整体消灭净化，再没有别的办法。
不出手祛除孽毒会死，立刻祛除孽毒也大概率活不了。
“有点麻烦啊！”
沈约收回手掌，陷入了沉思。
以沈约对神魂、肉身的见识，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正在这时，沈约留在赵弱芝的脑宫中的那一道魂力突然传出了讯息。
沈约的意念关注过去，立时吓了一跳。
只见赵弱芝那团微弱的神魂火苗，似乎受到了沈约魂力的刺激，突然腾腾地膨胀起来。
瞬间便突破包裹她的孽毒，反而将孽毒一口吞了下去！
“不要！！”
沈约不喜反惊，经不住大声叫出声来。
这个世上，除了沈约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以自己的神魂，反向吞噬孽毒。
而沈约也是因为有“德艺社”这个消毒的金手指在，才可以做得到。
这就像细胞和病毒的关系。
神魂是细胞，而孽毒却是病毒。
细胞将病毒吞到肚子里，并不能消除病毒，反而更加方便了病毒对细胞的吞噬。
赵弱芝此举，无异于将自己的神魂完全坦露给孽毒。
比开门揖盗更惨烈，几乎就是自动躺到了案板上，任对方鱼肉。
“沈大哥……沈大哥……”
一直紧闭双目的赵弱芝，突然睁开了一道缝，干裂的嘴唇轻颤，发出几近于无的呼声：
“嗯。我在这里。”
“你……你不会有事的。不要害怕。”
沈约赶忙低下头，贴近了她的脸，轻声说道。
赵弱芝脸上浮上一丝淡淡的笑意。
睁得更大一些的眼睛里，已经有一条条的血色，围绕着渐渐发白的瞳孔，不断旋转。
沈约心中一阵刺痛，赵弱芝主动吞了孽毒，魔化已然不可逆转。
随着时间流逝，这个聪明善良的小姑娘，迟早会变成一个只知道吃人喝血的恶魔。
“我来晚了！”
沈约心中懊悔到了极处。
如果他保出元亨子的时候，再多想想，不要那么武断，或许赵弱芝不会受到这样的折磨。
“没关系……”
赵弱芝的眼睛越来越亮，声音也渐渐变得有力。
“沈大哥，这一路上……都是你在保护我，”
“若不是你，我在吊桥上就已经死了。”
“……”
“我修习的是，绝情断欲的阴极丹，有时候，不懂事，不会说话，请沈大哥原谅……”
“从小我就离开了父母，师父，申屠姨娘，虽然都对我很好，”
“可她们的眼里，总有一层，我看不懂的东西，”
“怜悯？可惜？”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每每让我心头发冷。”
“不管我怎么哭着问，她们都不回答我。”
“我其实胆子很小，我好害怕。”
“不知道未来是什么在等着我，”
“这一生中，我最开心，最心安的，就是在云霞岭中的日子。”
“只要想起你说的那句话，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明知前路有艰险，越是艰险越……”
“向前……”
赵弱芝不顾气息短促，勉力说出一连串儿的话，
终于一口血涌了上来，打断了她的话头。
眼眸中的血色浓如实质，魔光闪烁，只剩一丝人性，还在苦苦挣扎。
裸露在外的手背上，一片片鳞甲浮现出来。
异化越来越深重。
“谢谢你……”
最后一丝气声从赵弱芝的口中飘了出来。
随后布满鳞甲的手爪，突然翻腕，扣住了沈约的胳膊，尖利的指甲，划破衣裳，向沈约的心脏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