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林娘子
沈约正看的有趣，巷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喧哗声。
不等沈约的幽冥眼看去，墙头上人影闪动，一个只穿着粗布短裤的瘦小孩子，从墙上翻了下来。
“小栓子，你还没挨完揍呢？”
“啥都不是！！”
这个同样晒得黢黑的小男孩，手里拎着一条两斤左右，白色的草鱼，一边打趣小栓，一边绕开两人，朝左侧的厢房里跑去。
“阿娘，我回来啦！！你看我抓的鱼！！”
墙头上人影连闪，一个又一个小脑袋冒了上来。
个个身手轻捷灵巧，像一群小蚂蚱，蹦跳着从墙头翻下来。
将沈约看了个目瞪口呆。
这些孩子手里都不空着，野菜、野果、小鱼小虾，甚至还有人捧着一大簇野花，引得野蜂和蝴蝶一路跟随着，飘进了院里。
孩子们也不看院子里激斗的小栓两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叽叽喳喳地冲入西厢房。
喧闹过去，不到片刻，沈约身后一串儿踢踏声响，一个比小栓还小的瘦小人影，从门口跑了进来。
一边跑，一边还稚气地冲着激斗的两人呼道：
“小栓哥，野鸡蛋！野鸡蛋！”
“慢点！”
对棍中的小栓，瞥见小孩儿，不由出声提醒道。
小孩儿跑得太快，在门口的石阶上一脚踏空，猛地摔了出去。
“哎呀！”
“啪！”
小栓一个失神，手中的棍子被黑脸少年击飞出去，随手一扫，正中小腿，一个跟头栽了出去。
场中黑影闪过，沈约左手抱着小孩儿，另一手拎着小栓的背心，将他放在了地上。
黑脸少年被他鬼魅般的速度吓了一跳，不过仍假装不屑地哼了一声，将手中短棍朝地上一顿，
“还有三百棍，快快领完，老子还要做别的呢。”
“天天这点功课，做得磨磨唧唧的，像个小娘们儿！”
“娘们儿怎么了？！！”
“王一坤，你别总是瞧不起女孩子。”
“让你风碎花姐姐听到了，小心你的屁股！”
西厢房中漫步走出一名女子，身着粗布裙裾，身材窈窕，青布包头，容颜秀美，神色柔和，即使满含责备的话语说出来，也轻声细语，极尽温柔。
黑脸少年王一坤裂开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嘻嘻地说道：
“阿娘疼我，肯定不会告密，对吧？”
“阿娘我去帮你打水！！”
说罢夹起短棍，灰溜溜逃了，临走不忘跟小栓示意，待会儿继续。
沈约放下怀中的小男孩。
“阿娘，鸡蛋！野鸡蛋！”
小男孩踉跄着跑到女人跟前，将手中的两颗长着雀斑的鸟蛋，举给女人看。
“阿胜，好厉害！”
女人笑着将小孩抱了起来，温柔地鼓励了几句，随后冲着沈约点了点头。
小栓跳了起来，拉着沈约的手，走到女人面前，大声地介绍道：
“叶娘子，这就是我一直说的沈大哥。”
说罢摇着沈约的胳膊，
“叶娘子对我可好了。这些日子我都在这里，有吃有穿，还能学本事。”
沈约抱拳向女人诚挚地深施一礼。
女人回了一礼，含笑柔声问道：
“这位小哥进入巷子的时候，身上气息焦躁凌厉，若有敌意，可是有什么事吗？”
沈约眉梢一扬，心中暗道：
“这个女人，不寻常啊。”
沈约也不隐瞒，
“我来找一个女孩儿，听别人说，关在你这里，所以……”
不等女人回答，小栓突然叫道，
“沈大哥，你是要找小霜姐姐吗？”
“嗯？”
沈约诧异地望向小栓。
他惊讶于小栓居然能喊出小霜的名字，心念一转，立时明了，
白小霜果然是在这里！
“她在哪儿？”
沈约一把拉住小栓的胳膊，热切地问道。
“不……不在这儿了。”
“沈大哥你别急啊……”
小栓看到沈约眼中的失望，一时焦急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叶娘子突然接口道：
“北陵关告急。”
“小霜跟着风碎花一起，随着我家夫君去了那里。”
叶娘子突然重新上下审视沈约，一手掩口，凤眼圆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就是那个沈约？！！”
“凤三和雷四都没办法的沈约？？”
沈约颇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叶娘子不禁抚掌莞尔，招呼沈约道：
“哎呀呀，是我怠慢了，快快进屋，喝杯凉茶，解解暑气。”
“你的名字真是如雷贯耳，都要起茧子了，我怎么还能没想起来呢。”
刚刚钻进西厢房的孩子们，呼啦啦从中涌出，一窝蜂似地又钻进了东厢房。
叶娘子笑着说道：
“孩子们该上早课了，稍微有点吵，你别介意啊。”
小栓虽然不舍，却也立刻跟沈约打个招呼，朝东厢房跑去。
沈约随着叶娘子来到正房里落座。
正房里虽然不至于家徒四壁，可也没什么家具，一张斑驳掉漆的桌子和几张破旧的椅子，就是全部了。
可简陋的屋子里，给沈约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
客厅里纤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馨香。
林娘子将刚刚孩子们摘来的野花，插在桌子当中的简易花瓶里，又转身张罗茶水。沈约坐在桌边，接过叶娘子递过来的茶杯，礼貌地喝了一口，
“咦？”
竟然出奇地好喝，沈约一饮而尽。接连又倒了两杯，只觉得身心舒畅，心头焦躁大减。
叶娘子给沈约又斟满一杯，坐到桌边，微笑着开口道：
“妾身崔氏，出嫁随夫，街坊邻里都叫我一声叶娘子。”
“孩子们则叫我阿娘。”
见沈约诧异的眼神，便解释道：
“这些孩子都是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我家夫君不忍心他们流落江湖，便都收养在家里。”
沈约问道：
“朝廷不是有保育院，育婴堂这样的收容院吗？”
“送到那里不就行了，非要留在家中么？”
叶娘子柔声轻叹，
“这些孩子与别个不同。”
“他们的父母，不是杀人如麻的恶盗，便是穷凶极恶的凶犯，还有一些是孽毒魔染的妖魔之子，”
“普通的收容院根本不敢收。”
“夫君说，人之初，性本善，父母的恶行，跟孩子无关，希望能给他们一个公平的人生开始。”
叶娘子看向沈约，微笑着说道：
“便是你见过的斩魔校尉们，也是夫君他养育长大的，一如这些孩子们！”
“你看他们是不是都成长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