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他没有说谎
钢琴师没有马上回答波兰夫人的问话，却是道：“波兰，从我将你送入这间病房起，你就一直在病床上，从未下过病床。”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时刻记得你双腿已经没了，说明你足够冷静。”
“可现在你却狼狈爬在地上，是因为什么？你激动了？不安了？”说着钢琴师弯下了身，他抬起了波兰夫人的下巴：“所以这是因为什么？让你如此激动，让你如此不安？让你甚至都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也不等波兰夫人回答，钢琴师就给了答案：“因为乔四，所以你在担心乔四，你听到枪声了？所以甚至都忘记你已经没有了双腿，迫不及待要出来看了？”
波兰夫人的睫毛颤抖得厉害。
如同掉入雨水中的蝴蝶翅膀一般，不断煽动着。
“乔泽！我问你！乔四！乔四在哪！”波兰夫人死死盯着钢琴师的眼睛。
“乔四。”钢琴师面无表情：“乔四死了。”
说这句话时，钢琴师没有半点情绪，没有半点波动。
仿若说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仿若他并不在说一个人死了。
而是说，他去吃饭了这样稀疏平常的话语。
接着钢琴师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模仿出了一个开枪的动作，随即薄唇微启，发出了声音。
“砰！”
这一瞬间，波兰夫人的脸色煞白！
一颗心，更是沉入了万丈深渊。
她看着钢琴师，嘴唇颤着。
“真是可惜了。”钢琴师依旧面无表情：“本来我还想邀请乔四参加我们接下来的婚姻，毕竟婚礼上总要邀请亲人的。”
“而我已经没有了别的亲人，只有他这么一个哥哥了，可现在连他都没有了，所以，”
钢琴师顿一下：“真是可惜啊，他不能够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了。”
“砰！”
钢琴师说完这句话后，一个巴掌忽然用力甩在了钢琴师的脸上。
那是波兰夫人。
她抬起了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甩了一个巴掌给钢琴师！
波兰夫人一向都是温柔的。
一向都是克制的。
一向都是情绪稳定的！
可这一刻，她却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内心滔天的愤怒了。
“乔泽！你还知道他是你的哥哥！你这个混蛋！”
“你竟然杀了你的亲哥哥！乔泽！你简直不配当人！”
钢琴师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脸上出现了五个手指印。
他静静看着波兰夫人：“说完了吗，波兰，我不是人，那么你和你亲哥哥不伦，你又是人吗？所以我们都不是人，那么正好相配。”
钢琴师一把抱住了波兰夫人。
波兰夫人不想被钢琴师抱。
可就算四肢健全的她，都反抗不了钢琴师，更何况失去双腿的她。
将波兰夫人抱起后，钢琴师将她放回了病床上。
他眼神依旧静静，仿若在讲述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一般：“何况手枪是乔四给我的，是他求着我杀了他，他说让偿还当年欠我的。”
听到这里，波兰夫人痛苦闭上了眼！
难怪！
难怪啊！
乔四如此笃定告诉他，他一定能够做到。
让乔泽放了她和那尔文。
原来乔四是要用自己的性命交换啊！
只是乔四终究还是想错了啊！
他以自己的性命交换，是一场赌注！
赌得就是乔泽还剩下一丝人性。
他会因为亲哥哥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而回头！
然而乔四还是赌错了啊！
乔泽！
他已经没有半点人性了！
他已经不剩下一根心弦了！
无尽的痛苦，吞没了波兰夫人。
她闭着双眼，垂在眼窝上的睫毛重重颤动着。
而钢琴师的话语，还在耳边响起。
他继续静静说道：“其实当他将手枪给我，让我杀了他时，我很震惊，特别是当他和我说了一些往事时，我更震惊了。”
“就好像天崩地裂了一般，那一刻，我的脑子，我的身体，甚至全部都要裂开了。”
“而那一刻我甚至觉得，我错了，我对不起他，原来一直错的人都是我。”
“一个荒唐的念头，更是出现在了我的脑中，波兰，你猜猜，是什么荒唐的念头？”
波兰夫人没有回答。
她被痛苦不断吞噬着，已经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而波兰夫人没答，钢琴师就自己说了。
但他的语气，依旧没有半分波动，他说道：“这个念头就是，我要结束现在的一切，我要和乔四毁了边境之地一样，毁了帝王组织。”
“我还要放了你和那尔文，至于我，我应该从此以后消失在这天地间。”
“毕竟到头来，原来真正错误的人是我。”
说到这里，钢琴师停了下来。
他没有再说话。
波兰夫人也还在痛苦中。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了。
等了良久后，钢琴师的声音再次响起，他道：“但万幸，万幸啊，一个消息拯救了我，那个消息忽然让我一下回了神。”
“乔四并没有他说得那么好，那么大无畏，他和我说的那一番话，也一定不是真相，而是谎言，对，都是谎言。”
说到这里时，钢琴师语气终究出现了一丝波动了。
连带着眼神，都出现了波动。
他像是极力要稳住自己一般，极力逼着自己相信，乔四爷一定在说谎一般，又继续道：“就像当年他让我和乔敏藏在衣柜里，哄骗我们说马上就没事一样，都是谎言。”
“他当年欺骗了我，那么现在就还会欺骗我。”
“而当年我因为相信他，已经付出了代价，所以现在，我不会相信他，我绝对不可能相信他了。”
“都是假的，所以都是假的。”
“我不会再问，我也不会去调查，我只相信一点，乔四欺骗了我！”
“……”
就这样，钢琴师不断重复着近乎同样的话语。
乔四欺骗了他。
一切都是谎言。
乔四那番话，通通都是谎言。
有时候同样的话说多了，就成真了。
就如同此刻。
在钢琴师不断重复下，他的眼中的波动和语气中的波动，也渐渐消失了，最后只剩下笃定，只剩下冷意。
终于，钢琴师没有在重复说着一样的话，而是道；“所以波兰，你告诉我，他该不该死！他当年欺骗了我，后来又将你藏起来，如今还想用谎言将我好不容易有的成就给毁了，所以他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最有应得！
听到这四个字，沉浸在痛苦中的波兰终于猛地睁开了眼。
她看着钢琴师，愤怒几乎都要冲出了眼眶！
“乔泽！真正该死！真正罪有应得的人是你！明明是你！”
“这些年来我虽然都呆在边境之地的密室，但不代表我对你和乔四的事情就一无所知了，当年是因为乔四，你才会被关进衣柜，但乔四也是救人心切！他并不是有意！”
“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后悔和痛苦，经常跪在佛像前忏悔！”
“还有你的帝王组织，乔泽你难道不清楚吗！乔四是有多不留余力帮助你，才能够让你的帝王组织走到今天！”
“另外乔四今天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我不清楚，可你口口声声说他说的都是谎言，我不认同！绝对不认同！”
“乔四不会说谎！也不屑于说谎！你听明白了吗！”
最后这句话，如同踩中了钢琴师的尾巴，让钢琴师整个人一下炸开了。
“你给我住口！他就是说谎！”
“他不是！”
“不！他的话都是谎言！”
“乔泽，我告诉你！乔四今日无论说了什么，都绝对不是谎言！他今日来找你！虽然是想要你放了我！但也是抱着一腔诚心，所以他才没有带一个人来，他是要和你交心的！又怎么可能说谎！”波兰夫人黑瞳一片潮湿：“但凡你还有一点人性，你都应该明白！乔四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