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标记过的猎物
他竟然要住在她这里?他疯了吗?
她这逼仄简陋的小屋,如何能容得下他这尊大佛?
莫说屋内摆设寒酸,连个下人都没有,便是连睡觉的床也只有一张!
更重要的是,他住在这里,她还怎么躲他?
“王爷,这……恐怕不妥吧?”苏凝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民女这小屋简陋,怕是委屈了王爷。”
谢淮安睨了她一眼,语气淡淡:“本王不介意。”
不介意个鬼!苏凝芷在心里咆哮。她介意!她非常介意!
这小屋只有一张床,他住进来,她睡哪儿?总不能让她跟鸡挤在一起吧?
而且,他住进来,她还怎么自由自在地活动?
万一被他发现她的真实身份,那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苏凝芷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拒绝,乘风已经麻利地将谢淮安的行李搬了进来。
看着那一箱箱精致的物件,苏凝芷欲哭无泪。
这分明是早有预谋!
她狠狠瞪了谢淮安一眼,却见他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的小屋,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意儿。
苏凝芷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该不会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吧?
“怎么,舒大夫不欢迎本王?”谢淮安的声音慢悠悠地飘来,带着一丝戏谑。
苏凝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王爷,民女这只有一间房,您看……”
“那就一起住。”谢淮安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苏凝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一起住?亏他说得出口!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谢淮安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正要开口拒绝,却见谢淮安的目光落在了她隆起的腹部,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舒大夫,你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比五个月要大些吧?”
苏凝芷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这谢淮安,果然是怀疑她了!
她强作镇定,故作委屈道:“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民女的孩子确实是五个月大,只不过民女怀的是双胞胎,所以肚子看起来才比寻常孕妇大些。”
谢淮安不置可否,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得苏凝芷心里直发毛。
“双胞胎?”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啊。”
苏凝芷干笑了两声,心里却早就将他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
她真想把这个心思深沉的腹黑男人一脚踹出去!
“王爷,快到晚膳时间了,民女没有准备你的饭菜,不如今晚你先回谷长那?”苏凝芷实在不想跟他继续纠缠下去,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
谢淮安却像是没听懂她的暗示,反而在她的小屋里转悠起来,一边转悠一边点评:“这屋子虽然简陋,但胜在简约清净,倒是很符合本王的口味。”
苏凝芷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简约清净?亏他说得出来!他分明在嘲讽她家徒四壁!
“王爷将就一下吧。”苏凝芷没好气地说,“民女这里条件有限,比不得王府金碧辉煌。”
“无妨。”谢淮安淡淡道,“本王又不是来享福的。”
他是来赎罪的,这点苦他愿意受。
苏凝芷冷笑一声,没再接话。
她现在只想尽快医治好他腿疾,赶紧把这瘟神送走。
晚膳很简单,几碟寻常的素菜,唯一荤腥的是一小盘炒鸡蛋。
苏凝芷自己都舍不得多吃,这几个鸡蛋还是攒了好久才攒出来的。
谢淮安看着清汤寡水的饭菜,眉头紧锁:“你每日就只吃这些?”
“民女如今身怀六甲,出入不便,每隔几日会托阿虎娘他们帮我带些猪肉回来。”苏凝芷面不改色地撒谎,“这两日正好吃完了,王爷就先将就着吃吧!”
其实她屋里还有腌制的腊肉和鱼干,味道鲜美,但她才不想让谢淮安吃得太好,免得他真的赖在她这里不走了。
谢淮安神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唤来乘风:“把本王的弓箭拿来!”
“是,王爷!”乘风领命而去。
苏凝芷一脸狐疑:“王爷,你要做什么?”
谢淮安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笃定的笑意,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俊美迷人:“舒大夫,今夜本王给你加餐!”
说完,他便接过乘风递过来的弓箭,在乘风的搀扶下消失在夜色中。
苏凝芷心里暗暗嘀咕,这山谷里的确有不少猎物,可现在夜幕降临,到处漆黑一片,谢淮安腿脚又不便,她才不信他能猎到什么东西!
没想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乘风便兴高采烈地提着一只肥硕的山鸡和一只灰兔回来了:“舒大夫,王爷箭术如神,没两下就猎中两只猎物!”
谢淮安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他吩咐乘风:“去烧锅水来,先把这只山鸡褪了毛洗干净,今夜我们吃烤鸡!”
“是!”乘风提着山鸡去了简陋的厨房,动作麻利地开始处理起来。
谢淮安把猎来的兔子递给苏凝芷:“这兔子本王只射中它的腿,你养几日,回头给你炖汤喝,补补身子。”
苏凝芷接过兔子,心底涌起一股怪异的暖流。
这一刻,他们仿佛不是相互试探、各怀心思的靖王和靖王妃,而是一对最普通不过的乡野夫妻。
男人外出打猎,女人在家操持家务,日子简单而温馨。
但很快,这个念头便被她无情地甩出脑海。
乡野夫妻?怎么可能?
谢淮安,无论是前世今生,骨子里都是个追逐权势的野心家,注定与她殊途陌路。
他今日的示好,或许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方便他进一步试探罢了。
谢淮安亲自掌勺,将洗净的山鸡架在火上,慢慢烤制。
金黄的油脂滋滋作响,滴落在火堆里,升腾起袅袅白烟。
苏凝芷、谢淮安和乘风围坐在火堆旁,就着粗盐,大口吃着喷香的鸡肉。
这大概是苏凝芷离开靖王府以来,吃得最满足的一顿饭。
淡淡的火光映照着三人油光满面的脸庞,也照亮了他们之间难得的轻松氛围。
吃饱喝足后,苏凝芷感到一阵倦意袭来。
她本想收拾一下床铺,却在整理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靠着床沿睡着了。
谢淮安在屋外等了许久,不见苏凝芷出来,便进屋寻她。
昏暗的烛光下,他看到苏凝芷蜷缩在床上,睡得正香。
尽管易容后的苏凝芷与从前判若两人,但他还是能从她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大概连苏凝芷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常年萦绕着一股有别于脂粉味的特殊馨香,只要凑得足够近他就能嗅到。
有时候谢淮安总觉得,她是被他标记过的猎物,无论逃到哪里,他都能追踪得到。
他走到床边,借着摇曳的烛光,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芷儿……”他声音低哑,“你何时才能原谅本王?”
苏凝芷醒来时,桌上的蜡烛早就燃尽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中。
她大惊失色,一边暗暗责怪自己嗜睡,一边手忙脚乱起身寻找谢淮安的踪影。
谁知她一下床,就听见床底下传来惨叫声,她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踩到人了。
此时睡在她床底下的……难道是……
“王爷,你怎么睡在民女的床底下?”
“不然本王应该睡在哪里?”黑暗中的谢淮安语气不善,“跟你一起睡吗?”
“……”苏凝芷无语凝噎。
她想说,其实你可以不用来我这睡的!
明明在谷长家有大床睡,非要纡尊降贵地来跟她挤一个小房间,自讨苦吃!
她试探性地问:“要不,这床给你睡,民女睡地上?”
“不必!本王还不至于跟一个孕妇争床睡!”谢淮安语气生硬。
“既如此,那民女就先睡了!”苏凝芷眼皮沉重, 自从怀有身孕后,她总是嗜睡,这会儿更是困得不行。
说完这话,她往床上一躺,盖上被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谢淮安听到床上传来绵长的呼吸声,苏凝芷显然已经睡着了,顿时有些恼意。
他还在床底下躺着呢,她竟能如此心安理得地睡着,苏凝芷,你心中果然没有本王!
气归气,他自然是舍不得惊醒她的,只能继续躺在铺着薄席的地上,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伸出被窝外的手。
几个月不见,她的身子似乎比从前更加冰寒,柔荑握起来像是一块冰凉的美玉。
府中的医师曾告诉他,苏凝芷之前吃下的那些避子药极其阴寒,怕是身子早就落下寒症。
如今她还怀着身孕,每日住在这简陋的屋子里,连荤腥都吃得极少,这身子如何受得住?
黑暗中,谢淮安唇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
她竟如此恨他,哪怕离开他受尽苦楚,她也甘之如饴。
苏凝芷在睡梦中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她下意识地向暖源靠近,将自己微凉的脸颊贴在上面,惬意地蹭了蹭,像只畏寒的小猫。
谢淮安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像捂暖她的脸一般,捂暖她那颗冰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