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寻怨(六)
不知过了多久,佐芙的意识从混沌中醒来。
她睁眼发现自己身处牢笼之中。想起之前佐千秋的所作所为,当即便抬手想要拿雾月录联系其他人,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但怎么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
她抬手,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羽毛。佐芙一惊,不自觉出声:
“啾!”
?什么声音
随后就看见佐芙就看见“自己”笑着探出头,并在她面前说道:
“小鸟真乖。”
佐芙:“!!”
她变成了一只鸟!!?
“啾啾啾啾!!”你是谁??!
“你在做什么?适应好了便和我进宫吧,没时间了。”佐千秋的声音传来。
她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又转头看向笼中的小鸟,道:
“借你身体一用。日后,你便去当一只自由的鸟儿吧?哈哈哈。”
“啾啾啾!啾!!”不要!!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还没好么?”佐千秋的声音再次从前方传来。
“这就来,丞相大人。”
“佐芙”说完,笑着给鸟笼盖下一块黑布,任由佐芙独自在笼子中上蹿下跳。
“你应该叫我什么,小芙?”佐千秋问道
“佐芙”闻言一愣,随后笑道:
“爹爹。”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佐芙冷静下来,把眼神定在了面前看起来不怎么牢固的木锁上。
——雍乾宫,主殿殿内。
太后扬手将手中茶盏朝池莘掷去,怒喝道:
“放肆!!来人,给我把她拿下!”
池莘抬手把茶盏劈成两半,挑眉看向上方怒发冲冠的女人。
“太后娘娘,喜欢丢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她道
季淮予看她一眼,抬起的手默默放下。
想叫她少说两句吧,又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的。
难不成池莘也是狐狸变的?
但太后这一喝声却并没有招来人。她表情有些难看,转头对着应思弦吼道:
“你在做什么??还不给我拿下她?!”
应思弦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然后笑着飞身上前单手抵住了池莘的剑,淡淡开口道:
“池莘小姐,我应该同你说过不要插手此事。你打不过我的。”
池莘极其不屑地笑了一声,将灵力瞬间裹上剑身后,她用力向前压去。
“好一个狗仗人势!”她道。
应思弦被她的剑气逼退,嘴角弯下几分,有些不悦地道:
“池小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皇宫的每个角落都是我的法阵,只要我想,杀你不过动动手指的事。”
池莘难得见这假笑眯眯眼认真一回,一听更来劲了:
“你可以试试。”
应思弦终于不笑了,他抬眼看向池莘,眉头微皱道:
“你当真一心赴死?”
池莘向侧边扬了扬下巴,随后再次横剑于身前,嘴角扯出一个微笑道:
“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杀得了我啊?”
宁悬玉双腿盘坐在寝殿正中,他的四个御前侍卫分别盘坐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看起来五人一同构成了什么阵法一般。
只是这阵,不知道是杀阵还是护法阵了。
鳞云盘在宁悬玉脖颈处,看着四周的御前侍卫叹了口气。
他不喜欢这些玩意儿。
当初宁悬玉要拿自己的命救他们时,他鳞云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宁悬玉这人什么都行,唯一一个缺点就是倔的不行。
“你可是真龙天子!!你要拿自己的寿命和气运救四个死人做什么?!”鳞云浮在空中,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宁悬玉挠了挠头,笑道:
“好鳞云,就这一次,朕就救这一次!我保证!”
鳞云:“我呸!我看看……还是四个应氏子弟!你救这帮白眼狼做什么?!当真是被那雪山圣女迷了眼了!”
这事最后以宁悬玉和鳞云说让这四个死人成为他的御前侍卫,为护他周全而生作为结尾,鳞云才勉强答应。
不是他不想同意,是应家人身上本来就牵扯了太多因果,他宁悬玉一个身负天命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
想到这,鳞云偷偷看了一眼宁悬玉的识海,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应长歌的身影。
鳞云:“……”
好吧好像他之前爱上应长歌这事儿就已经挺影响的了,真是造孽。
他劝不住。但如果早点干预宁悬玉和应长歌,他作为一国之君,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般下场。
心魔缠身,日日不得安宁。
应长歌是死了,和那个什么天魔同归于尽了,宁悬玉是不用再担心这事儿了。问题是,她一死,宁悬玉便生了心魔。
让天命除魔的人生了心魔,想杀这魔,可比杀天魔难了不止一倍。
宁悬玉的脸上开始出现痛苦的神情,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小声念着什么。鳞云靠近听了一会儿,发现他在喊应长歌的名字。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宁悬玉身上有应长歌下的咒,用不了灵力,无法镇压心魔,这才不得已只能把之前分散在御前侍卫体内的灵力收回来,以此镇压心魔。
鳞云看着宁悬玉痛苦的神情,一边默默给他加油,一边希望应长歌赶快来救场。
他那日看见应长歌的魂魄飘到宁悬玉床前,还以为是幻觉。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因为从那天起,宁悬玉身上的魔气消了不少。
但毕竟是生在心里,置之不理久而久之还是会爆发。
终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
宁悬玉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那日自己偷偷从母后的软禁中逃出,只拿了一把剑一袋银子便逃出皇宫闯荡江湖。
一人一剑,他观过烟雨东海的日升,入过缭绕南岛的浓雾,赏过西河大漠的月色,听过寒渊北屿的落雪。
至北界,就是这大宁的最北边了。这意味着他的旅途要结束了,看着茫茫的飘雪,他一边向前走,一边思考着等北界之旅结束后,要不要踏上归途。
他不想回去,但这天底下终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回去,便又要面对母亲的严辞说教。他早已受够了那样的生活。
他想着,却没注意脚下已然踩空,一脚跌落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冰冷的刺骨感同坠入深渊的恐惧一起涌上心头,令宁悬玉一瞬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眼醒来。
上方不知何物遮挡了视线,他一愣,头下柔软的触感袭来。
“醒了?”她低头看着他问。
宁悬玉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女,她眼前戴有一条黑布,白色的长发齐齐垂至他的胸口。少女的五官生的清纯隽逸,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愣了一下,随后动了动手想要爬起来,却被一阵剧痛刺激地又栽回少女怀里。
“你受了伤还没好,别乱动。”少女道。
宁悬玉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扭过头,让自己的注意力尽可能放在别处。
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地休息了一会。
“你,能自己起来吗?”不久后,少女又问。
宁悬玉回头看她,还没说话就听得少女解释道:
“我腿麻了。”
“……”
宁悬玉忍着痛坐了起来,然后用灵力缓慢治愈着自己受伤的左手。
触摸上左手时,他才发现自己左手伤的不轻,几乎是脱臼了却又被接了回去,而全身至少有七八处骨折,差不多都被掰了回去。
这姑娘手挺巧的,就是不太懂医术,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现在不太像是自己的。
“在下宁悬玉,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芳名?”她站起来,对着坐在地上的少女问道。
她没回话。宁悬玉以为她没听见,又试探地叫道
“姑娘……?”
白发少女仰起头看向他,道:
“腿麻了站不起来,拉我一把,谢谢。”
宁悬玉:“……”
他把人拉起来,但没想到少女脚下不稳,索性便扶着她。
“我只是路过,来的时候你躺在这一动不动,我以为你死了。”她道。
宁悬玉看着她不像在说谎的样子,那他的骨头又是谁接起来的呢?
“我不会医术。给你简单包扎了一下后,便在这一直等到你醒来。”她又道。
宁悬玉听完问道:
“姑娘,我昏迷了几日?”
少女的脚适应了地面,挥开宁悬玉扶着她的手,想了想说道:
“大概三日?”
宁悬玉点点头,没再说话。
气氛正沉默着,白发少女忽然道:
“应长歌。”
宁悬玉一愣,道:“什么?”
“我的名字。”应长歌道。
应长歌能清楚地知道宁悬玉心里的想法,毕竟这是应家人与生俱来的能力。
但宁悬玉永远也不知道应长歌撒谎。她不是路过,是宁悬玉坠落到谷底后,她恰好在一旁化形成人,随后便见到了奄奄一息的他。出于本能,她对宁悬玉施以援手。
真是奇怪,她一个妖怎么会去救一个人呢?
“我要走了。”她道。
宁悬玉看看她,又看看离两人十万八千里的天空,问道:
“姑娘要去哪?”
应长歌想了想,道:
“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让我去应家。你知道怎么走吗?”
宁悬玉摇了摇头,有些歉意地笑道:
“我也是才来北界,对这里不太熟悉。”
他之前在宫中,虽然对四界的事感兴趣,但母后不许他接触江湖之事,连学剑也是他想尽了各种理由许久才说服了母后的。
应长歌抬头看天,问道: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宁悬玉依旧摇头。
这雪渊虽处地下,但毕竟也是北屿雪渊地界,外界修士不能随意御剑飞行,更别说他对御剑一事还不太熟悉了。
应长歌看着他叹了口气。随后,她像是想到什么对着宁悬玉招了招手。
宁悬玉:“怎么了,长歌姑娘?”
他说着,朝着应长歌走了过去,站在了她身旁。
应长歌忽然拉过他的手,随后足尖轻点,两人脚下的积雪便开始向上升起。
宁悬玉一时之间不知道目光该放在哪里。
“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别的,麻烦。”应长歌道。
不过令两人没想到的是,地面竟然有人在等待着他们。
应长歌牵着宁悬玉平稳落地后,几名身着白色长袍的修士立马围了上来,对着应长歌道:
“圣女大人,我们奉家主大人之命前来接您回家。”
宁悬玉看他们这架势,反应过来他们应该是应家的人。
不过为什么要叫应长歌圣女大人呢?
应长歌点了点头。正欲离去之时,她转头看向宁悬玉,道:
“三日后,我来寻你。”
宁悬玉有些呆,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应长歌便和应家人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
不是,她一个连回家的路都记不清的人,要怎么找到自己啊?
宁悬玉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身上的落雪,迈步向北城中走去。
……
池莘的长剑又一次劈空,她不得已脱身退回店门口冷静下来。
太奇怪了……她压根碰不到应思弦。不仅仅是她,连一旁的季淮予和江亦辞也是这样,就好像他们的招数早已被面前这人看穿了一般。
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什么被他们忽略了?
每个剑修在出招之前,脑海中都会浮现出学过的剑术招式。而她一直用的都是雾月剑术,这剑只传雾月弟子,所以排除应思弦也会的可能性。
……难不成,他会读心术?
想到这池莘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蓝袍青年,只见他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道:
“几位还有什么招式,不妨都使出来让贫道长长见识。”
池莘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于是她心生一计:
既然心里的想法会被对方知道,那她不想不就行了?
俗话说,干事不过脑,阎王都说好。
于是池莘下一秒收回了剑,从储物袋掏出了一沓厚厚的黄色符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符纸悉数向前分散扔去。
应思弦双手结印防住池莘的符纸雨,爆炸声再耳畔频频响起,把龙椅上的太后下了一跳。四周也因爆炸而变得摇摇欲坠,从而产生了巨大的浓烟。
片刻后,一片烟雾缭绕中,应思弦毫发无损地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不屑一笑,道:
“哼,不过雕虫小技……”“我看这大宁的皇位,不妨让我也坐坐?”
应思弦这才发现身前的池莘不见了踪影,季淮予和江亦辞也不知什么时候撤出了殿外,没被爆炸波及。而少女干净又惬意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他一回头,便看见池莘站在太后身侧,长剑已然划上她的脖颈。
“你说呢,太后殿下?”她对身下人道。
应思弦眉头紧皱,他刚刚根本没看出池莘在想什么。
太后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不忘威胁她道:
“皇帝不在,寡人现在可是一国之君!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杀我……啊!!”
她还没说完,池莘的剑便划破了她的皮肤,鲜血顷刻间向外涌出。
“所以呢?让你的小国师杀了我呗?”
她半条命都押阎王那儿了,她会怕这个?
应思弦窥到她内心时,不由背后一凉。
这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池莘懒洋洋抬眼看向应思弦,道:”国师大人,您怎么看?”
应思弦又开始皮笑肉不笑,道:
“池小友只要不伤了太后殿下,其他自然是听池小友吩咐。”
池莘一听应思弦这么爽快,便也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开问了:
“把宁帝和应长歌的关系,应家灭门的全部经过以及宁帝立后一事的全部经过告诉我。”
太后一听这还得了,便开口想要大喊大叫:
“不……”“行了,想活命就先把嘴给我闭上。”
但池莘快她一步,一个禁言咒就拍她嘴上了。
太后:“唔唔唔!!”
应思弦:“……”
他怎么感觉池莘不像剑修,反而像强盗。
应思弦长叹一口气,盘腿坐下后,将宁悬玉同应长歌的故事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