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局势突明
“哒哒,哒哒”
“驾,驾”
尧关通往泽阳城的峡谷底部,三骑驻军手握马鞭,肃穆急迫,不停抽打马背,急喝声在尧谷中频频回荡不绝。
泽阳城,安西都护府。
“尧关告急,尧关告急”
从尧关疾驰赶来的三骑,入城后,一路高喝。行人见那三人衣染鲜血,纷纷避之,三骑一路驰骋,最后勒马驻停在都护府府衙大门外。
“燕军犯边,十万火急,速速通报大将军。”三骑见到府衙门外守军后,高喊一声,随后翻身下马,落地时双腿发颤,随之曲身跪地倒下。
府衙守军见状,神情皆是惊愕,急忙上前将三人架起,匆匆向府衙内而去。
此时,都护府大堂,大将军及一众将领正在议事,所议之事正是三军粮草分配一事。
“大帅,此次户部分司署调来的六千担粮草,也仅够我都护守备军六万将士吃上十日,就这您还要分出三千担,这”衙堂之下,一守备军游骑将军面色为难道。
“大帅,张将军说的对,这点粮完全不够分。”
“大帅,如此分派,后续粮草供应可能保证?”
那位张将军话音刚落,堂下众将领纷纷附和应之,只感此次运来的粮草太少,谁人都不愿自己少分,只因军中缺粮乃是大事,如若因此引起兵变,届时他们这群将领被问罪,必定首当其冲。
大将军韩世钧因都护府守备军和尧关戍边军缺粮一事,曾多次派人前往圣都户部分司署要粮,最后都是无功而返,眼见事态愈发紧急,他不得不发。
昨日,他亲书手谕,加印大都护大印和戍边关防大将军印章,派遣亲兵一千重骑前往圣都仓廪府库。一千重骑迅速围住整个仓廪府库,以大都护手谕逼迫户部分司署开仓。户部分司署主事在逼迫之下,只得下令开启府库。仓廪府库储粮一万担,但户部分司署主事以还要保证圣都城防军的用度为由,最终只调拨了六千担粮给韩世钧。
圣都距离安西都护府一百六十里,一千重骑护送着十余辆运粮马车,疾行半日加一夜,今日一早方才抵达都护府。
“诸位,稍安勿躁。此番安排只是权宜之计,暂且等上数日,数日后,本将军向诸位保证,边军粮草不会少一粒。”韩世钧立于堂上,看着下方焦躁不安的将领,郑重开口承诺道。
此次,圣都拖延边军粮草,韩世钧总感觉这其中透着古怪。因为,此般情况已有多年不曾发生过,特别是在皇上李道源登基以后,大武主张重重农抑商、农本商末之政策,如今四国对峙之局面,这般政策实属利国固本之圣举。
这几年,大武虽称不上风调雨顺,但也未曾发生过特别严重的天灾。如此一来,户部分司署却以未筹集齐军粮为由,迟迟不肯为边军调拨粮草,着实是说不过去的。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将事情做得太狠,如若是以往,他绝必会再派人,将那仓廪府库剩下的四千担粮也给抢回来。
府衙大堂,众位将领听韩世钧这般说,也不好再多言,皆是肃立,面带愁绪,很是无奈。
待众人陷入沉默,堂内也随之变得十分寂静。忽闻大堂外有兵卒高喊,起初声音还听得不真切,众人竖耳静听之际,那兵卒的身影已出现在衙堂之外,高呼之声格外震耳:
“大将军,尧关告急,燕军犯边”
府衙大堂,诸位将领闻声,身躯一震,心中惊骇无比,脸色十分凝重,迅速转身向外看去。只见一卒匆匆奔来,其后不远处,又有几位兵卒架扶着三位身染血红的边军,匆促赶来。
“尧关现状如何,如实禀来!”韩世钧见此般状况,皱眉惊愕,急步从堂上下来,又匆匆向府衙外迎了数步,众将领紧随其后,来到堂外处,迫切开口高声问道。
“回,回禀大将军,今日巳时之初,燕军十万出现在尧关十里之外,巳时末便对我尧关发起了攻关。我等拼命阻挡,但燕军像疯了一般,接连对尧关发起两次进攻,庞将军见情况不妙,这才让小的前来求援。”三名边军小卒被轻扶着,立在府衙门外,急忙向赶来的韩世钧回禀,嗓音沙哑的讲道。
“尧关驻军三万,凭借关隘之险,何故这般惨烈?”韩世钧身侧一将领闻言,震惊之余又颇感疑虑,随之,略带怒气的质问道。
“回禀将军,边军粮草短缺,庞将军不得已缩减全军用粮,数日稀食下,燕军两次进攻,我军皆显力竭疲于应对。”那名边兵小卒听闻有人质疑他们守关不力,急忙出言以于回应,以示反驳。
众将领听闻,皆是哑口无言,原因无他,只因他们的情况又何尝不是如尧关驻军一样呢?众人愁苦片刻后,纷纷开口请令:
“大帅,标下愿领麾下一万守备军前往尧关御敌。”
“大帅,标下亦愿前往。”
“大帅,情况紧急,快快下令吧!”
韩世钧见身旁诸位将领皆是抱拳请命,稍稍踌躇,便不再迟疑,转身向大堂上方走去。随即立在大堂上方,转身肃穆凝视下方,只见堂下数位将领挺立在两边。
韩世钧手握令牌,向堂下众人稍作扫视,一声高喝:
“柯士虎、吴兴堂!”
“标下在!”堂下二人闻声站出,向上位肃立抱拳,郑重应道。
“命你二人 ”
“报 ”正当韩世钧发号施令之际,堂外传来一兵卒前来禀报的高呼声。
“禀报大将军,大皇子亲率城防军三千,押运粮草两万三千担,现在府衙求见!”兵卒来到大堂,曲身跪见,急忙高声禀报道。
此声一落,堂上堂下皆是一愣,上方的韩世钧皱眉怒目,强压心中怒火,沉默而不语。
“他娘的,这是何意,昨日不还是没粮吗?”
“就是,两万余担粮草,这快就筹集好了?糊弄鬼的吧?”
“这帮杂碎,等此般事了,老子定要活剥了他们。”
堂下众人闻言,皆面色阴沉,沉默不语,皆因粮草短缺,燕军又攻打尧关。如今,忽闻大批军粮送至,众人并未感到雪中送炭之意,反倒因如此巧合,皆面色异常恼火。一时间,府衙大堂异常安静,只能听见大家憎怨怒喝声。
“砰!”韩世钧解下佩剑,手握剑柄一端,狠狠砸在堂案上,一声闷响陡然响起,众人闻声一震,随后又传来韩世钧的一声暴喝:“慎言!”
韩世钧见堂下众人安静了下来,他心中也随之冷静了些许,当前情况危急,让他没有太多心思考虑太多,略作思量后,沉声开口对下发小卒吩咐道:“你,前去告知大皇子,让其暂在衙前歇马,待本将军处理完军中事宜后,自会前往相迎,去吧!”
“是”堂下跪拜的兵卒郑重应了一声,赶忙起身,退出了大堂。
“柯士虎、吴兴堂。本将军命你二人各领麾下一万兵马,速去尧关御敌。如若尧关失守,你二人提头来见。”韩世钧见着那名兵卒离去后,迅速收了心神,凝视下方诸位将领,神情凝重的正声命道。
“标下领命,大将军放心,除非我二人战死,必定不会让燕军迈进尧关半步。”二人两步出列,随即挺身上前,躬身双手接过令牌,严声开口接令保证道。
韩世钧见二人转身离去,赶忙再度向堂下开口命令道:
“任铭宇,命你率领麾下一万兵马,押送粮草三千担,紧随他二人之后。赶赴尧关,即刻令伙夫备食,切记不可让将士们饥饿应敌。”
“标下领命!”任铭宇迈步向前,躬身接令应道。
三人领着副将离去后,府衙大堂一度变得很是寂静,韩世钧在上位一直愁眉不展。思索良久后,抬眼凝视下方,幽幽开口道:“剩下三千担粮草,诸位分领,即刻立灶生火,待将士们吃饱喝足歇息后,随本将军出发尧关。”
“是,我等谨遵大将军令!”堂下众将领肃立抱拳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然后快步离去。
待众人离开后,大堂只剩下韩世钧一人,曲身端坐在大堂之上,脸色愈发变得阴沉,怒目几度微眯透着凶狠,沉思片刻后,低声唤了一声:“艾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韩世钧话音刚落,府衙大堂背后侧耳出现一道身影,身影逐渐明显,只见一老者身着淡青色长袍,年岁半百有余,精神矍铄,双目炯炯带着三分深邃,正缓步从后走来。
此人名为艾兴安,大晟六十二年生人,出生于书香门第,才学渊博善于计谋,因诸国战乱而家破人亡,居无定所后投靠韩世钧帐下,成为其幕僚。
“老爷,前些时日,府中来信讲,京都百官谏言皇上立储,皇上非但没有册立太子,还杀害了支持二皇子的礼部尚书 ”艾兴安知晓韩世钧问话之意,慢步上前后,缓缓开口提点道。
帝都发生立储争论一事,韩世钧自然是知道的,对于李道源的顾忌,他心中甚是清楚,只觉得此番提及立储不过是个闹剧罢了,所以也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此时再听艾兴安提起此事,他不得不在心中重新权衡这其中利害,片刻间,脸色变得更加深沉了。
“先生话中意思,莫不是边军粮草一事,乃是皇上故意为之?”韩世钧顺着艾兴安的话略作考量后,颇感狐疑的问道。
此事过于巧合,朝堂立储之争在先,圣都无粮可调在后,千钧一发之际,大皇子却亲携两万余担粮草到阵前。这般行径,意在表明皇上忌惮韩世钧手中兵权,担心他也参与立储,若真如此,李道源将彻底陷入被动。因此,皇上主动出击,切断边军粮草,而后在恰当时候将粮草送达,以此告诫韩世钧,莫要轻举妄动,一切皆在皇上掌控之中。
“嗯~”艾兴安见韩世钧如此一问,脸带浅笑,随即轻轻摇头,轻声嗯表示否认,紧接着开口应道:“老爷,这一切之因,看似归于皇上心中猜忌,但实则并不尽然。”
“嗯?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不成?”韩世钧心中所想被艾兴安出言否认,又陡生困惑,脱口反问道。
“老爷,皇上虽对您颇为忌惮,但这些年对您如何?对戍边军如何?”艾兴安见韩世钧未看到问题关键,不禁再次开口提醒了一句。
“你是说,是大皇子 ”经艾兴安一提点,韩世钧定心稍作思索,随后幡然明悟,转脸看着经艾兴,向其确认道。
经艾兴见此,并未出言回应,脸上笑意微敛,同韩世钧相视一眼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黄齿小儿,欺吾太甚,哼!”韩世钧在心中猜测被证实后,心中怒气横生,瞋目怒视,紧握佩剑陡然起身,随着一声暴喝,拔剑向堂案劈去。
“砰,乓当!”堂案不挡宝剑之锋利,被一分为二,而后,倒落在地。
“老爷慎言,大皇子现在还在府衙外 ”艾兴安见韩世钧恼怒异常,出言不当,赶忙劝慰提醒了一句。
此间,韩世钧如此气愤,着实是因大皇子手段恶劣,为了私心而不顾社稷安危之大局,当前尧关之危险还未化解,心中怎能不生无名火呢?
“燕军攻打尧关之事,先生可有看法?”韩世钧看着面前摊倒的堂案,定了定心神,缓缓将佩剑插入剑鞘,眉目微皱,沉声问道。
对于燕军攻打尧关之举,艾兴安也并不知晓其真正意图,见韩世钧问起此事,他便将心中所想缓缓道来:
“老爷,此次燕军,千里奔袭尧关,太过异常。眼下正值寒冬,燕军选择此时出兵,并非明智之举,可燕国依旧选择这般,只能说明我军缺粮一事,已传入燕人耳中了。不过,尧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哪怕我军饥寒交迫,燕军想攻破尧关也非易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明燕军所图,并非是为了攻克尧关,反倒有一股试探的意味”
韩世钧静静地听着艾兴安的分析,面目沉静,眼中透着沉思,偶尔轻轻点头,不多时,他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明亮,显然是已看破燕军攻打尧关的意图了。
“先生所述不错,此番燕军舍近求远,不攻翠屏关反倒进攻尧关,此举正是在试探。借我军饥寒之际,突发攻击,以彰显他燕军之威,你说,燕国此般行为是在做给谁看?”
“老爷,您的意思是南燕和北齐、西魏有所谋?”
“不错,燕国此举,应该就是为了让三国达成某些协定,虽不知他们具体在谋划什么,但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如若老爷您所言属实,那我大武国必危矣!”
就在二人为三国所谋感到惊恐之际,一小卒从外而来,开口打破了二人凝重沉思之状。
“禀报大将军,大皇子在外等候多时,急于求见大将军。”
“知晓了,你去告知大皇子,就说本将军随后就到。”韩世钧同艾兴安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随即挂上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于是韩世钧沉声让那名兵卒回禀。
“看来大皇子已经知晓燕军攻关了。”艾兴安面目轻笑,对于大皇子这般着急,笃定轻声笑道。
“哼!无知小儿,自诩聪明,胆敢陷我边军之危局,现在知道着急了?晚了!”韩世钧听闻,先冷哼一声,随即脸色低沉带着阴狠,对着空气怒斥了一声。
“艾先生,此番事情就有劳你暗中运作了,老夫要让他万劫不复。”韩世钧一脸严肃地说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寒芒,注视着东都的方向。
艾兴安知晓韩世钧话中意思,脸上也随之透着一抹阴狠,眼神坚定的冲着韩世钧点了点头。
少顷,韩世钧缓缓站起身来,步伐稳健地向外迈出两步,突然驻足在原地。然后,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便从他口中发出:
“燕军胆敢借尧关惨局,行三国结盟之事,欺吾太甚,老夫要让尔等有去无回!”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留下艾兴安在原地,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决绝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