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有话对我说吗
不过杨成想了想爸爸发工资眉头舒展开时的样子，家里有钱可以买点肉，吃顿饺子的时候，杨成有钱可以交学费的时候，不再被老师一次次赶回家的时候，杨成就把头转了回来，和彪子骑着单车回家了。
多年以后，杨成经常听到家乡的人死于各种癌症，而这种病，在杨成小时候，甚至更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些老人都不知道有这种病。当杨成在电话里听说爸爸的好友不断死于各种癌症，俨然已经成为村里夺去人们生命的第一大病，不由得想起来先前在工厂看到的画面。杨成不禁叹息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电话。
当人类在得到某种东西的时候，必然会付出另一种东西，只是这种交换所付出的代价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大？而时间恰恰会证明这点，让后世的子孙眼睁睁地看着前人造的孽，却又无能为力。
杨成依旧每天路过这家工厂，工厂的黑烟依旧不停地冒着，旁边不远的大坑里，依旧有冒着油花的黑水，而这里依旧人来人往，没有人去在乎，最多是路过的时候，会不由地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的。
杨成和彪子没有再进去过这家工厂，所以这家工厂到底生产什么，杨成也不知道，他也没问过他爸爸，因为既然没人在乎，杨成一个孩子，自然更不在乎。他心里想的，只有赶快到学校，这样就能见到天天在电话里聊天的江华了，似乎只有见到她，就能让杨成忘掉在人世间所有的烦恼，而这点，他也错了，人世间能解决所有烦恼的只有一件东西，而这是他多年以后才明白的道理。
杨成走进教室，眼睛望着江华座位的方向，结果雅芳一句话打断了杨成。
“看够了没？眼睛都收不回来了？”
杨成一听，脸变得通红起来，赶紧坐了下来。
“哪啊！说的什么话？什么叫眼睛都掉了？”
“我这就搞不明白了？你明明刚替杨宁打完架，怎么又和江华勾搭在一起了？而我还想劝杨宁不要理你呢，见你替她打架，我以为她找到一个好男生呢，结果你又跑到江华这边了，哎呀，我这脑袋不够用了，你能替你解释一下吗？”雅芳嘟嘟说了一大通，当然也不知道杨成到底听没听。
“说什么呢嘟嘟那么多，你要是为我好，多为我好好说说话。”
“说好话？我怎么会给一个花心大萝卜说好话，我这不成了助纣为虐了？让你祸害我们村姑娘。”雅芳白了一眼。
“你言重了吧！我又不是采花大盗，怎么就祸害你们村姑娘了？”
“你看你这一个个，跟采花贼也差不多了。回头我就告诉江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哎，别介啊！怎么说咱俩关系也算不错，你怎么可以说我坏话呢？”
“谁跟你关系好了，我告诉你，我说的话你最好听着点，否则小心我在她俩那打你小报告，尤其是江华那，不过你到底喜欢谁啊？”
“别别别啊，我听你的还不行，我喜欢谁你也不用管，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雅芳似乎有点急了。
“关着你啥了？”杨成又往江华的方向看了看，发现江华正看着她俩。
“我也。。。”雅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行了，别说了，上课了，老师都来了。”杨成一瞅江华在看她俩，紧忙打消了和雅芳继续聊下去的念头。
随着天气的转暖，杨成的大哥和嫂子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杨成问他爸爸什么时候搬家，说实话他实在不想在这个家呆着了。结果他爸爸每次都说太累了，哪有闲情搬家，再加上杨成的嫂子流产了，需要杨成的妈妈照顾，又没搬成。杨成一有时间，就跑到谢东家呆着，那里非常安静，有的时候他会跑到这里来干点儿坏事。
转眼到了入夏的时节，天地里的麦田开始泛黄，大片大片的麦田随着夏风的吹动，穗头不停地摇摆着。杨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黄昏的时候，等暑气渐消，他就骑着单车跑到野外。映衬着夕阳落下的通红光芒，无边无际的麦田摇晃着，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边，杨成会对着西边，大声地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似乎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发泄他内心的悸动，等辰辉燃尽，他才一个人骑着单车往回赶。
等杨成一回到家，眼睛总是时不时地看向电话座机的位置，总以为它下一秒就会响起来。这似乎成为了一种习惯，等电话真得响起来，杨成却忘了去接，直到电话再次响起来，杨成才拿起话筒说起话来。
“怎么这么半天才接我电话啊？”电话那头传来似乎带点儿埋怨的声音。
“哦，刚刚去解了个手，没来得及接。”看来上厕所是一种通用的圆谎说辞，这不杨成也拿来用了。
“白天雅芳是不是难为你了？你不要在意，她和我一样，都是直性子。”
“她那直性子和你的直性子可不一样。”杨成突突一句。
“咋不一样了？我觉得没啥区别。”
“你当然觉察不出来了，得旁人才能知道。”
“那你说说，怎么个不一样法？”江华说道。
“你的直性子是真的直性子，什么就是什么，想到什么也会直接说，雅芳可不是这样，她才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更像深不见底的井，越往下看，越黑。”
“啥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没明白也没事，有些事啊，不明白更好，省得影响了彼此的感情，装糊涂多好，这样就会让人以为你笨，可以天天一块愉快地玩耍了，何乐而不为呢！”杨成似有感慨地说道。
“你这说得我更迷糊了，到底啥意思啊？”
“好了，你那小笨脑袋瓜不明白就算了。”
“你敢说我笨，小心我不理你。”
“你真会不理我吗？”
“我说着玩呢，怎么会不理你！”
“你看，这就是你的直性子，永远不会把话藏着，雅芳可不会这样。”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一点儿。”
“哈哈，才一点儿啊！不过也算我没白费唾沫。”杨成说完，笑了起来。
“杨成，我有句话想给你说。”江华放低了声音说道。
“什么话？”杨成似乎期许着什么。
“不是我有句话想给你说，是你有没有一句话想跟我说呢？”江华把话头转给了杨成。
得了，前面杨成说的话全变成了废话，正所谓女人心海底针，女儿的心思你莫乱猜，杨成听到这，心头一下蒙了，他可不是没明白江华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正因为他太明白江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所以他才会蒙，而这估计也是因为杨成说江华是直性子，才让江华有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杨成一时呆在了那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江华挂断了电话。
杨成拿着话筒，听着话筒传来的嘟嘟的声音，久久没有放下，他不知对江华作何说辞。尽管前面杨成已经认识了那么多女孩，但真就到了此时此刻，作为只有十六岁的杨成来说，在心底留存的毕竟只是一种感觉，真让他说出来，却比登天还难。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这种语言，说到底，他没对一个女孩子说过这样的话，尽管多年以后，这种话早就成了大街上的烂白菜，变得分文不值，但第一次却真得是出乎实意的。
放下电话，杨成走出了房间，拿着马扎来到了大门外，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天上开始繁星点蒅，草丛里的蟋蟀也开始叽叽喳喳起来，杨成打开收音机，拨到评书频道，里面正在讲《钟林传》。杨成每晚都听，此时讲到了钟林意发救灵女，两人溪头别离，却不知这一别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彼此。听到这里，杨成把收音机关掉了，此刻夜已深，杨成转身走进了屋里。
等到了屋里，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杨成走到近前接了起来。
“想好对我说什么了吗？”话筒里传来江华的声音。
“太晚了，快去睡觉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杨成似有推搡地说道。
“我睡不着，等着你给我说呢。”江华接着说道。
“那你让我说什么？”杨成嘟囔了一句。
“你知道的，你快说，你说了我就去睡觉。”
“那我明天给你说，今天太晚了，不说了。”说完，杨成挂断了电话，因为此时杨成的心跳跳得太快了，他说话时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结巴，再不挂电话，估计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杨成拉过来一个枕头，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成蒙蒙中又听到电话响了起来。其实杨成也没有睡着，等杨成把灯打开，已然是子夜，怕把家里人吵醒，杨成赶紧拿起了话筒。
“你还不睡觉啊？”杨成对着话筒说道，此时杨成的心都快跳出胸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