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黑夜谈心
“你不要瞎想了，我们才多大啊，都是孩子呢，你想那么多干嘛？”
“孩子？你不知道，我妈已经开始给我张罗相亲了。”
“什么，你妈想让你退学吗”
“嗯，她说女孩子读书没什么用，不如早点找人嫁了，给家里减轻负担。不过还好我爸不同意，要不我也早退学了，他想让我一直读下去，最起码初中毕了业。”
“是啊，我姐就到初二不上了，家里很快就给她安排了相亲，为了赶上岁数，家里都给她改了户口。”
“杨成，我不想那么早嫁人，那个人我都不认识，更谈不上喜欢，你叫我怎么嫁给他？你现在知道我心里多么慌了吧。”杨宁语气中带着哽咽，似乎再说下去就要哭出来了。
杨成听完，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此时史新颖面前是不是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两人正坐在炕头，而这个男人满脸的麻子，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史新颖，在杨成心里，史新颖长得那么美丽。而这样的事情又马上要发生在杨宁身上，杨成心中不免揪疼与颤动。
杨成停下单车，从上面下来，世间原来命苦的远不止杨成一人。杨宁见杨成从单车上下来，也跟着停了下来。
“宁，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多事。”杨成说着转向了杨宁，他想去牵杨宁的手，伸出去的手中途却停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跟你说这么多，我怕我哪天也像史新颖一样突然就不来了，连最后一句真心话都没有来得及跟你说。说真的我都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对你说这些话，而我又找不到其他人可以诉说。”杨宁一边说着，眼泪终于没有忍住，如断珠般流了下来。
杨成走了过来，看着眼前如婴儿般哭泣的女孩，他想把她揽入怀里，哪怕这样能给她些许安慰，可是杨成就那样站着，并没有张开双臂去抱这个快要崩溃的女孩。因为他知道，这样做只会让结果变得更坏，他给不了眼前这个女孩任何可以给予的东西甚至是语言上的安慰。
“今天我送你回家吧！”杨成见杨宁哭泣渐止，随后说道。
“那样你回去会很晚的。”杨宁擦了擦眼泪。
“没事，反正我也不想那么早回去。”
“为什么？”
“有时间再跟你说，快走吧，你看太阳都落山了。”
“我们看会儿夕阳再走吧！”
“嗯，如果这样能让你感觉好一些的话。”
两人站在路边，一轮血红的夕阳缓缓地从西边落下，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通红色，杨成觉得有些刺眼，就用手遮挡起来，可当杨成扭头看向杨宁的时候，杨宁竟直勾勾地看着太阳，完全不顾及刺眼的阳光，杨成一把把她转过来。
“你不想要你的眼睛了吗？那样会瞎的。”杨成低声说道。
“反正要它也没用，都是一些我不想看到的人和事。”
“那我呢？你也不想看到吗？”
杨宁抬头看向杨成，因为刚才的阳光太过晃眼，冷不丁看向杨成，却是一片漆黑。
“看来我真得看不到你了。”杨宁低下了头。
“说什么傻话，快走吧！太阳已经下山了。”说完，杨成骑上了他的二八杠。
等杨成再往家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漆黑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也没有路灯，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杨成摸着黑往自己的村子骑。快到村口的时候，杨成一个没留神，车子栽倒在路边的深沟里，等杨成坐起来的时候，发现左臂钻心的疼。杨成抬起胳膊一看，发现前胳膊已经变了形，骨折了。
杨成忍着剧痛，车子也不要了，往家的方向走去。等到家的时候，杨成额头上全都是汗。
“妈，我胳膊折了，你在家吗？”
等杨成妈一看到杨成的胳膊折了，一下子慌了神，赶紧跑出去找杨成的爸爸。杨成的爸爸出去喝酒了，现在还没有回家，等他俩回来，杨成半个身子疼得都有点儿麻木了。
杨成的爸爸骑上车子，让杨成坐在后面，就往镇上的方向骑去。等到了镇医院，结果人家早下班了，不过还好有一个人值班。这个人见杨成的胳膊扭曲的厉害，立马跑出了大门。
没过多久，这个人就带着另外一个人回来了，杨成的爸爸看到这个人来了，松了一口气，这个人是镇上的骨科医生，大家赶集的时候，彼此经常碰见。
“怎么回事？”医生问向杨成的爸爸。
“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回来就这样了。你怎么弄的？”杨成爸看向杨成。
“天黑，骑沟里去了。”杨成忍着疼说道。
“赶紧进屋，我给你接骨。”医生走了进去，让另外一个人准备一下他需要的东西。
等一切准备好了，他让杨成坐正，同时让杨成的爸爸扶紧杨成，就听见屋里一声惨叫，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行了，我再给他开点药，回去好好休养，不要压这条胳膊，等过一个月再来拆板子。对了，你记得把钱结了。”
“哦，何大夫，来得着急，忘了带钱了。”
“没事，你明天过来补上就行了，去小张那登个记。”
“何大夫，多少钱？”
“连药一起一百多块钱。路过小卖铺给他买个黄桃罐头，可以给他补补。”
“好，我路过给他买，那我明天再把钱拿过来。”杨成爸爸说道，然而眉头却紧紧凑在了一起。
回到家，杨成的爸爸并未过多询问杨成是怎么伤的。而是走出了家门，杨成知道，他是出去借医药费去了。
“黄桃罐头是吃不上了。”杨成心里嘀咕着。
杨成的哥哥和嫂子暂时搬了出去，家里也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杨成难以想象如果他俩在家待着的话，他这条胳膊还能不能好利索。
杨成在家养胳膊的这半个月，是近几年来杨成享受的最安静的一段时间。没有学校里的嘈杂，没有家里的争吵，身边也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至于学校里的课程会不会落下，杨成甚至连在脑子里过一下都没有。说实话，除了陈老师的数学课，其他所有课程他都不喜欢上，也没有那兴趣。
“我是不是该退学了？”杨成望着天空，心里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
退完学，可以去找向东一起打工，永远地远离这个嘈杂天天争吵的家庭，找到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上学究竟有什么用，杨成不知道，当然也懒得去想。
杨成的妈妈给杨成做好饭就准时消失了，他并不在乎她去干什么，村里的娘们吃完饭都喜欢聚在一起打麻将，杨成不用想都知道她干嘛去了。
杨成为了打发时间，从大姐家拿了两本书过来，一本《水浒传》，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吃完饭杨成就坐在门洞里看书。杨成时不时无意间抬起头，看看前方，这样的情形以前也发生过，只不过那时有一个女孩会站在他面前，此时却只有空辣辣的阳光从门洞里照进来。
由于杨成已经很久没有去上学了，班里的学生开始议论起来。
“石磊涛，这都好几天了，杨成怎么还没来上学？”田倩用手戳了戳石磊涛的后背。
“我哪知道，他突然就不来了。”
“那天放学，他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吗？”
“没有。”
“也没什么异常吗？比如他有没有说不想上学啥的。”
“你俩天天聊的都比我多，这些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看来真是多余问你。”田倩嘴撅了撅。
“那你还问那么多。不过。。。”石磊涛回了她一句。
“不过什么？你快说啊。”田倩突然着急起来。
“真不知道杨成有啥好的？你们女生一个个的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
“你说那没用的干嘛，快说正经的。”田倩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了。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到底怎么了？”
“放学那天，有人看见杨成和杨宁一起走了。”石磊涛说着，眼神朝向杨宁座位的方向。
田倩一听，彻底急了。
“你先别急，杨成可是亲口说过是人家的男朋友，人他俩一起走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可提醒你，你这可是第三者插足。”
“插你奶奶的腿。”田倩突然爆出了一句脏话，顿时把石磊涛骂楞在了那里。
“哎，这干嘛呢，我怎么还惹了一身骚？我就是给你提个醒。”
“不用你管。”
“行，现在又不用我管了。我本来就不想管，杨成爱来不来，关我啥事。”石磊涛说完，坐了回去。
田倩不再理会石磊涛，眼睛盯着左前方，那是杨宁坐的方向。她想过去问问杨成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你不用问我了，我也不知道杨成怎么了。”杨宁见田倩走过来，仰起头说道。
田倩被杨宁说了个冷头清，顿时不知作何回应。转身她又走了回来，心想：“人家才是正牌女友，我算哪门子，管这干嘛！”
就这样，杨成在学校就像消失了一样，包括杨宁，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提起他，仿佛他和任何一个退学的学生一样，就如同匆匆一个过客，只是从这里路过而已，除了一个人之外。
这天，杨成正单手捧着书看得正入神，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杨成放下书，抬头一看，是陈老师推着单车走了过来。杨成紧蹙的眉头终于展开了，终于有人来看他了，说明还是有人在乎他的。
“杨成，怎么了？好多天没看到你来学校上学了。”陈老师把单车支起来说道。
“胳膊摔折了，在家养着呢。”杨成说着，用力举了举左胳膊。
“怎么把胳膊摔了？严重不？”陈老师蹲下来看杨成的胳膊。
“不严重，已经扶好了，大夫说好好养着就行了。”
“那就好，你怎么不请假？我还以为你退学了？”陈老师接着说道。
“咱学校还需要请假吗？没见谁请过假啊，再说了，也不知道向谁请。老师，你坐这个，我蹲着就行。”杨成说着，把屁股下的板凳递给了陈老师。
“好像是哦，我也没见过有哪个学生请过假，基本都是直接就不来了。所以我怕你也不来了呢。”陈老师坐在了板凳上。
“我是想着不去了。”
“什么，你还真想退学啊？”陈老师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想过，反正要歇好久，索性就不想去了。”
突然，成老师一把抄起板凳，照着杨成的后背就砸了下去，杨成疼得一个侧歪。
“陈老师，你咋了，你可从来没打过我，干嘛突然打我？”杨成疼得直哼哼，扶好的胳膊差点儿又没断了。
“你觉得呢？你自己想，你脑袋那么灵，我不信你不知道。”陈老师胸脯一上一下地喘着。
“我真不知道。”
“来来来，你看看你们家，这是什么样子？”陈老师进门的时候环顾了一下杨成家的院子，刚说完，陈老师又从地上抓起一把土。
“你再看看这土，你想一辈子让这把土跟着你吗？如果你退学了，你就会一辈子留在这里，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你永远不会知道。”陈老师一把把手里的土撒掉，扬起一层尘埃。
杨成莫言，他当然知道陈老师的意思，不过陈老师的道理讲得有点大了，杨成并没有想那么多。
杨成站了起来，足足高了陈老师一个头，杨成想趴在陈老师的怀里，想借那里的温柔，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但此刻看到陈老师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杨成打消了这个念头。然而让杨成做出最后决定的，却是后来发生的事。
“陈老师，你发那么大脾气干嘛？”杨成用右手使劲够后面被打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揉一下。
陈老师一看，觉得这一下打得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下手打他了，毕竟胳膊还伤着呢！
“你坐下来，我看看打成什么样了？”说着把杨成的衣服撩了起来，一看皮肤上有一块已经泛青了。陈老师心里愧疚，帮杨成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