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风雨山神庙
“我没有看见”
“你孩子不见了吗？我可以帮你去找他”
自从经历兽潮的洗礼后，江信便锻炼出来了一颗大心脏。
因此哪怕面对这突发情况，他也没有慌乱，反而立刻安抚起妇人来。
妇人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慌慌张张抓住江信的手，嘴唇哆哆嗦嗦，一遍又一遍重复：
“我孩子不见了”
“我孩子不见了”
江信眉头微蹙，嗅到了一丝不正常。
没有挣脱开妇人的手，他向外面走去。
来到外面，画儿，车夫，护卫都被他吵醒。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和这个疯女人在一起？”
画儿疑惑指着他身后的妇人。
“发生了点意外，我要出去一趟，你们留在这里不要离开”
画儿等人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以防万一，江信拿上金翅凤翎刀，便带着妇人去找祝琼。
啪嗒啪嗒！
屋外的雨哪怕下了几个时辰，依旧没有减小的趋势。
雨声混杂着妇人的说话声，渐渐给这平静的夜晚，染上了一丝癫狂惊悚的色彩。
敲响祝琼的房门，很快门被打开。
“江公子，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祝琼小心将门推开一条小缝，警惕问道。
情况紧急，江信只能挑重点说：
“你阿娘说你阿弟不见了”
“阿弟不见了？怎么可能？！”
砰！
卧室门被一下子推开，她这才看见江信身后失魂落魄的妇人。
“阿娘，你说阿弟不见了？！”
祝琼冲了出来，抓着妇人的胳膊，神色焦急。
妇人却依旧只有那一句话：
“我孩子不见了”
祝琼脸色一白，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冲到刚才婴儿躺着的卧室。
片刻之后，她脚步沉重地从卧室走出来。
“孩子真的不见了？”
江信眉头皱起。
这么小的婴儿，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开。
如果失踪，那一定是被别人抱走了。
一瞬间，祝琼阿爹的身影便浮现在他的眼前。
但他还没开口，祝琼却抢先一步出声：
“一定是阿爹！”
“今天是祭祀日，阿弟一定是被他抱去给山神当祭品了！”
祝琼无力跪倒在地上，双手指甲深深插进头皮中。
“你说的山神，祭祀是什么？”
江信疑惑问道。
祝琼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慌张害怕：
“山神是庙里的神，正是因为有它的庇护，地里的庄稼才能有收成，村子才能不受到妖兽的袭击”
“但是山神大人规定，每月月中，必须要给它上供祭品，否则它就会离我们而去”
“祭品，是未满周岁的婴儿”
江信再度问道：
“那祭品最后会怎么样？”
祝琼身子猛地一滞，好半晌才恢复过来，沉沉说道：
“…会被山神大人吃掉…”
“你们就这么一直给它上供？！”
江信黑眸低沉，隐隐有怒火在其间燃烧。
他没想到村民们竟然会举行这种血腥的活动！
祝琼僵硬从地上爬起，看向雨幕，似乎已经认命：
“村子不能没有山神，没有山神大家都会死的”
气氛突然死寂下去。
“我的孩子不见了”
癫傻妇人仍然在一遍遍重复着话。
哪怕她的所有亲人都已经为了更大的利益，放弃了这个孩子。
但身为母亲的她，却被本能驱使着，去寻找保护自己的孩子。
江信看了妇人一眼，心头最后的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我会帮你把孩子找回来的”
妇人呆滞的眼球中突然闪过一丝的清明，重重看了江信一眼，随后便松开了手，沉默下去。
“你想干什么？！”
祝琼又惊又吓地望向江信。
江信黑眸愈发深沉，长满老茧的五指猛地攥紧玄重陌刀，大踏步便朝外走去。
“你们村子的求生之道，我没有资格评说”
“但我却想问一句，这样苟且偷生，靠牺牲至亲之人来换取短暂安宁的日子，真的值得吗？”
“这样如家畜一般被驯养宰杀，浑浑噩噩，麻木度日，真的值得吗？”
“人，或许可以卑微如尘”
“但，决不可扭曲如蛆！”
一道道提问如雷鸣般轰在祝琼的脑中，将她积年累月塑造起来的价值观击穿崩碎！
她猛然抬头，却发现门口那道身影早已不见。
唯有一声声重复话音不断在耳畔回响：
“我的孩子会回来的”
“我的孩子会回来的”
……
夜色幽暗，风雨如晦。
低矮房屋的屋顶上，江信步伐轻巧，如同夜幕幽灵，悄无声息向着村子最中央的山神庙靠近。
随着距离逼近，癫狂肃穆的祭拜声，混杂着风雨声，飘入江信耳中。
“伟大仁慈的山神啊！这是我们为您奉上的祭品，愿您能永远庇佑我们村子风调雨顺，人丁兴旺，免受妖兽侵袭！”
江信停下脚步，立于檐头，向下看去。
密密麻麻上百道身影，身披蓑衣，面向着山神庙的方向，动作整齐划一，一遍又一遍地伏拜叩首，神色疯狂虔诚。
而在山神庙外的青石地板上，五个竹制摇篮紧紧挨在一起。
摇篮中的婴儿早已被惊醒，放声大哭。
但不管他们哭得多凶，都无法动摇庙外村民祭祀的决心。
哪怕他们的父母，也在这群村民之中。
雨声，呐喊声和啼哭声混合在一起，让这一幕显得愈发诡异悚然！
“时辰已到，送祭品入山神庙”
最前方的村长双臂向外一挥，两个袒露着上身的汉子便准备上前，把婴儿抱进山神庙内。
“这种祭祀就到这里结束吧！”
一道平静的声音突然出现，瞬间盖过所有人的话音，响彻山神庙的上空。
“是谁？！”
村长脸色骤然阴沉下去，两只三角眼中迸射出凶残的光芒！
山神祭祀乃重中之重，关乎村子所有人的生死，谁也不能干涉，谁也不能打断！
砰！
狠辣狂暴的刀锋从天际呼啸而来，直接在青石地板上划出一条近一尺深的沟壑！
沟壑外边是狂热的村民，沟壑内是五个生命岌岌可危的婴儿。
沟壑之上，一袭白衣悄然出现。
他手握玄重陌刀，剑眉星目，气质出尘。
身前是数以百计的村民，身后是漆黑不可测的山神庙。
但他却面色如常，一人一刀，自风雨而来，如绝世战神，荡灭人间妖邪！
“装神弄鬼的东西！”
“给我上，把这个扰乱祭祀的人抓起来！”
村长在短暂失神后，便立刻阴毒望向江信，对村民发号施令！
狂热气氛的拥簇下，村民们全部化身为没有理智的野兽。
村长一声令下，便齐齐抄起身旁的棍棒，农具朝江信奔去。
“祭祀不可断，打死他！”
几个光着膀子的青年手持木矛，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
但随着距离缩减，借着昏暗的光线，他们却忽然发现，眼前的白衫青年脸上平静无比。
既没有慌乱，也没有害怕。
只有从一而终，深不见底的平静。
望着冲来的众人，江信握住插在地板上的金翅凤翎刀，向前踏步。
噗呲——
刀光飞舞，一颗狰狞亢奋的人头忽然从地面腾飞，跃上高空，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扑通扑通——
无头尸体像被风吹倒的秸秆一般唰唰倒地，待江信停刀之时，他身旁已不剩一个活人。
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飞快扩散，无形的恐慌之手死死攥住每一个人的心脏。
村民们眼中的狂热褪去，他们呆滞停下脚步，望向村长那佝偻矮小的背影。
……
“我的儿啊！！”
“你这个该死的混账！！你竟敢杀我儿？！”
村长看着江信脚边的尸体，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浑浊的眼球爆凸而出，骇人无比！
他年近古稀，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今天却让人给杀死了？！
“你们快给我上，打死这个贱种！！”
村长嘶哑着嗓子指向江信，但下一瞬，他却感觉身体一轻，眼中世界不断旋转，随后便彻底黑暗下去。
“还有人要继续祭祀吗？”
青年的话音撕破雨幕，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村民们呆愣愣看着身首分离的村长，六神无主，不知该做些什么。
今晚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们思考的极限。
突然，一道激动狂热的声音再次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山神大人出现了！它要亲自出手杀死阻碍祭祀之人！”
江信心头一凛，提刀转身回望。
幽暗深邃的山神庙内，一尊巨大威严的石像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石像背后，无数细长黑影狂舞，状若疯魔！
呼呼——
山神庙外，风雨声顷刻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