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伽云
这一日阳光和煦，路旁田野中的油菜已现出片片金黄，廖涂封和林若薇的身影相映着走过田间和地头，夫妇二人步伐轻快，神色怡然……不一时，一名十三四岁的孩童伴着一位老妇缓步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林若薇看清老人面容，稍显诧异，随即快步上前行礼道：“姑母”！
廖涂封只是片刻迟疑，也随即反应过来，正欲上前行礼，只听老人语调冰冷地说：“若薇，这男子是何人呀？”
未待林若薇开口，廖涂封率先说道：“晚辈廖涂封，拜见前辈。”
“廖涂封？是那位罗霞岛的弟子吧！”老人语气稍显缓和。
“正是”，廖涂封回道。
老妇转而看向林若薇，轻叹一声，语气开始变得关切，“若薇，你二人的事宗门已经知晓，罗霞岛的人我管不着，但你私定终身，我这次来就是带你回去领罪的。”此言虽然是对林若薇说的，但却字字扎在廖涂封的心上，就连老人眼角的余光也一直留意着男子。
林若薇似乎有些犹豫，但并未拖沓，以宗门弟子的身份回道：“弟子领命。”
老人目光有些悲戚，还未开口便听一旁的廖涂封说：“晚辈愿同去伽云山，我和若薇的事的确还未通报各自的宗门，此事如有不妥，那么千错万错也是晚辈的错，绝非若薇之过！”
林若薇目光微动，深情看向身旁的男子。
老妇没好气道：“罗霞岛的弟子我管不着，你想来就跟着吧。”
就这样，当天午后，林若薇收起插于发髻上的银钗，一行三人便踏上了去往伽云山的路途……
期间，廖涂封曾通过驿站传信给海安城的陆长老，只是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并未提及事情缘由，只说是去往怀远州游历。
在当今王朝的划分中，天下共被分为九州，分别是中州、定州、青州、允州、勉州、旭州、沧州、博安州和怀远州。
廖涂封此行则会先后经过定州和青州，最终到达允州和怀远州的交界之地，此趟行程足有一千七百余里，而那里有一处被称为伽云山的地方。
……
一路舟车劳顿，当三人终于来到伽云山下时，老妇和常伴左右的孩童已经与廖涂封变得熟络了起来。
路途中，老人似乎像是渐渐变了个人似的，从起初的冷言相向，变得刀子嘴豆腐心，之后，又偶尔的闲谈解闷，再到最后时不时的关怀照顾。曾有那么一瞬，廖涂封似乎从老人那里感受到了一丝内心无比怀念的母亲的感觉。而老人也让廖涂封直接称其为“林夫人”，不用再开口闭口就“前辈、前辈”的，至于那位孩童，名为“姜礼孝”！
……
虽然伽云山和罗霞岛同是修士宗门，但山上的一切和罗霞岛又是那么的不同。这里不仅有苦心修习神异术法的修士，还有很多研习符箓与炼丹之术的道门中人，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纯粹武夫和制作机关奇巧的手工匠人，宛如一个包罗万象的大花园，任凭能人异士在这里自由的成长和发挥。
四人一路登山，所见所闻无不吸引着廖涂封好奇的目光。
终于，在林夫人的引见下，廖涂封随着林若薇见到了当时的伽云山宗主——青蝶夫人！
廖涂封看着身前不远处那位满头银发、毫无修士风姿的老人，心中倍感意外。
老人衣着朴素，手握桃木杖，虽然面容苍老但是眼神熠熠，一支与他之前送予若薇的那支银钗极其相似的青蝶玉钗斜插在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此时的老人气态从容而镇定，并没有那种一宗之主高高在上的感觉，反倒更像是一位慈祥而普通的老太太，静静坐在和煦的日光下，看着面前略显局促的后生晚辈。
青蝶夫人身旁分坐着四位衣着素雅的老者。
廖涂封见老人看向自己，随即恭敬的上前行礼道：“晚辈廖涂封，拜见诸位前辈。”
林若薇也上前两步，躬身行礼道：“弟子林若薇，拜见宗主、师父和诸位师叔。”
“若薇，你可知罪？”一位脸庞圆润的老妇当先开口道。
林若薇颔首低头，并无慌乱，回道：“弟子私定终身，愿受宗门责罚。”
“我说的是你与罗霞岛弟子私定终身之罪！”妇人厉声责问道。
廖涂封听罢，一改先前恭敬模样，上前两步，挡在林若薇身前，转头看向那圆脸妇人，镇定问道：“与罗霞岛弟子定终身又是何罪？”
妇人并未理睬，倒是妇人身旁，一位道门装束的老者温声开口道：“我伽云山祖训，凡我宗门弟子不得与罗霞岛门人有任何情感纠葛，违者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见老者语气温和，廖涂封拱手一揖，问道：“据晚辈所知，我罗霞岛从未与贵宗有过仇怨，贵宗为何有此祖训？”
“既是祖训，这来龙去脉又岂是你一个晚辈可知的！你是罗霞岛弟子，我们不便苛责什么，但林若薇是我伽云山门人，你这个外人就不必费心了！”另一位衣着干练的灰发老者冷言说道。
廖涂封听罢，心头怒起，朗声道：“前辈此言差矣，我虽是罗霞岛弟子，但我和若薇拜过天地，若薇是我廖涂封的妻子，她的事便是我的事！”
几位老者中，唯有那圆脸妇人略显意外，身躯略为前倾，急促问道：“若薇，你们当真拜过了天地，结为了夫妻？”
林若薇并不藏掖，轻声回道：“是的，师父。”
随着一声轻叹，圆脸妇人痛心说道：“我只当你是一时情之所至，做了逾矩之事，没想到你竟然……哎！”
“既然如此，事情就已然明了，林若薇违背宗门祖训，按律当罚，明日废去其所有修为以及伽云山所学，赶出山门！”灰发老者突然正色说道。而坐于正中的青蝶夫人自始至终皆无言语。
廖涂封一脸怒容，正欲开口，只见几位老人皆缓缓站起，背身而去，唯独那位先前厉声斥责林若薇的圆脸妇人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林若薇，不忍离去。
几人中，那位灰发老者离去之时，还留下一句，“明天离了山门之后，你二人就与我伽云山再无瓜葛。”
廖涂封大声唤道：“等一下！”可几人似乎没听见一样，径直向堂后走去。廖涂封正欲上前追赶，却被一人上前拦住，而那人正是一直立于一旁的林夫人，此刻林夫人看向他，眼神郑重地微微摇头。
廖涂封不明所以，正欲开口，却见先前那位圆脸妇人已经来到林若薇身前。这对师徒的眼眶都变得湿润，妇人轻轻捧起林若薇略显消瘦的脸庞，心疼地说：“傻孩子”。随即抹去夺眶而出的一粒泪滴，转而盯了眼立于一旁的廖涂封，独自落寞地走出了伽云山宗门主堂。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只剩下了一路舟车劳顿的三个落寞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