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奈何桥
奈何桥下,是无尽的忘川河水,奈何桥上,许多人排着队,等着喝孟婆汤,再次投胎为人。
每个人着装都不同,因为他们现在穿的便是死时的所穿的衣物,有人着华服,有人着甲胄,甚至有人衣衫褴褛。
有人眼里有期待,有人眼里有迷惘,有人眼里有不舍。
奈何桥有一物,名为窥阳镜,可观往事。
每个人都有机会看,但机会只有一次,选择想要看的那个人,无论那人是生还是死。
嘤嘤嘤嘤……房内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欧阳润既开心又担心,自己得了一个儿子,但是夫人遭罪了。
“夫人,你没事吧”欧阳润一边跑入房内,一边说。
夫人,辛苦你了,欧阳润蹑手蹑脚地抱着自己的儿子高兴地对江琬说。
你看看,我们的儿子,这鼻子像你,嘴唇像我,薄薄的……
“没事才怪,疼死了,以后不生了,要生你来生,听到没,欧阳润”,欧阳润连忙答到,
好,都听夫人的。
“啊……,夫人饶命啊 ”,江琬看着高兴的欧阳润,掐了欧阳润一下。
虚弱的江琬看着自己的儿子,相公,满脸幸福。
小侯爷的到来,全府上下充满欢乐,侯爷下令,往后,全府上下人人月钱涨一倍。
七年后,书桌前,白白嫩嫩的,还有些小帅气的小侯爷,欧阳寒认真地习字念书。
果然,认真地样子总是迷人的。
“小侯爷,该用膳了”,丫鬟茱萸温柔地喊道,因为她对小侯爷十分喜爱,不仅是她,全府上下对这个天资聪颖的小侯爷也都爱不释手,总是爱摸欧阳寒的柔软的小脸,
但是欧阳寒总是很不情愿,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知道了,茱萸,来帮我磨墨,我的检讨书还没写完,待我写完,再去见父亲”欧阳寒懒洋洋地抬起头,真挚地望着茱萸。
“小侯爷,用功是好的,要不还是先用用膳吧,侯爷和夫人还在等您呢”,茱萸请求性询问。
“不行,我可不能让父亲抓我小辫子,我要及时准确地完成父亲交给我的任务,即使是惩罚”欧阳寒义正言辞地说。
“谁让小侯爷总跑出去玩呢,被侯爷发现了,不得罚您一顿呀,茱萸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茱萸,我那是逃学吗,”我那是想让先生能休息会,耳尖的欧阳寒听到后反驳。
“是,小侯爷说的都对,您最厉害,您可是三岁会写字,七岁会作诗的神童啊,”
在茱萸的一顿夸赞下,欧阳寒瞬间心花怒放,洋洋得意起来。
故作谦虚地说道:哎呀,这都是世人的夸赞,我实在是承受不起啊,不过我觉得自己确实比较优秀,哈哈哈。”
顾将军与侯爷交情匪浅,情同手足。顾府与侯府乃是世交,关系密切,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二人都偷偷往来。
侯府书房。
二人促膝长谈,既忧心国之未来,又担忧当下恐性命难保。
“欧阳,当下你我恐性命难保,我们应当如何做才能保全你我及家人性命啊。
这次是上面那位,怕是难逃一死,可我们的孩子还小,他们的未来还很长”,顾元礼抚柱长叹。
“元礼,看当前局势,你我怕是难逃一死,但是有个方法可以将伤亡降到最低,你可愿与我一试”,欧阳润双手抱拳,
“你我筹谋多年,想要改变这个国家,奈何陛下油盐不进,固步自封,整日沉迷享乐美色,实在是不堪为一国之君。”
顾元礼与欧阳润年少时便是好友,二人一心报国,想一展鸿鹄之志,奈何奸臣当道,各家势力盘踞,树大根深,根本不是仅凭他二人之力可以力挽狂澜的。
侯府其实是前朝天国,天渊国后裔,小心隐藏,才活到如今。
侯府顾元礼带着官兵查抄侯府,将全府上下全都捉拿入狱。
“这可是侯府,都放尊重些,切不可伤人性命,皇上没说就地处决,”,顾将军发号师令。
侯爷,那,我亲自去拿人。
“侯爷,你怎么主动暴露自己,提前送命啊,我们明明还有些时间的”。
顾元礼闯进书房,焦急地问,但欧阳润神情自若,像是早已知晓结局。
“皇上突然下令,要我来查抄侯府,我就明白一定是你做了那个决定,我以为你说的是两全之法。
即使我知道有牺牲一人的方法,但是我以为你有更好的方法,所以答应你一试。
即使到最后关头别无他法,那也是该我去死啊,本来我就欠你一条命”。
欧阳润待顾元礼说完,“如今局面,是我预料到的,你只需要保全我的妻儿,其他的能救多少,便尽力而为”。
“皇上听信奸臣谗言,沉迷歌舞美色无法自拔,朝政大权都在那几人手里,只有树根被拔了,他们才会作罢,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真的没办法了,元礼”,欧阳润自嘲。
“我真的没办法了,我走后,你你要继续我们的大业,必要时,反,也是一种解法”,这句话在顾元礼脑海里挥之不去。
天牢
“元礼,我走后,我的妻儿还需你时常关照一二,然后自请远放,保全性命,来日方长,还会有机会的”,此时身着囚服的欧阳润劝说他的好兄弟,顾元礼。
“这是送行酒,你我喝一杯,兄弟此生定不负所托”。
二人高举酒杯,一饮而尽,片刻后,欧阳寒便毒发身亡了。
此前,欧阳润便与顾元礼商量好了,自己签下认罪书,来保全妻儿性命。
皇榜昭告天下,镇安侯,通敌叛国,罪不可恕,今畏罪自杀,承认其罪行,朕念其往日屡建奇功,特赦免其妻儿死罪,但活罪难逃,流放千里,永世不得踏入建南一步,钦此。
以云丞相为首的,认为若镇安候抵死不认罪,恐会引发民乱,最好是他自己认罪,
因此,当听到镇安候愿意背上罪行,便同意放其妻儿性命。
因为他们觉得即使先放了他们,流放路上就算死了也没人会知道。
皇上,臣听闻今年来,边境动乱频发,臣自请去驻守边境,大殿上,顾元礼请求。
“皇上,既然顾将军有此请求,便让他去吧”
“臣附议”,“臣也附议”…………
流放路上,驿站,江琬母子正准备吃准备好的吃食。
哐当一声,手中的碗便碎了。
“夫人,别吃,当心有毒”,顾元礼下马说道。
“顾将军,多谢。顾将军怎会在此?”江琬颔首。
“夫人,近年来,边境不安,我自请离开都城,去镇守边境,这也是侯爷最后对我的要求。
我对不起侯爷,今后我定不负侯爷所托,护你母子二人周全”。
朝廷里的人一定不会放过江琬母子,二人不知今后要去哪里。
“夫人先与我一路同行,侯爷交代若无去处,去北楚”
失去父亲的欧阳寒觉得,天都要塌了,但是想到柔弱的母亲在为他苦苦支撑,欧阳欧阳寒觉得自己要振作起来,父亲说过,不论何时万不可让母亲伤心。
马车内,顾念安兄妹二人,趴在窗户上
“哥哥,她们是谁啊,爹为何要带上她们………
爹自有他的道理。
“寒儿,别怕,母亲在这,母亲会一直陪着你的”
正在做噩梦的欧阳寒呼喊着自己的父亲,母亲,脸上满是泪水,从梦中惊醒,抱着母亲,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母亲我们去哪里?”“寒儿别怕,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生活”,
那母亲给你换个名字好不好,你以后随我姓,叫江楚寒如何
“嗯,听母亲的,”
七岁的欧阳寒只知道失去了父亲,他现在只有母亲了。
由于顾元礼将二人藏起来,没人怀疑顾将军会私藏流犯,因为负责押送的二人早已命丧黄泉,一路上,没有杀手的追杀。
边境
“夫人,军中难免人多口杂,安全起见,我还是秘密将你母子二人送到北楚,放心,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们,若有困难,便写信于我。”
江琬跪拜,“多谢顾将军大恩”。
顾元礼急忙扶起江琬,“我欠侯爷的更多,我受不起,夫人快起来,若是要还,我是还不清了。”
顾将军,你欠侯爷的,不是欠我,我还是要感谢你,不必自责,你已尽力,我母子二人会感恩的。
自己夫君身死,而昔日他的共事好友却毫发无伤说是一点都不怨,是不太可能的。
“就送到这吧,将军请回吧”,江琬挥手道别,顾元礼原地目送江琬母子二人离开。
城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是想在一个地方活下去就得靠自己的双手由于顾元礼的一路保护,江琬母子很顺利进入北楚。
在这里,她们见到许多建南人,北楚跟建南不同,北楚临近沙漠,环境要恶劣许多。
想要租房的我们找了许多地方,也没找到合适的,即使身上有许多顾将军给的盘缠。
但是要长期生活,必须要精打细算。在几番寻找后,我和母亲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婆婆,她愿意将自己的房子以低价租给他们。
后来得知,婆婆觉得他们们很可怜,而且不是本地人,肯定难以找到住处。
婆婆的儿子丈夫都去世了,原本一家三口从建南到北楚,生活虽穷苦但美满,但是事与愿违,丈夫因病去世,儿子玩水不幸溺亡。
后来的婆婆一直活在没有照顾好孩子的悔恨里,孤独地活着,只有她一人独住,她也是孤独,需要陪伴。
母亲去客栈洗碗,上菜,得空了就去摆摊卖自己种的菜。
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开始学吆喝,学着伺候人,给人端菜,甚至去大街上卖东西。
因为江琬要养孩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也不负母亲的期望,认真读书,考取功名。
北楚不同于建南,它选拔贤能,有志之士,青年人才,不论是哪里的人,只要你愿为它效力,它不可以不论身份,出处。
六年后,江楚寒十三岁,在选拔考试中拔得崭露头角,深受北楚王赏识。
便留在身边慢慢培养,成为了北楚王侍卫。
年幼时父亲也是教过江楚寒武功的,打下了一些基础,多年来,江楚寒也从未荒废,一直勤加练习,足以自保。
此后,江楚寒一直生活在王城,偶尔外出,就悄悄地送些银钱给母亲。
江琬担心他,小小年纪便一人在外,独挡一面。
儿子入仕,她也拦不住,本来她只想让江楚寒过平凡的生活,但江琬知道,他父亲的死是他的心结。
他自小聪颖,学东西很快,幼时他十分顽皮。
他父亲死后,他便不爱哭闹,爱强忍情绪,总是露出一副笑脸,他知是怕母亲担心。
所以,后面的他一直在暗查当年的事。
后来,月影楼找到他,告知他的身份,他们所图谋的大业。
他顺利成为了少主,天下未来的君主。
渐渐地,他成长,
树影婆娑,风轻轻拍打树梢,显得异常安静。
咔嚓一声,江楚寒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攻击,发出声音的人立马一掌迎上来,随即二人缠打在一起,像是敌人,又像是好友。
片刻过后,二人终于停手,最后还是他赢了。
“师父,我又输了”,少年一脸失意,懊恼地蹲在地上。
“师父,我又输了”,少年一脸失意,懊恼地蹲在地上。
“乖徒儿,不要灰心,”男子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道: “你才十三岁,便到如此境界是常人所难达到的。
以你之天赋,要不了多少时日,便可练就一身高强的武艺,打赢为师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十三岁的江楚寒,已经比同龄的孩子高出许多,快跟他师父一样高了,最令人嫉妒的是,他还长得十分俊俏。
“继续练功,今天我就教你一套我自创的剑法,名曰凌霜剑法,看好了,乖徒儿。”
江楚寒很聪明,他师父只演示一遍,他便全记住了,能完整地复刻出来。
“师父,下次怎么找你啊,你行踪不定,若你不传信于我,我都找不到你。”
大雪纷飞,屋顶上铺满了雪,二人坐在屋顶,一眼望尽了北楚王城,一盏盏灯飞向天空,向神明许愿。
“镜明,你说我如果完成那件事母亲会怪我吗?”
江楚寒喝着酒,自顾自话。“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一旁的少年,原本耷拉着脑袋,突然站起来指着他问“伯母为什么会怪你,你莫不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想什么呢,我是说如果,况且我能做什么事啊”看出江楚寒有心事,南宫镜明,不会说什么话,只是不断饮酒。
“来,碰一个”,两个醉酒的少年在屋顶上看寒日里的万家灯火,互诉衷肠,豪言壮语,满腔热血。
南宫镜明,从小在月楼长大,他成为少主后,他便时常跟着他,二人总是形影不离,他们祖上是亲兄弟,到这一代是第三代了。
有许多事,也有关于她的,她们之间分故事,还有些她不曾知晓的事,串有避毒珠的佛珠手串,带有安神功效的香囊。
他的一次次告白,她是有点感觉,但她不知道,他的爱,如此炽烈,纯粹。
他的一生,幼时幸福,年少丧父
后来,入了月影楼,更是走进深渊,从年少活泼,变得安静沉稳,从容易相信渐渐变得多疑
说是少主,也像是一个傀儡,一个为了大多数人,牺牲自己,也无关乎欢喜不欢喜
只知晓,筹谋许久的大业未成,他便一直站着,坚强站着,不曾休息。
到最后,他觉得唯一对不起的,只有顾青一人。
到头来,没有人陪着他,他一人去找寻他的姑。
眼里瞬间起了一层水雾,身着一袭紫衣的顾青站在奈何桥上。
手中的窥阳镜中,江楚寒身在大牢,被人虐打,凌迟,剔骨,却双眼紧闭,只滴落几颗泪珠。
黑暗的牢房里,他渐渐看不清了,鞭子一鞭一鞭抽在身上,身上的伤痕还没好,又添新伤,伤口早已化脓,他像是早已麻木。
北楚王的一声令下,处死他,落到北野萱的手里,他的肉被人一刀刀割下,在无尽的折磨下,他终是没了气息。
“怎么会这样”,顾青心如刀绞,眼泪一滴滴落下,想要抚摸他,却触不到,只有冷冰的镜面。
在他死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瘫软在地,眼泪早已干涸,心始终紧缩着,回忆前世的一幕幕。
某日深夜,江楚寒挥动手中的笔,纸上的衣物样式,首饰样式都十分精美
他托着下巴望向窗外,幻想着大婚那天的场景,他不知道的是,他与她注定不能相守。
她死后,他心中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总是郁郁寡欢。
某一天,她的墓碑前,放着一封信和一捧鲜花,还有他爱喝的酒,他们的配剑,青云和凌霜,一青一紫,交织。
我读到一首诗,我挺喜欢的,我给你念念,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执念歌
——将晴
床前长跪终不悔,只愿吾妻延柏寿
思念揉入青丝发,终是不得长相守
斯人已逝断肠痛,不愿一人滞红尘
二人合棺眠福地,寻术问道锁来生
不知道,这个人最后有没有如愿以偿,这个地方也算福地吧
唉,想你了,好久嘛没见了。
他灌着酒,好似喝水一般,许久许久,他醉醺醺地走了,把他们的佩剑带走了,腰间青云,手中凌霜,信留给了她。
江楚寒死后,南宫镜明遵照江楚寒的意愿,将他了顾青的旁边,他原本是想与她合葬同棺的
但他想想还是算了,别去打扰她,扰她安宁,惹她不快了,在旁边陪着,就好了。
顾念安的旁边多了一座墓碑:江楚寒之墓
因为,他不确定,他在她心中是否合格,有成为丈夫的资格,想要一个身份,但不敢,而且,她已经不在了。
从窥阳镜中,她瞧见了他的喜欢,他的告白,他的付出,他一开始的刻意,到后来的沦陷,最后死无全尸。
窥阳镜可以看到人的一生
她在奈何桥,等了许久,许久,终于,见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由于渡使告诉她,她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需再次等待一人,江楚寒,她不解,疑惑
“你还记得我吗”顾青问道,江楚寒一脸茫然,因为此时他脑子里没有任何记忆,不知自己是谁,从何而来,将要去往何方。
现在,她似乎明白了为何要她等,等一个人,去做一件事。
顾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仰起头,想将眼泪憋回去,但眼睛仍是红肿的。
奈何桥往生使者说了,生前遭受非人虐待的人在死后会丧失前世记忆,这种需要去通过历劫来修补魂魄。
魂魄完整,饮孟婆汤,方可在转世为人
对于这种特殊的,可通过去到平行时空,弥补缺憾,找回记忆,修补魂魄,但需要与其有缘之人方有资格。
平行世界,简言之,就是事物与这个时空相同,但是事物的发展规律确是不全一样,也许是,一边缺憾,一边圆满,一世生,一世死。
“生死线,把两人生命联系到一起,生命共享,只要一人不死,阳寿不尽,二人便不会死,这是我给你们埋生死线的目的所在
你确定要把自己今后的命交到别人手中吗,你要想清楚”
但是很少有能够成功的,古往今来,只少许几例,当然也极少人,愿意为了别人,赌上自己的命。
其实,不修补魂魄,也可转世为人,不过是痴傻罢了。
“我要去,他这么聪明的人,来世,怎么可以成为痴傻之人,我不允许”顾青坚定的表示。
江楚寒挣脱顾青的手,“放开我,我不去,我不跟你玩”顾青心碎了一地,现在的他根本不记得她了,如同一个三岁稚童。
眼一红,眼泪又止不住了。
江楚寒见状,“行吧,我和你去,别哭了”
他觉得反正也不知道去哪里,没了记忆,就没有了方向。
而且他觉得眼前这人给他熟悉的感觉,觉得她可以相信。
奈何使者施法为他们牵好生死线后,二人跳入往生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