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既往不咎
结清了医药费，初鲁问松本，能不能跟自己一起去一趟上野？
松本相当惶恐。
初鲁让松本放松，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会再因为过去的事为难他。
让松本去上野，一方面是要让他帮忙把佐佐木约出来，另外，有松本在场，见佐佐木时说话会更方便一些。
松本看着初鲁已经相当平静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给刚才那个老头子打了电话，说明情况请了假之后，松本和初鲁一起去了车站。
赶回上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百合见初鲁今天迟迟不回来开门，于是给他来了电话。
初鲁没有和百合说太多，只是告诉百合，店铺能否获得安定经营的资格，决定性时刻也许就是今天。
晚上你们愿意营业也可以营业，营业额全归你们。
自己最晚明天一早就会回到店里。
如果到时候回不去，那就让百合通知两个欧巴桑，各自散伙，该干嘛去干嘛去吧。
另外初鲁还把金阿猪的电话告诉了百合，表示如果自己真的回不去了，请百合将这一情况通知到金阿猪。
往上野返回的电车上，初鲁给母亲去了电话，听母亲唠叨了半天。
自己刚刚做下的事，松本讲给他听的事，还有上野那些yakuza将要对他做的事，让初鲁的脑袋一片混沌。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也许新宿的yakuza会杀了自己，也许上野的yakuza会让自己血本无归。
想到这些，初鲁的胸膛像是要炸开，喘气都觉得费力，仿佛马上就要窒息。
他还不完全确定自己要做什么。
但是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也许这一去，就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那又有什么？
人总是要走向死亡的不是吗？
为了明天而死亡，和等待老去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自己主动去拼命，和被动的等着，被别人要了命，又有什么区别？
佐佐木接到松本电话，已经在车站等着了。
刚一见面，佐佐木条件反射似的弯腰，给初鲁鞠了深深一躬。
三个人先在街道以外的位置，找了个僻静的咖啡馆，坐着聊了一会天。
看着惴惴不安的松本和佐佐木，初鲁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反正自己现在活的好好的，我原谅你们，一切都既往不咎，重新开始。
初鲁的坦诚大度，让佐佐木和松本略感安心。
久未谋面，初鲁也简单了解了一下二人的近况。
松本和佐佐木上次被小林逼迫着录下口供之后，因为犯了错误，又失去了他们的干爹木村的保护，因此一同被发配到了停车场。
在那里，其实和蹲监狱没什么太大区别。
那个老头其实也是多年前犯了错的组织低级成员，由于年龄太大，许多年也没人再启用他。
老头在那里待的时间久了之后，被组织默认为那里的管理者，被发配到那里的组织成员都要听老头的。
在那里所有人的衣食住行，虽说是由组织负责供给，其实也就勉强能混口饱饭吃，衣服也只能穿一些带广告的工作服。
至于工作报酬是一分钱都没有。
他们在那里好像一群等待买主挑选的羊，有哪个头目缺少人手时会去选用他们。
佐佐木比较幸运，很快被上野头目挑选了过来。
松本也在那里待了几个月，却没有任何头目看中他。
松本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
如果选择脱离组织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他不可能像是组织头目一样选择隐退。
他只是个组织的最低级成员，且犯过错误，如果要走，那就要留下自己一根手指以示谢罪。
松本一边说一边不住的看手机上的时间，坐立不安。
初鲁看到松本这个样子，告诉他，既然已经和佐佐木见上了面，那你就先回去吧。
松本听闻此言，如临大赦。
临走之前，松本主动告诉初鲁，如果停车场那边有什么不利于初鲁的消息，一定会及时通知他，以便给他提前做出准备预留时间。
松本走后，佐佐木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看到松本被生生掰断的手指，佐佐木不由自主的将面前这个暴徒和组织进行了对比。
佐佐木亲眼见过组织内部人员被切掉手指的场景。
上级会给他们提供一把十分锋利，且有相当重量的刀。
先用白布条紧紧勒住将要被切掉的手指根部。
等到手指变的发黑将要坏死时，一刀斩下，等候的医生会立刻对切口处撒上止痛药，并进行包扎。
如果自己不敢动手还会有老手帮忙。
相比较手指被硬生生掰断，显然组织采取的方式要更人性化一些。
看到佐佐木紧张的样子，初鲁简单安慰了他一下，接着又问了佐佐木在上野的情况。
佐佐木比松本稍微幸运一点。
上野这条街道的头目，是小林蹲监狱时拜下的结拜兄弟。
佐佐木以前跟着小林出去办事时，认识了这里的头目，因此在停车场没待多久，很快被这里的头目看中，并被带到上野充当小弟。
然而佐佐木自己也明白，只要在这个组织内部，以后无论他到哪里都永远要低人一等。
组织一定程度上讲的是武士道精神，也可以解释为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
加入这个组织拜下的第一个干爹，就是永远的干爹。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哪怕是原来的干爹死亡，从精神上来说，佐佐木也不能再在组织内认其他人为干爹。
按照正统的规矩，佐佐木的干爹死亡，他应该做的是要么拼出性命去给干爹报仇，要么脱离这个组织。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那些老古板统治的时代，要求没那么严格。
为了解决暴力团组织人手不足的问题，组织也允许失去了主子的小弟另投他主。
但是投奔新干爹，仍旧为人所不齿，被认为是叛徒行为。
组织内部流传的一句话是:“一次当叛徒，终身是叛徒。”
因此佐佐木在这条街道上混的也并不如意，谁都看不起他，也没有任何一个组织成员愿意和他当朋友或者成为他的依靠。
他们这种组织，在加入进去成为正式成员之后，可以像在会社工作一样领到薪水。
过去佐佐木在新宿时，每月有三十万的固定底薪，完成组织交给他的任务时，还可以额外获得奖金，年收入平均水平也在五百万左右。
然而来到上野之后，佐佐木每月只能领到固定的二十万固定工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额外奖励。
干的活也都是最低级的。
组织有什么事需要扔个人去警署出头时，佐佐木也总是被安排在第一个。
（注:“出头”指的是自首，往往在一些事件中，警方会和组织达成某种默契，组织需要安排人主动去警察署自首，警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走走程序象征性的将出头者送去拘留，或者坐牢，算是尽职尽责的在工作。）
就在这短短几个月时间内，佐佐木已经被送去出头了两次，合计被拘留了半个月。
然而即便是这样，不仅一分钱的额外收入也没有，头目也不认为佐佐木做出了什么贡献。
佐佐木既没有断指脱离组织的勇气，也感觉到在这里混下去毫无前途。
他唯有麻木的忍耐，希望依靠时间来让一些事情被淡忘，或者是让他做好充分思想准备，切断自己的手指而脱离这个组织。
初鲁来上野开店的事佐佐木早就知道，这个曾经名义上的大哥令他印象深刻。
初鲁在店门口拉客人的时候，佐佐木看到了都会绕开，佐佐木一度担心自己现在的上级会命令他去收取这家店铺的保护费，他太害怕见到初鲁了。
毕竟小林在审问佐佐木和松本时，可是告诉过他们，初鲁已经知道了二人想要谋害他的事实，并且初鲁还扬言要采用让他们生不如死的手段对付他们。
今天初鲁和松本一起出现在这里，说出了既往不咎的话，相当程度上舒缓了佐佐木的心理压力。
起码佐佐木不用再担心被这个疯狂的大哥看到之后，会当街砍杀自己。
听完了佐佐木的叙述，初鲁提了一个要求。
要求很简单，让佐佐木帮忙充当中间人，去街道的组织事务所，一次性的彻底解决前任店主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并订立新的契约。
佐佐木听了这个要求，眼神相当迷茫。
做中间人？
他根本毫无自信。
别说他在现在的上级面前毫无存在感，就是在新宿时，如果想要让他因为这种事充当中间人，以他的地位肯定也是不可能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