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像泡泡一样消失的一千万
明亮的灯光下,冯北妍像是在审讯室里的囚徒。
不,囚徒最起码能坐着,而她,只能跪着。
屋里不只是一个男人。
而是比晚上去找他时更多的五六个,个个凶神恶煞,横眉立目的男人。
中年西装男坐在旅馆唯一的沙发上,手里不断来来回回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
打火机不断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冯北妍又挨了几巴掌。
她连头都不敢抬。
她只能感觉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掠过她的胸口,最后停在了她的脸上。
眼睛的余光可以看到,那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小甩刀。
刀锋紧紧贴住她的脸蛋,仿佛再稍一用力,就会刺破她的皮肤。
她已经被吓破了胆,刚想开口求饶,却听到中年西装男轻描淡写的命令住手。
那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像刚开始见面时一样的平稳,甚至还有点和蔼可亲。
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比刀子更锋利,深深刺穿她的胸膛。
他通知冯北妍,现在你已经不是被优待对象,由于你的不理智行为,现在的利息不仅不能给你优惠,而且还要翻倍。
没错,你现在要还的是一千万日元!并且时间也要提前到明天中午之前。
今天晚上还是可以放你回家,不过非常抱歉的是,必须有人跟着你去,而且还不是一个,这当然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
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不还钱。
那么明天下午,你就会出现在通往某个国家轮船的货仓里。
你是幸运的,因为你有年轻而漂亮的身体,不然你到时只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到了那边,他们是会把你的器官拿下来派作其他用场,还是把你当成摇钱树,我们可说了不算。
他们可一点也不像我们这么的和蔼可亲,但他们肯定比你守信用。
你被捆成粽子一样上船的同时,他们就会替你把欠款和利息都还给我们。
冯北妍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她连连叩头求饶。
对方没容她再说什么,命令手下将她的嘴巴堵起来,五花大绑抬出旅馆,丢上黑光闪闪的轿车,直奔她的公寓而去。
这一夜她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上午八点半,她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样,被几个男人簇拥着从公寓里走了出来。
她不说话,脸上没有丝毫活人的颜色。
她的嘴唇煞白,干涸的仿佛马上就要裂开。
她机械的被推上车,不多时黑色轿车停在了银行门口。
几个男人陪同她走进大厅。
里面的工作人员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可这一切仿佛都和她失去了任何关系。
她目光呆滞,把自己的存折递给柜员之后半天不说话。
银行柜员疑惑的看着她。
后面一个男人用什么东西在冯北妍腰上顶了一下。
她这才突然回过神来,告诉柜员,要把存折里面所有的钱都取出来。
银行柜员是有职业素养的,她不是侦探,她只管按照客户的要求提供服务。
银行柜员不仅迅速的替冯北妍完成了取款操作,还贴心的为她准备了装钱的纸袋子。
把钱交到冯北妍手里之后,柜员又礼貌的告知她,一位女士提如此多的现金,一定要注意安全,欢迎您的下次光临。
出了银行门口,保安也向她鞠躬,目送她又坐进了黑色轿车。
还是在那个旅馆的房间里,中年西装男命令手下将钱数清楚,然后把那个印有冯北妍手印和外国人登录证的借据交还给她。
中年西装男还是用那种平静,而又和蔼可亲的语气告诉她,你是个守信誉的好市民。
虽然期间发生了一点点的不愉快,但是你不能怪我们。
那都是因为你试图不遵守约定,做出愚蠢行为时我们的无奈之举。
你要是早这么配合,我们之间就连那点不愉快都不可能发生。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也是信守承诺的。现在把借据还给你,我们的借贷关系已经得到了彻底的解除。
外面的天气还真不错,不信你看看,天空还是那么蓝,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呢?我尊贵的优质客人?
冯北妍像是得到了特赦令。
她抓起那张借据,扶着栏杆,踉踉跄跄的跑下楼,疯了一样向着自己的公寓跑去。
就连丢了一只鞋她都没有注意到。
凌乱不堪的公寓里面,冯北妍把那张借据一点一点的撕碎,塞进嘴里,直到最后全吃进了肚子里。
她环顾四周,这里对她意味着什么,她不敢去回忆,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让她感到深深恐惧。
她想收拾一下东西,但转悠了好久,最后只背着那个名牌包包出了门。
她失去的太多了。
其他的她还可以不计较,可是她以为是她最大底气的那一千万日元,就像是一个泡泡一样,突然迸裂转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她无法承受之痛。
她漫无目的的到处走,路过那些高级商场的大楼时,她一度想要爬到最高点再一跃而下。
她一整天没吃任何东西,直到傍晚她又不由自主的走回了上班的酒吧附近。
以前的她,看到这条街道上那不知疲倦,永远闪烁的霓虹灯时,她是兴奋的。
因为那里有无数客人,她能看到他们口袋里的钞票在向她招手。
她不仅可以赚钱,还可以享受那些男人各种各样的恭维,调情,亦或者是爱?
现在她的心里只剩凄凉。
这要是在国内,她起码还有自己的父母可以舍弃一切保护她,可是在这里,就连个能诉说心里痛苦的人都找不到。
她已经好久没和父母通电话了。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是父亲接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慈祥。
还没等说几句,母亲就忙着抢过去电话,对她嘘寒问暖,又埋怨她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打个电话?
听着这温暖的埋怨,她的眼泪再一次掉下来。
她努力忍住不哭出声来,可是电话那头的母亲,早已听出了她的声音不对,着急的追问发生了什么?
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哭出来,心里觉得舒服了一些。
她不再理会母亲的苦苦追问。
因为她的心里又开始怨恨自己的父母。
她想,你们要是哪怕有那么一点点本事,我何至于在这里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侮辱!
你们就知道问这些没用的,你们就是知道了我的遭遇又能怎么样?你们能帮上我什么?
想至此处,她干脆草草应付了几句,不等母亲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下一步应该何去何从?怎样才能重新开始?她完全没有方向。
她不想再去那个酒吧,可是不去那里又能去哪里?她失去了底气,可是她还要生活。
牛郎店那边照样是人声鼎沸,故意拿腔作调的那帮牛郎,不知道又在对谁大献殷勤。
他们一点都没有因为失去自己这样一个座上宾而有任何不舍。
他们照样是那么的欢快。
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