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日本不讲人情
踏上日本的头一夜，他大概只睡了两三个小时，褥子太薄，跟直接直接躺在木头地板上没什么区别，硌的人生疼。
翌日清晨不到六点屋子外面就有了响动，木制的推拉门毫无隔音效果，被吵醒的他能清楚的听到外面是李冰和冯小娥在做早饭。
通过他俩的对话初鲁意识到这里应该是李冰和冯小娥的家，那么现在的自己等于是借住在人家家里。
这种情况下既然人家都起来了，那自己也不好意思赖床，于是他赶忙起身，将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塞进柜子后，费力的拉开那扇纸糊的木头框子门走到了外屋走廊。
虽然天已大亮，但屋子里仍旧是光线黯淡，说是厨房的地方其实就有一个嘎斯炉，旁边的水池里堆了满了脏兮兮的锅碗瓢盆。
那些家什估计是用的时候才会洗洗，令人作呕的厨余垃圾味道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李冰见初鲁出来倒是很热情，和他打过招呼之后就让他一起吃早餐。
正巧冯北妍也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于是几个人围着一个脏到看不清本色的小桌子坐了下来。
所谓的早餐也就是几个清水煮鸡蛋和一锅热气腾腾咖啡色的汤。
那汤的颜色实在是不敢恭维，看上去比刷锅水强不了多少，不过李冰倒是喝的津津有味，没一会功夫就呼呼噜噜喝了两碗，又吃了两个鸡蛋之后，马不停蹄的出门上班去了。
初鲁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于是有样学样，忍着视觉冲击也喝了两碗汤。
那个汤虽然颜色相当的不好看，但也许是饿急眼了，感觉上来说并不是太难喝，后来他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大酱汤”。
桌上的鸡蛋除去李冰吃的两个之后只剩下三个，现在桌子旁边还有三个人，那就代表着每人只能吃一个。
初鲁看着那三个鸡蛋发愣，来之前就听说这边的人都抠抠搜搜的，可也不能抠搜到这个程度吧？一顿早餐只有一个鸡蛋，这能吃饱？
冯小娥看初鲁不动，还以为他不好意思，于是拿出待客之道，主动帮忙剥开鸡蛋放在他面前。
初鲁十分无奈，聊胜于无，他只用了一口就将鸡蛋吞进了肚子。
没有任何意外，这个鸡蛋果然是对于空空的肚皮没起到任何作用，甚至他感觉这个蛋都没到达胃里就已经被消化干净了。
好在冯北妍还算是关心他，看到他显然没吃饱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开火烧水又给他煮了两包方便面，他吃完之后这才感觉肚子里面多少舒服了一些。
吃罢早饭冯小娥让冯北妍带着初鲁出去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她则要去便利店打工。
初鲁是以留学生的身份来到东京的，虽然说是留学生，其实第一步要先上语言学校。（注:语言学校相当于预科班，一般要读一年半或者两年通过日语等级考试之后才有资格考大学，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上了专门学校或者大学之后才算是真正的留学生。）
初鲁对日本这边的一切情况都完全不了解，为了能给自己预留充足的余地，也为了能早日见到心上人，他比报道时间提前了一个星期就过来了，因此完全有时间到处溜达溜达。
两个人来到外面，他才看清楚这里的全貌。
这片空地上有四栋房子，都是木制结构，从外观一看就知道年代十分久远，房子有些位置的木板已经朽烂，怪不得在屋里也能闻见霉味。
这种独立的木制建筑在日本被叫做“一户建”，城市中心几乎没有，有也是非常有钱的人家才可能住得起。
而在农村这种房子则遍地都是，因为日本是个多地震国家，隔三差五的就要震一下，因此使用全木制结构可以增强抗震能力。
空地上果然只铺着石子，连水泥都没有铺，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而这片空地的后面居然是完全没有开发长满树木的山林，出了这片空地以后，只有一条很窄的柏油路通向外面，两侧也零星的有一些同样破旧的一户建。
这就是大都市东京？初鲁心里充满了疑惑。
两个人并排顺着柏油路往外溜达，初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冯北妍先开了口，她的第一段话是：“初鲁，你来也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有个事我想和你说明一下，在日本不像在国内，这里不讲人情大家都很实际。这个房子是我表姐和姐夫租的，我住在这里也要付给他们租金，现在你来了，你如果要住在这里租金和伙食费都要自己承担。”
初鲁在出国之前的日语速成班里倒是也对于到了日本之后的一些事情有所耳闻，但他是一点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直接。
尤其说这话的人还是他自认为的女朋友，虽然之前从来没见过面，但是这种冰冷的话从心上人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感觉无所适从。
不过冯北妍有一句话说的没毛病，既来之则安之，住着人家的房子也应该支付租金。
于是他问冯北妍:“一个月多少钱？”
冯北妍说:“一个房间一个月三万日元。”
初鲁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按照当时的兑换牌价，三万日元差不多相当于两千四百块人民币。
他后背的冷汗立刻下来了。
要知道当时在国内一个十分不错的工作，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只有一千块，这一个月光房租就相当于在国内两三个月的工资？
在出来之前他已经通过中介足额缴纳了语言学校一年的学费六十多万日元，另外母亲还舍尽家财，给他兑换了五十万日元相当于四万人民币的生活费。
这笔钱放到现在也许算不得什么，但在当时的确是一笔巨款。
毕竟那时刚刚实行商品房政策，在小县城一个平方的房价也不过四五百块。
按照这个标准计算，在这里住上一年，在自己那个小县城里就能买下一套六七十平米的房子了！
初鲁愣了半天神才又问道：“你打算一直住在这里吗？你不是也要去语言学校上课吗？那里不提供宿舍吗？另外，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感觉像是农村一样？”
冯北妍笑了笑道：“你说的一点没错，这里的确就是农村。
这个地方叫做上福冈，属于埼玉县，咱俩的语言学校都在新宿，不过不是同一个学校。
从这里走路十分钟有电车站，坐电车去学校大约要一个多小时。”
初鲁吃惊的张大嘴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以后如果住在这里，每天上下学的路上就要耗费两三个小时的时间？”
冯北妍点点头道：“没错，不过从经济角度考虑住在这里还是能省点钱。
语言学校那里是整个东京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如果想在那附近租房子，一个月少说也要八九万日元，贵的离谱。”
冯北妍比他早来了一个多月，对这里的情况多少有一点了解。
她是和冯小娥一起过来的，只不过冯小娥是以永驻者配偶的身份申请的签证，而冯北妍则是和他一样以留学生的身份申请的签证。
两个人溜溜哒哒一边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到了电车站，这里说的电车相当于我们现在说的轻轨列车，车站附近还是比较繁华的，有商业街，各种各样的商店，人流量也比较大，看着有点人气。
东京的电车网络可谓四通八达，几乎所有的居民住所都要尽可能的靠近电车站建造。
在日本电车的地位远超公交车，不管贫富贵贱几乎所有日本人都高度依赖电车出行。
上福冈的车站很小，这里只运行着一趟列车名字叫做东武东上线。
车站内有详细的全东京电车路线图，冯北妍详细给初鲁介绍了电车乘坐方法，这趟电车还不能直达新宿语言学校，需要在池袋倒一趟山手线才能到达新宿。
了解清楚大体情况之后，两个人从车站出来，冯北妍在车站附近一家名叫“松屋”的连锁牛肉盖浇饭小店里请他吃了踏入日本之后第一顿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