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神?【逝幕】
怕吗?孩子?
未曾怕过。
那为何,身躯在颤抖?
因为,我感受到了逝去的温柔。
…
融凝,炸裂。
融凝,再度炸裂。
那身躯消散着,然后凝聚,然后再度崩坏。
就那般。
无数次。
…
正如,他第一次见到众无之时。
他的狂喜,超出了此地的一切。
他感激着,我终于可以逝去了。
那是无存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生者。
当然,这种力量,他并非第一次见到。
…
数载之先。
逝幕站在原地。
他不会逝去。
因为逝去,早已被放弃。
于是无数次杀死自己,又重新站起。
…
他坐在我的面前,平静得有些可怕。
就那样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我看了看,低下了头,静默。
不知多久过去了。
我的目光再度投向他,但他仍然没有动作,于是我把手中的笔杆放下,想要再睡一会。
在这时。
他开口了。
“孩子,我们开始吧。”
我惊疑地抬起头,看向那道凝视我的目光,不知怎的,我竟有些恐慌。
于是认真起来,把身体摆正,准备开始书写。
“许久以前,有一个懦弱的家伙。他是无比的没用,他的父母离异,双亲失去之下还有的是辱骂和殴打。”
他知道自己的出生本就是不幸的。
在离开了自己酗酒的父亲后,他一个人成为了流浪汉,游走在街头。
你说他多大了?
已过十六。
他所在的国家本就不怎么安定,连年爆发的战争让一切都陷入了停滞。
街上早就要不到钱了,自己就只能去富人区的边缘捡些能让自己过活的东西。
夜雨连绵不绝,沙沙的声音随着呼呼的风声在自己的耳边划过。
黑暗的小巷里,少年不受控制地猛咳,飞蝇遍布的垃圾箱里,是混合在一起的粘稠污物,一只野猫从垃圾箱的角落中蹿出来,带着警惕一步步走到少年面前。
少年的喉咙抽了几下,又往漆黑的老旧墙角缩了缩,野猫久久没有离去,反而趴在了少年的脚边,呼呼大睡了起来。
腿边沉重的热乎乎的野猫让少年因为寒冷而紧缩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而困乏的眼皮也缓缓落下。
身上被拍了拍,少年看着把自己弄醒的身影,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纹身男人,他的右手指尖夹着烟卷,吐出一个个眼圈看着少年。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少年慌忙起身,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没有地方待着,所以在这里睡觉。”
“这地方归我们店管,不能在这里睡觉!看你是个小屁孩,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下不为例!”
少年道着抱歉,准备跑开,却被男人拉住。
男人的目光看向少年,又看了眼角落的野猫,他深深吐了口气,沉默了片刻。
“这样吧,你这孩子怪可怜的,来我们店做工吧,至少比流落街头要好。”
少年在夜店开始了工作,一个服务员的工作,不说简单,却也难不到哪里去。
身上洗干净了,把脸上画上淡妆,在这种工作状态下,每天都有些坏女人调戏他,不过对于少年而言,这份简单的工作和歇脚的地方,还有热乎乎的饭菜,就是那几乎生活中的一切。
战争,让这个只剩下一丝丝安宁的地方,走向了毁灭。
炮火漫天,炸得到处都是飞溅的尘土。
这里的夜店也不见得一丝安全,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人们躲闪不及,少年狼狈地跟人们躲进地下室。
黑暗中,瑟瑟发抖,低声的抽泣,麻木地祷告…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
人们无比饥饿,不少人都从地下室冲了出去,寻找其他的生路。
没有一个回来。
是外面有安全的地方了吗?
少年不觉得。
他认为,他们都死了。
…
地下室的铁板被硬生生拉起,发出沉重的嘎吱声,刺耳的声响惊醒了地下室的所有沉睡的人。
他们惊恐的目光,望向那代表着希望的光芒。
但他们知道,那是死亡。
少年和几个年轻人也都打算冲出去,也企图用言语振奋那些决定留在这里的人逃出去。
可真的有用吗?
人们被捆了起来,跟丢牲口一样甩在地上。
黑漆漆的大仓库和地下室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少年拼尽全力向后挪动,在转了一圈后发现,仓库里根本就没没有任何锋利的东西。
无比无奈,只得让其他人试着跟自己背着身解开绳索。
虽然异常艰难,不过胜在时间多。
讲到这里。
前辈却停下了言语。
他看向我,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我们尝试逃了出去。”
“而后,在第二天的黎明,我们被追捕的敌人抓住了。”
我此时还傻傻地发问。“然后呢?”
“被活活烧死。”
一时,场面陷入了静默。
他的目光那般平和淡然,注视着我的面容,缓缓低下头。
“我没甘心过,凭什么,要死。”
逝幕的无畏,只在那低声的平淡言语中感受。
“我还记得,我的拳头,捶打在地面上,一次,又一次,直到溅出血花,直到血肉模糊,直到骨头被砸碎。”
“然后,我将自己的兵刃,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第一次,然后,对准了心脏,第二次,对准了我的嘴,第三次…”
逝幕说着。
好像那个死了的,被自己杀掉的,不是自己。
“总是追寻着,他们,孩子们,从开始,探索道路,追寻未来,最后,走向终止。而我呢?从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开始了。又何必呢?从终点回返,我寻求生的意义,用死亡来衬托,这场闹剧永远不会结束,只要这一切的灾厄还在,我就必须要死。有无数的生者不能以生命的试错。”
“那么”
“就让我来,死上一死。”
…
深邃,如同他身处的黑暗,黑暗,映照着无法言喻的光明。
逝幕站着
只是自己
一个生者,从而,直面灾浩。
于是,视见着那灾浩。
嗤笑
兵刃
再一次插进了神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