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天上自由倒吸了一口气。
即使她不知道贺茂羂索想要做什么, 但如今出现在她眼前,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讯号。
他们难道是想用“她”来代替她的存在吗?
想到这里, 天上自由眉头紧蹙,如临大敌。
贺茂羂索看着眼前完美复制的“天上自由”, 余光扫过墙边沉默不语的少女,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意,“如何,椿?”
“还不错。”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从少女口中说出。
天上自由闻言,浅灰色的猫瞳骤缩。
椿?
看向依旧浸泡在幽绿药水里的艳丽巫女, 她忽然明白了之前两人的对话。
灵魂献祭, 巫女椿把自己的灵魂献祭给了这具从陶俱中新生的躯体。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天上自由想不通。即使是爱慕两面宿傩, 但顶着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去接近,有什么意义呢?得到的一切,明明都是虚假的。
此刻, 有着良好又稳健三观的天上自由, 对于眼前的发展, 只能用“看不懂”这三个字来形容。
“那你呢,自由?”
天上自由正苦苦思索着他们这番行为的动机,贺茂羂索忽然缓步来到了她面前, 盘腿坐下, 歪头饶有趣味地指着成功换皮的巫女椿发问, “你觉得她看起来如何?”
天上自由十分不想和这个变态说话, 但又想要知道他们的打算, 只好冷着脸反问:“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很简单。”贺茂羂索微微一笑, “我想要你, 而她想要代替你,去到两面宿傩身边。”
天上自由嘴角一抽,“你们觉得长得一模一样,就能代替了吗?”
两面宿傩又不是傻子,即使外表一样,行为举止天差地别,这不分分钟就被认出来了吗?她不觉得贺茂羂索会想不到这种事,所以这个操作才让她更觉得迷惑。
“万事总要尝试一下。”贺茂羂索托着腮,语气悠闲,“这具身体除了你的血液,还融入了密教留下来的秘法,可以将人饵血肉的口感提高到极致。”
“两面宿傩以前在密教作蛊的时候,可是被喂了不少这种特殊的血肉。”有着怪异缝合线的术师看向了身旁的少女,“你知道吗,你的血肉,和密教秘法养出来的人饵,尤其的像。”
“你说,被当成恶兽养大的诅咒之王,他对你的喜爱,有几分真心?”
天上自由怔住,她知道两面宿傩一直馋她身子,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贺茂羂索狭长的桃花眼紧紧盯着少女,语气中带有诱/导的意味:“他从来都看不上世人,当然也不可能会爱人。”
“总有一日,他会吃掉你的,自由。”
男人挑起她鬓边的一缕黑发,动作缱绻,“与其和他在一起,不如考虑我吧。”
天上自由闻言,面无表情地用咒力削断了他缠在指尖的发,“有病就去治。”
她疯了才会考虑把她折磨了一通,甚至还企图解剖她的科学怪人...这起码得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晚期了吧?
呸!再说了,两面四眼根本就不会吃她,他们之间已经结下契阔了。
贺茂羂索见她没有丝毫动摇,松开了指尖的断发,任由它落在地上,“那就让事实来证明我的话好了。”
“如果椿成功,除了我身边,你便再也无处可归。”
天上自由抬眼,语气冷静,“你好像很自信啊?”
贺茂羂索轻笑,“兽类就是兽类,本性可以压抑,却无法违背。”
天上自由也学着他高贵冷艳地一笑,“你怎么知道,他不能违背天性,忤逆本能来爱我?”
虽然这话离谱得她自己都不信,但是输人不输阵,在打嘴炮上她不能怂。
贺茂羂索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昂首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天上自由:“……”傻逼。
“那我们拭目以待。”贺茂羂索笑罢,起身走到椿面前,将她白皙光滑的左腕抬起,割出一道血痕。
刹那间,充满异香的血气在整个空间内弥漫扩散,勾挑出心底最疯狂的食欲。这个味道,魔魅得像是诱人沉沦的罂/粟,让人口中犬齿发痒,忍不住想要穿透少女薄透的肌肤,尽情撕咬散发甜美味道的血肉。
天上自由抿着唇,强忍住心里忽然升起的,抓心挠肺的渴望。她现在也有些不确定,两面宿傩能不能拒绝这个“自由”。
比起她,眼前这个少女似乎更符合他的心愿。
尝到这个世界上,最极致的美味。
…
筑波山下,薨星宫。
暗红浓稠的鲜血在地面蓄起无垠的血池,狰狞邪气的巨大白骨,托起邪气的赤红佛龛。两面宿傩居高临下地立在佛龛之上,俯视着被拉入领域,在连绵不断斩击中哀嚎挣扎的术师,唇边勾起恶劣的嘲讽。
“加把劲儿啊,就这种程度的话,我还没尽兴呢。”
嚣张的挑衅刚落下,甬道外增援的术师再次到场。
第四轮。
两面宿傩暗红的舌舔过唇角,嗜血的眼微眯。他已经清理了三轮,近五百名术师。但看起来,似乎还不够。
撩起眼皮,男人朝着上方处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结界被破了,村雨的代价却没有被触动,他在她心魂处刻下的咒纹也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还有时间。
两面宿傩继续将领域扩展至整个薨星宫地宫边缘,恰恰好抵在甬道口处。一旦有术师从甬道进入,只要稍不注意,就会陷入领域。并且为了节约时间,领域内的斩击早已由于普通的【解】换成了一击致命的【捌】,配合领域内的必中效果,可以说是无解。
不过,还可以再快一点。
思及至此,强悍的四眼鬼神瞬间跃入领域战场,挑选着勉强合格的厮杀对象。
两个时辰后。
血池的水位线随着时间推移一涨再涨。数不尽的残肢碎肉,遍布整个薨星宫地面与墙体。被火焰灼烧过的血腥气,浓得令人窒息。
两面宿傩捏碎手中最后一名术师的喉骨,将人随意甩到血池中。术师失去生机的眼瞳缓缓被血色吞没,沉入池底。
此刻,整个薨星宫尸骸遍地,了无生机。
男人素白的和服衣角,早已被染成了罪恶的绯色。暴戾邪肆的身影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眼中是还未消退的嗜血杀意。
“哈哈哈...”愉悦的笑声从男人喉间发出,不错,他这一次玩得很尽兴。
忽然,两面宿傩停下了笑,挑眉看向了黑漆漆的甬道。
轻柔的脚步声听着有些急促,随着素白的薄纱荡漾出的飘逸幅度,“天上自由”出现在甬道边缘,浅灰色的眸子看向他,尽是担忧:“你没事吧?”
两面宿傩一言不发。
少女不在意地弯起眉眼,步履轻快地朝着男人靠近,任由雪白的下沓被足下的血水浸染。
“天上自由”来到了男人面前,“两面宿傩,你还好吧?”
两面宿傩垂眸看着她,少女浅灰色的眸子里一片欣喜,眸中除了他,再无其他。
椿抬眼看着离她一步之遥的神明,眼底浮现狂热。
这是她第一次离两面宿傩这么近。
记忆中,在那个遥远的村落里,在大妖可怖的利爪下,她的神明大人也是如此般出现在她面前。强悍地撕碎肆虐的妖魔,嗜血的血眸中,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傲慢。
那个模样,就同她曾经在壁画书籍中看见过的神明如出一辙。
恣睢肆意,强悍无匹,不受任何束缚。
“唰-”
下一瞬,少女白皙清丽的脸颊倏地被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两面宿傩勾起唇角,笑不入眼,“我准许你抬头了吗?”
剧痛从脚踝,膝盖处传来,椿只觉得腿上失去支撑的力度,陡然半跪在地,脸色瞬间苍白。
“真碍眼。”两面宿傩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谁准许你用这张脸了?”
“如此难看,不如我把它割下来好了。”
听着耳边男人的恶语,脸上与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椿却笑得越发艳丽,“您第一眼就认出我了吗?”
随着她的话语,勾人的异香从破裂的伤口处传出,血肉的香味飘向两面宿傩,尽情勾动着男人的食欲。
两面宿傩闻着熟悉的香味,眼中尽是烦躁,“她在哪儿?”
椿咬紧了唇瓣,将被割破的半张脸抬起,“比起她,我的血肉,能更让您满意。”
“嗤。”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嘲弄道,“你这具陶俑泥身,也配和她比?”
“你背后之人倒是知道得不少,可惜,也是个蠢货。”
“谁告诉你,我喜爱人饵的味道。”男人眼神变得危险,猩红的瞳孔收紧,“这个气味,真是恶心得我食欲全无。”
椿闻言脸色大变,却依旧执拗地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
两面宿傩见状,仿佛想起什么,眉头一蹙,唤了一声“里梅”。
“是,大人。”黑发少年瞬间出现,半跪着待命。
“带回神社,看住她,我有急事。”两面宿傩交代了一句,便顷刻消失在薨星宫中。
里梅表情冷漠地看着和天上自由一模一样的少女,语气冰冷,“不想吃太多苦头的话,告诉我,她在哪里?”
椿也面无表情地看着里梅,任由脸颊的血浸透素白的衣襟,“今生今世,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里梅皱眉,为什么,他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
三日后,半夜。
暴雨已经停歇,筑波山依旧无星无月。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踹开了神社的障子,眼底翻涌的戾气,让人看一眼便觉得胆寒心悸。
六十六国内,都没有他要找的人。看来,有人用非常精密的结界,抹消了她的存在。
直接走入囚禁“天上自由”的主殿,两面宿傩站定在被锁住的少女身前,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锁在少女手腕脚腕上的咒具清脆作响,椿缓缓起身,看着浑身烦躁暴戾的男人,哑笑出声:“想要什么都可以?”
两面宿傩看着她,“无论什么。”
“哈哈哈哈...”癫狂的笑声从容颜一半清丽一半可怖的少女嘴中发出,带着一种毁灭似的决绝,椿尖锐地说道,“很简单,给我下跪吧!”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你找死?”
椿双目赤红,“高傲的诅咒之王,不是想要找回你的祭品吗,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你可以用反转术式让我生不如死,不过今生今世,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她了!”
两面宿傩冷冷地看着她,毫无动作。
他不会为她而动摇。
这个想法,让椿唇边的梨涡荡起,“没错,您就应该这样,不会为任何人驻足,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看,她在两面宿傩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只要不为任何人动心,他就永远会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明。
两面宿傩闻言,暗红的眼沉入深渊。
不过是个祭品而已。
一个...让他无比满意,无可代替的祭品。
死寂一般的沉默,在殿内蔓延,昏暗的烛火明明灭灭地跳跃,将两面宿傩眼底的神色勾勒的晦暗不明。
椿的笑意加深,脸上浮现喜悦,双眼直直地看着眼前骄傲的神明...
随即,表情凝滞。
浅灰的猫眼宛如一块剔透的水镜,倒映出男人口中不可思议的答案。
“不对!不对!不可能!!”椿疯狂摇头,眼泪不停从瞪大的瞳孔中流出,“不可以!”
两面宿傩狭眸,不耐道:“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搞清楚。”
“你怎么可以答应!!”椿情绪激动,口中发出尖啸的指责,“你怎么可以爱上一个人类?!”
“爱?”两面宿傩低笑一声,“那是什么?”
“可以把对方放在超越一切的位置上,就像椿姬和多宝丸一样。”车水马龙的街头,少女笑吟吟对他说出的话,忽然浮现男人耳畔。
两面宿傩眸色晦暗,明明就是虚假又无聊的把戏而已。
椿看着男人陷入沉思的模样,越发不甘。正想再说些什么,却来不及了。因为她听到了,自己灵魂燃烧的声音。
诅咒生效了。
少女乌黑的发丝逐渐爬上花白,皮肤开始迅速失去弹润活力,皱成一团。
两面宿傩看着她的异状,动作快速地掐上她的脖颈,查探情况。
似乎是用灵魂置换的束缚。
“她在哪儿?”低沉的嗓音里带上了几分迫切。
“可怜的神明大人。”椿挣扎着说出将死之言,“将真心付诸骗子,真是可怜。”
“去验证吧,她就在...那里。”话音落下,灵魂燃尽的巫女,瞬间化为烟尘。
两面宿傩闻言,毫无停顿地朝着得到的地点赶去。唯剩空气中的点点异香,证明着不为人知的爱意。
...
另一边。
天上自由浑身宛如从水中刚捞出来一般,猫眼黯淡。
她快要放弃了,如果不是用反转术式一直给自己打补丁,死亡回溯可能早就暴露了。
贺茂羂索这个阴间玩意儿,花样一天胜过一天。今天似乎已经开始动她脑子的主意了!
如果她的死亡回溯暴露,那岂不是成了他的无限小白鼠?
想到这里,天上自由打了个寒颤,都不用费劲,眼泪就掉下来了。
毕竟,这三天里她每天都在哭,眼睛都要给哭瞎了。
两面四眼,你这个坑爹货。
少女在心中骂骂咧咧,这种时候,这厮不是应该从天而降来救人吗?
结果都过了三天了,等他来黄花菜都凉了。
天上自由不愿意想,还有种可能,是他被假“天上自由”迷花了眼,直接放弃她了。
操!
不经意窥见的可能,让她忍不住哭得更伤心了。
片刻后,熟悉到令她PTSD的声音再次响起,贺茂羂索手中刀光闪烁,“准备好了吗,自由?”
天上自由忍不住了,边哭边骂:“准备你爹!傻逼,给你自己的脑子插一刀都算保守治疗了!”
贺茂羂索不在意地摊了摊手,这三天他听了很多少女新鲜的词语。
天上自由瞅着男人逼近的脚步,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心态和精神,这次真的要稳不住了。
正在这时,她的胸口突然一阵发闷,随即耳鸣渐起,呼吸困难。
好难受。
天上自由将手紧紧压在胸口上,急促地大口呼吸,但心跳搏动依旧在直线下滑。
贺茂羂索发现少女的异常,皱眉抓住她,发动反转术式,但却无法减缓她的衰竭。
灵魂诅咒?!巫女椿,什么时候诅咒了她?
白衣术师顿时卸去了脸上的悠闲,面色阴郁。
太晚了,无法阻止。
想到这里,贺茂羂索干脆收回了手,执起手中的咒刀,对着天上自由道:“以灵魂为代价的诅咒,我也无法阻止。既然如此,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少女浅灰的眸子映出逼近的尖锐刀锋,刀刃下落,贴近她满布细密汗液的额间…
丧心病狂!
天上自由忍不住闭上眼,同一时间,她的身形也陡然变得透明起来。
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突然在此刻上线,还附带了一朵烟花特效。
【恭喜玩家自由通关游戏,当前主线进度:100%】
【登出倒计时开始:3、2、1】
【期待您的再次回归】
...
一刻后。
密室的结界被解开,贺茂羂索立在出口处,扫过桌台上,叠放地十分整齐的夕颜发带与妖刀村雨,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既然他的计划被破坏,那有人也要陪他才行。不知道两面宿傩,喜不喜欢他留下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