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剑心
夜晚。
一名紫戒人跪在雷涛城主身前,诉说着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待这名紫戒人话毕,见城主丝毫没有反应,他索性抬起头看向对方。
却见那位向来威严,不表丝毫感情的中年人,此刻却铁青着脸,向他赞赏道:“今日之事,你不仅没有错,反而做的很好。只怪本城主如今实力仍是不足,护不住弟兄们。不过”
他顿了一下,又咬牙切齿道:“这笔恩怨暂时记下,总有一日,我将连同弟兄们的份,和他们一同清算!”
紫戒人听闻此言,只感觉心中颇有触动。
连忙开口道:“城主大人,此事不怪您,只恨兄弟们帮不上忙。今日反而让城主大人难做了。”
雷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宽慰道:“没事的”
片刻后,他又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你先下去吧,将那位弟兄的尸首安葬好,如若有任何困难,再来找我。”
那位紫衣修士,点了点头,退出此间书房。
在走出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城主大人,却只见平日里那位挺拔的中年人,此刻瘫坐在椅子上,双鬓之间有些白发生出,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
紫戒人眼神之中顿时,便有淡淡的泪光闪烁。他擦了擦双眼,继续向前走去。他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但这一次,他的步伐却比平日迈的更为坚定一些。
待方才那位紫戒人走远之后。
雷涛猛然间睁开双眼,威严的气场再次蔓延在整个书房里。
他郑声道:“出来吧,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
话音刚落,书房的屏风中,缓缓地走出一位青年来。
他莞尔道“并不是我不现身,只是我忽然觉得你这城主府还挺有意思的,所以便多留了几刻。”
雷涛却不与他言笑,只是开口道:“将今日之事,说说看吧。”
“说?有什么好说的,善陵这老家伙找你玄台城的不自在,与我出云阁又有什么关系?”
“此时,我不想与你说笑,你若不愿说,自请离去便是。”
那位青年人也不恼,站在原地思索了半刻,方才开口道:“多的,出云阁不可说。
我也只能提醒于你,下一颗无暇悟同丹,极有可能给予今日那位少年。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雷涛愣了片刻,又忽然问道:“有几分把握?”
“根据我的推算,那位少年胜算应该有两成左右。”
“竟如此之高?!”雷涛有些震惊,他猛地站起身来,看向那位青年,似乎想从他的眼中看到答案。
但青年人却不再重复方才的话语,只是拍了拍手,道:“过几日,我会去探一探那少年的底,其余的便只有等我回来才知道了。”
“好”雷涛颔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拱手道:“那在下便在这城主府,静候阁下佳音了”。
然而几息之后,雷涛又叫住了,正欲离开此地的青年人。
“稍等片刻,我还有件事情,还想请你帮忙。”
“何事?”
雷涛发散神魂,探查书房的每一个角落,确认只有彼此二人以后,方才开口道:
“今日那位紫戒人,你也见过了。过个半年左右,我会调去他城外巡查。
到时我会安排一只异兽来攻城,你寻个偏僻处,将他杀了,伪装成异兽所至。
顺便将他的头颅割下来,替我送往仙霞。”
“好,不过我出云阁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
“过几日,有两家铺子的货物会在城外遭受散修袭击,货品遗失大半。而这两家铺子后面的人,与出云阁不太对付。”
他又看向青年问道:“这份交易,出云阁可接受?”
青年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运转遁术,从窗户中消失在黑夜里了。
片刻后,偌大的书房就只剩下雷涛一人。
他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本册子翻上几页,又放下册子。
喃喃道:“今日之事如此安排应是妥当。”
他微微颔首,似乎是对自己的决断感到满意,脸上似乎浮出些许笑意来。
雷涛又拿起册子,继续翻阅起来,那模样就如同此间之事,已经一笔揭过一般。
然而下一秒,他面前的玉石书桌轰然炸裂开来,无数碎片爆发在房间之中。
桌上诸多书籍,玉牌,随之跌落地上,成为了一堆废墟。
若此时书房之中,仍有他人在场的话。
便能瞧见雷涛那怒火中烧的脸庞。以及他绷紧的拳头上,那抹淡淡的血意于这夜色之中,显得格外刺眼。
而另一边
李沧海坐在凉亭之中,饶有兴致的,逗弄池塘中的鲤鱼来,而善陵道人则在一旁闭目打坐。
师徒二人,在今夜倒是有些默契,都未曾提起今日所发生之事。
半个时辰之后,李沧海失了兴致,这才端坐于老道人面前,开口问道:“师父,今夜可是不讲御兽之道了?”
“自然是要讲的。”善陵缓缓睁开眼睛,道:“你可知今日那玄台城主二人,为何如此让步于你我吗?”
“弟子愚钝,请师父解惑。”李沧海擦了擦双手,洗耳恭听般,等待着老道人的回答。
他知道,恐怕今日这老道人要讲的,并不是什么御兽之道了。
“说起来那玄台城主本身的境界修为,并不逊色老道多少,但他却一味地退让,不敢与我争锋。
并不是,他自认非老道对手,而是他害怕老道这背后存在的势。正如玄台城中那些个修士,同样害怕紫戒人一般。
这其中因果关系,你可理的清?”
李沧海点点头,道:“弟子知晓一些。”
善陵道人又取出长剑来,挥舞了两下,道:“似这柄长剑一般。对敌者其实并不害怕长剑本身,而是惧怕长剑背后那位持剑人。
今日之事,你只需明了,这世间万物其实比的背后的势,谁若势强,谁便占据胜机。当你的势比对方强上数倍时,只需稍稍施压,对方自然再无争斗之意。”
李沧海听到此处,发问道:“那势又有何弱点呢?”
善陵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少年会在意自己身后的势力是什么。但偏偏李沧海却向他请教了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道:“一个足够强大的势力,基本上毫无弱点,如若真算起来的话,那便是凝聚力。
如若一个凝聚力低的势力,如遇危机,那自然是一盘散沙,既无人肯依附,在其之中的修士,也会弃它而去。”
善陵说罢,却皱了皱眉头,显然对自己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此时之下竟也想不出第二种说法。
他又看向少年。却发现,对方端坐在凉亭之中,手里拿着长剑细细端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于是老道人微微颔首,觉得今日之事倒也不坏,少年也应是从中有所成长。
但下一秒,少年却手持长剑,站起身来,询问道:“师父可知为何弟子喜欢剑嘛?”
善陵对少年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有些诧异,于是他沉默的摇了摇头,示意少年说下去。
李沧海便继续开口道:“剑这种兵器对敌时,不论施展何种剑招,或刺,或挑,或劈。它的剑身总是直来直往的,不受任何事物影响。
正如弟子走路时,总喜欢迈一条直线,除此之外,不管路上有坑洞,或是石子,弟子也只需要跃起,便能接着朝前方走去。
师父把长剑比作修士,觉得他们真正令人害怕的乃是背后的势力,又如若长剑掉落在地上,甚至会被对敌者夺去,反而用来对付持剑人。”
少年又挥了挥手中的长剑,道:“弟子在想,如果有一把没有剑柄的剑,是否将不受任何人所操控,独立于这世间?”
老道人反问道:“没有剑柄的剑,又有何人能使用,此剑岂不是失去了价值?”
话音刚落,他却发现此时李沧海的眸子中,似乎闪出一丝锋芒之色来。
少年答道:“如若弟子成为剑柄,与这柄长剑合为一体,那这世间又有何人能解呢?
弟子甚至将独立于这世间,成为一把不受任何人操纵的宝剑。”
善陵还是问道:“这样的宝剑存在于世间,有什么含义?”
“含义?”李沧海不解,他低下了头思索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弟子只觉得,成为这样一把宝剑会活的自在些,至于含义,弟子确是想不透。”
善陵道人没有说话,他只是忽然觉得在少年的这一局里,哪怕自己抢先收了少年为徒,但他仍然似是败给暮云那老家伙。
半晌后,老道人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这些个用剑的,就是这般死脑筋,不知变通。”
除此之外,老道人并没有再开口,讲些其他的了。
他只是颓然地靠在凉亭边上,抬起头来,盯着天空中星辰呆呆地出神。
片刻后,他又低声自言自语道:“自在吗有何不自在?”
也不知是他老了,还是他本身的剑道修为就不足为道。此问题老道人最终没有给出答案。
但这个夜里,善陵却并没有告知少年。其实他们师徒二人,早已经将剑柄献于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