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章 养出阴尸
四位工匠大概又挖了一个时辰,忽然“咣当”的一声,其中一工匠的铁铲像似碰到木头的东西,显然已露出了端倪。
我与师父互相对视一眼,他微笑地点了点头。
关键时刻,师父给予我的肯定犹如旱地适逢甘露,让我有了勇往直前的信心。
扭头俯身下去一看,一阵淡雅幽香飘出,土坑的中心部分,已然突起了一小片金黄色的木块。
我再度督促工匠们加快进度挖掘,约莫半个时辰,一整座金丝楠木的棺材已呈现在众人眼前。
仔细一看,只见其棺材封口处有糯米混着石灰,棺木上弹满了纵横交错的血线,血线如同棋盘上的格子一样形成一张红色大网。
我不假思索地伸出食指与中指并拢,在棺材板上轻轻刮了刮那上面的血线,再放至鼻间嗅了嗅,“是黑狗血。”
“什么?黑狗血?”一位算命打扮的先生在一旁语无伦次地说:“黑狗血惯用以压制煞气,这棺材里莫非……躺着的是僵尸?”
“算命的,凭你那依书直说的行当,你懂什么煞气不煞气的?”一村民斥责于那算命先生。
而那算命先生一边哆嗦着,一边回着嘴道:“我年轻时跟过我太爷爷学过两年捉起尸,虽说当时我年纪还小,且都是纸上谈兵没有实战经验,但这最基本的行当内容我铁定是铭记于心的。”
我点了点头以示认同,同时眼中已大放异彩,万无一失的笑容悄悄爬上脸蛋,再度抬起头,斩钉截铁地向着村长放话:“老村长,此等要遭天谴的事,您又如何向您的村民们交代?”
只见那老村长顿时老了十岁似的,惊慌失措地猛摇头,有别于之前的掷地有声,现下狰狞着眼睛,不利索地抖动着手指向尹老爷, “老夫一切被蒙在鼓里,是尹府欺瞒村民在先,冤有头债有主,这不关我的事!”
“不着急,还未开棺先别定罪。”刚斥责算命的那位村民再度发话,现场再次鸦雀无声……
不过须臾,工匠们已开始合力推开厚重的棺盖,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从棺材里宣泄而出,众人纷纷探头查看,发现里面赫然躺着一具额头贴着黄色符纸的男尸。
“当真是那病秧子尹府大公子尹尚文。”在场的村民们一眼便认出此具男尸便是尹大公子。
而更让村民们感到既害怕又十分震惊的是,那尹大公子因病去世多时,但他的尸身还比下葬之时长出更多的头发和更长的指甲。
在众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之时,我率先打破这僵局,“就让我为村民们解解惑吧!人死后需入土为安,尘归尘土归土,最后回归大自然,才能为后代留有福报,这是众所周知的风俗。
然而你们这尹大公子是因娶不了村花麦玲玉而心怀不甘带着怨恨死去,所以灵魂久久不肯散去,化为厉鬼在尹府搅得家宅不得安宁,尹老爷思来想去便请来法师解决这一荒唐事。
那法师秉着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行规,出谋献策好几计,可最终却是选择了一个不计后果的方式去处理,显然是利用了金丝楠木具有防腐、防虫这一特点为棺,用以制作棺木,再以西头村村中龙脉为椁,最后以阴养尸,养出僵尸。
何为僵尸?是以尸身僵而不腐,能起立行走,喜夜出,四处袭击活人,更是以血为食,至鸡鸣时方藏身暗处养精蓄锐即是僵尸。
现下,尹大公子面部肿胀,皮肤呈紫黑色,明显已有起尸的迹象,等时机一成熟,便会如我所说般起来到处乱闯,祸害村民,最后定是会把整个村子搅得天翻地覆,生灵涂炭,而那法师早已带着他的钱财逍遥法外了,您说我分析得对否?尹老爷。”我犀利地盯着尹老爷。
不等尹老爷有所反应,一些村民们已经开始躁动起来了,“这尹府是要毁掉我们西头村呀!老村长,不可再姑息养奸了,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不想受祸害枉死啊!”
“哎哟……你们看,尹大公子的底下好像还藏着一个人。”随着一村民的惊呼声一出,众人再次把目光往棺材底部探去,确如其说般,尹大公子尸体底下已露出大红嫁衣的一角。
我抬手抢过一旁工匠的铁铲,用力撬开尹大公子的尸身往一边挪去,随即嘴角弯了弯,似笑非笑地面向众人,“喏,这麦家小女儿麦玲玉在这等着咱们呢。”
是的,那麦家小女,身穿大红嫁衣,双眼怒目圆睁,嘴巴明显被人用针线缝得参差不齐,血沫子隐约从嘴巴缝隙里流出,四肢皆被人使用红桃木削成的钉子死死钉在棺材底部,而扭曲的面容无不在强调着她的死状是何其凄惨。
“得了,显而易见这便是典型的歪门邪道含发缝嘴钉四肢,法师剪下已故尹大公子的头发,再加以缝进麦玲玉嘴里,一方面是下证二人已配阴婚,另一方面是以防她下了地狱找冥界的神官告状;接着再用桃木钉住麦玲玉的四肢,明显是害怕麦家小女身死后化为厉魂,回来寻尹府上下报仇。这桩桩件件,一环紧扣一环,定是尹府害怕家宅不安,会再出人命,便选一个女子与他冥婚送煞,这惨绝人寰的行为,真是闻者动容,见者泪流啊!”我用着轻快的语调诉说着恐怖至极的事件,委实让现场的温度骤然下降几分。
“你们尹府杀人就该偿命,我要报官,为我家小女儿申冤报仇。”那麦家夫人正颤颤巍巍地指向尹老爷,咬牙切齿地说着。
“什么杀人偿命,村里谁人不知你们麦家小女打小爱慕我家尚文,且我们俩家自孩儿在娘胎起更订了娃娃亲,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无迫害你家女儿一说。”尹老爷面不改色地说。
“胡说,婚配期间明明就因小女的拒绝退过婚,就算两家早已订亲,那难道你儿子死了,我女儿就必须陪葬吗?何况他们还未正式成亲。”麦老爷义正言辞地回答道。
“村长,请您老人家出来主持公道吧!不为别的,就为搅了我们西头村世世代代相传的风水宝地,也该严惩恶人。”麦夫人声泪俱下地向老村长控诉着。
老村长见过了大半辈子的风浪,很快便分晓其中利害,转过身来抱挙叩首请教天凯仙君当如何处理冥婚葬事宜。
师父只回了老村长一句:“不耻居功。”
听到这言简意赅的四字,我在一旁偷着乐,想来老村长也是要吃我们家仙君那惜字如金的憋屈,无计可施之下,他只能拉下脸面请教我这个后辈后续问题当如何处理。
“应报官焚之,以绝后患。”我如实告诉老村长。
“不,我家小女不但冤死,死后还无法留下全尸,我不愿意。”麦夫人在一旁声嘶力竭抢着说道。
“夫人,实话告诉您,您们家麦小姐这模样,就算到了地府也是一行动不便的阴魂,要受百鬼欺负抬不起头,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小女子不才,听我一句劝,为防麦小姐起尸四处祸乱,您们还是趁早焚烧她的尸体,您还得找一位靠得住的法师,做一场法事,一纸和离书烧与地底的尹大公子,再烧一纸扎人以替了麦小姐那破损的阴身,于麦小姐而言,这才是真正的解脱,而后再接着请一位德道高僧为麦小姐念经超渡,护她早日轮回方为上策。”
那麦家夫人一边仔细听我说,一边点点头,应是明了孰重孰轻。
“小仙君,那依你之见,尹大公子当如何处置?”老村长再度提出疑问。
“那还不简单,趁着尹大公子还未完全尸变,立即焚了,届时他便沦为普通游魂野鬼,起不了什么祸害。往后愿你们摒弃陋俗之举,破除迷信,脚踏实地好好生活。”
回彩云仙境的路上,我默默与跟在身后的麦家小姐的阴灵交感:“往后该收起你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吧,那满脸血泪让时运不济之人看去了势要吓破了胆,讲不出话还要费我不少灵力与你共情,现下已尽人事帮你到这,以后的路,便靠你自己了,可别再跟我回彩云仙境,那仙山灵气汇盛,你那点破碎的魂会受不住那汹涌澎湃的仙泽。”
最后,麦玲玉郑重地向我行了个大礼方离去。
至此,西头村这场匪夷所思的冥婚葬风水局已圆满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