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番外
他这话异常直白。
她都没有办法找个借口转移话题。
身后男人存在感强烈, 她肩膀上还抵着他的脑袋,他虚虚抱着她,似乎一点也不急, 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池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忽然起了些逗他的想法。
她舔舔唇瓣,视线四处飘了飘,状作无意道:“告诉你个事儿,我带了户口本的。”
男人僵了一瞬, 抱着她的力道不由得收紧, 在池桃看不见的角度,眼底翻涌起浓烈的,像是能把人吃进去的情绪。
他还没开口。
池桃很快补上下一句:“放在包里,包在你家。”
话音刚落,她几乎能预见他此时又气又无奈的表情。不想被他当场算账,池桃膝盖弯了弯, 半蹲下来,从他怀抱里钻出去,动作很快地把袋子里的盒饭拿出来, 递给他。
“随便做的家常菜。”池桃老实道,“你不准嫌弃,我做甜品好吃,做饭也很好吃的。”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有些心虚,“不过可能和你平常吃的那些大厨做的还是有些差距。”
“我才发现我们出去你都只点我喜欢吃的。”她继续道,“如果你还需要我给你送饭的话, 可以给我报菜名,我什么都会一点,不会的也可以根据菜谱来做。”
看着她的动作,傅寻止眉梢微佻,刚才那些,感到被戏耍的情绪顷刻间消散了。
他接过饭盒,隔着一层塑料,里边的东西还是热的,甚至有些烫。
应该是她刚做好就过来了。
傅寻止将饭盒放在桌上,看似礼貌地询问她:“可以现在吃吗?”
“啊?”池桃顿住了,对他这个问题感到奇怪,“你不现在吃你打算留着当晚饭吗?”
傅寻止唇角微勾,低低笑了声,没再多说什么。他打开饭盒,两样菜都吃了一口,不咸不淡,很恰好的味道,带了点儿莫名的,令人安心的感觉。
兆兆特意为他做的。
她还特意跑过来送给他。
这个认知,让他有藏不住的喜悦。
“你都不关心我。”见他没有皱眉,应该是没有嫌弃的意思,池桃稍稍松了口气。她想起刚刚的事儿,作瘾犯了,没忍住出声抱怨,“你都不问我怎么上来的!我被你们前台拦下来了,还是你小叔把我带上来的。”
闻言,傅寻止来了兴趣:“你见到我小叔了?”
“嗯。”池桃点点头,回想起傅和玉的模样。他给人的感觉和陈盛南有些相似,都是第一眼看上去,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不过陈盛南骨子里有戾气,会让人有危险感,傅和玉就完全不会。
池桃真心诚意地夸赞道:“你小叔还真挺好看的,放在古代能当花魁的那种。”
说完,她又感觉花魁这种词,用来形容男人不太好,更何况当事人的侄子还在这儿。
池桃小声补充:“当然不是让他去当花魁,这只是一种比喻,你不要和你小叔说!”
傅寻止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他这声笑,在池桃看来,就是附和的意思。见他回应他,她也来了八卦的兴致:“你小叔有没有对象呀?”
男人抬起眼,夹菜的动作停顿了下:“怎么?”
“允允好像就喜欢这种温润款的,我看能不能介绍他们认识一下。”
“……”
男人又笑了声,这回带上了几分凉意。
池桃再迟钝也听出他这会儿心情不太美丽。她莫名觉得好笑,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啊了声,脑袋伸过去,凑近他的,故意道:“你吃醋了?”
“没有。”傅寻止淡道,“没想到你还有做红娘的潜质。”
池桃也分不清他这是在夸她还是在阴阳怪气她。
就当他是在夸她了,她笑眯眯的:“那可不,我现在都觉得我做漫画家可惜了,我就该开个婚姻介绍所的。”
“……”
以免某个男人夜长梦多,池桃和傅寻止是在北原领的证。
池桃没提求婚的事儿,现在先领证再结婚的情侣也不少,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东西
。
领证当天,池桃一大早被傅寻止从被窝里拉起来,他给她穿好衣服,迷迷糊糊的又被他抱到卫生间去洗漱。
温热的毛巾扑在脸上,池桃才算勉强清醒,眼皮子耷拉着,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有些无语。
她能理解他的急迫,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算了,池桃默默闭上眼。
随他吧。
领完证,池桃提出要去墓园看看。
林青竹和傅和书夫妻葬在同一个墓园,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缘分。
池桃照例买了白菊和向日葵,与去年不同的是,上次站在远处看着她的人,这次站在了她身边。
“妈妈。”池桃将花放在林青竹碑前,望着上边熟悉的的笑脸,不自觉地弯起眼,深深鞠了一躬。“我的漫画卖的很好,长篇漫画反向也很棒,我和你说过的,我特别想要实现的那个愿望,也实现了。”
“只是好遗憾,你没有看到。”
“不过。”说着说着,池桃眼睛开始发酸,用力吸了吸鼻子,才慢吞吞地继续道,“我现在不怪你了。”
她不喜欢画画,林青竹却硬说她继承了她的天赋,让她画画。
池桃也曾歇斯底里的反抗,自顾自地放弃了学业,自甘堕落,肆意浪费光阴。
却在刚开始堕落,还没有到最低端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耀眼的人。
那个人比她优秀许多,喜欢他的人也很多,不缺她一个。
他表面很嫌弃她,让她不要缠着他,却愿意浪费学习时间送她走过短短夜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冲出来保护她,耐心地给她重复无数次的题目。
他拉住了她。
她愿意为了这个人,一点一点,眷恋这个世界。
“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也能永远幸福,可以肆意的去想去的地方,不被任何所束缚。包括……我这个女儿。”
“如果我不出现就好了。”
曾几何时,池桃甚至在不停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她的妈妈热爱自由,喜欢到处游玩
寻找灵感,她的爸爸忙于工作,对她几乎不管不问。
她的存在只是一种对他们的负担。
如果她不在就好了。
池桃是矛盾的,她既希望林青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又想要得到母亲的关怀。
“这句话不行。”
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冒了出来。
池桃转过头,正对上男人认真的视线。
“如果你不出现,我怎么办?”
“……”
他的神情认真,不像是在调侃着开玩笑,唇角耷拉着,看起来像一只要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池桃只好给他顺毛:“那我收回上一句话。”
说完这些,池桃轻轻闭上眼,又鞠了一躬,有水滴自眼角滑落,很快与地面融为一体。
她看向傅寻止,等他带她去见他的父母。
傅寻止:“说完了?”
她点点头。
他站直身子,稍稍点了点头,语气不咸不淡:“那回去吧。”
池桃:?
她愣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不带我去见见你的父母?”
“不用。”他说,“我很早就替你见过了,今年八月再带你来。”
领证没过几天,卫梓晴和喻斐回了南城,开始着手她母亲的葬礼。傅寻止有事抽不开,他和卫梓晴母亲也没见过,去也是作为她的家属去。
池桃也不想打扰他工作进程,一个人买了机票回去。
葬礼定在周六下午,外头下着小雨,不轻不重地砸在地面上,晕染出很小很小的水圈。
是可以撑伞,不撑伞也不打紧的天气。
她母亲在原来的公司也是高管,人脉很广,也有许多敬重她的人。据说,听说了她辞职的原因,公司老板心疼了好一段时间。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池桃和喻斐陪着卫梓晴一起,站在距离灵枢最近的家属位。
池桃没来由的回想起林青竹葬礼当天,好似也是同样的天气。
阴雨绵绵,大片大片的乌云遮蔽住整个天空,
那个时候她没有哭,只是胸口有一
种强烈的,喘不过来气的窒息感,感觉有什么牵扯很深的东西悄悄碎掉,再也拼不回来的那种。
她忍不住用余光看向卫梓晴。
卫梓晴没有哭,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作为至亲,和落泪的,前来吊唁的人相比,显得有几分冷淡。
池桃却能深刻体会这种感觉。
痛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葬礼临近结束,宾客差不多走完的时候,池桃在人群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的一身黑,黑色口罩,戴着熟悉的,属于他弟弟的鸭舌帽,撑着把黑色的伞,挡住他露出的半张脸,默不作声地隐藏在人群中。
池桃能认出他纯粹是因为那个黑色鸭舌帽,她见陈盛源戴过太多次。
不知道怎么会到了陈盛南那里。
她不动声色地转头,打量喻斐的神情。
喻斐头埋得很低,她本就是情绪敏感又容易被触动的人,这几个月的旅行,她和卫梓晴母亲关系也很不错。这会儿正不断地掉着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压根儿没注意到那人的存在。
人群中的男人动了动,抬起眼,许是在刻意关注他的缘故,池桃注意到他手上攥着一包纸。
这个时候,卫梓晴给喻斐递了纸。
男人脚步停下,黑色大伞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随后,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发觉他的动作,池桃眉头紧了紧,借口去洗手间,快步跟上他。
“陈盛南。”她扯住他的袖子,往边上拽,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你来都来了,不打算和斐斐见一面吗?”
“你不是挺想她的吗,不止是陈叔叔,徐伯和小胖墩都和我说了,你这段时间状态下滑的厉害。”她故意往狠了说,“徐伯都快担心哪天你直接猝死在家,成为南城最早去世的青年企业家。”
怕他不信,池桃拿出手机,刻意补了句:“你需不需要我给你买块墓地,早点买,还能葬在你想葬的地方。”
“……”
“你这是在咒我吗。”陈盛南捏了捏眉心,头一回感觉池桃这么缠人,“没必要
,我和她已经是过去式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都莫名开始同情傅寻止,被这么缠了一年,他怎么忍得住的。
“你们不还没说分手吗?”池桃抿起唇,像一个为叛逆期孩子的恋情操碎了心的老妈子,“你以前那种运筹帷幄去哪了?怎么这么畏畏缩缩的。”
陈盛南眼皮狠狠跳了下,看起来没明白她的意思。他看她仿佛在看一个奇葩:“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这样吗,觉得我控制欲强,背地里每天都在和盛源骂我。”
好家伙,这他都知道,他肯定偷偷看小胖墩的手机。
池桃迅速狡辩:“……那是以前,我已经很久没骂你了。”
“……”他喉咙滚了滚,掩下眼底的情绪,难得笑了声,“我知道我的性格有点问题。我这样的人挺适合孤独终老的,就不打扰人家小姑娘了。”
池桃被噎到,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吐槽:“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那你呢。”陈盛南反问。他今天没有戴眼镜,茶色的眼里无波无澜,看她仿佛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他很难理解她此时追出来的举动,一字一句,平静而又夹杂着淡淡的讽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男人把喻斐从我这里带出去的。”
“因着我们以前的关系,我也没有把这件事怪在你的头上,你来找我,我也从来没有置之不理。”陈盛南眯起眼,唇角微勾,眼底并无半分笑意,“桃桃,我可以理解成,你是觉得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想要补救吗。”
他至始至终都很平静,却不断地在说出,能刺穿她心脏的话。
池桃不说话了。
凭心而论,陈盛南说的句句属实,他没有因为喻斐的事情迁怒于她,对她的态度和平常无二。
她还是没来由地觉得委屈,唇瓣紧紧抿起来,低下头,用手背狠狠抹了下眼睛。
可能又说错话了吧。
她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为什么在陈盛南的嘴里,又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
头顶
传来男人低低的叹息声,紧接着,一只手伸过来,用力捏了捏她的脸。
池桃吃痛,抬起头怼他:“你干嘛?我被你的话伤到了,现在很伤心,不想和你说话。”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过呢。”陈盛南弯起眼睛,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做事冲动,想都没想就跑上来,说两句就委屈得不行。小时候闯祸了还是我给你背的锅,结果被你爸识破了,还反过来怪我说漏嘴。”
“……”猝不及防提起以前的事情,池桃脸红了红,刚才那点小情绪顷刻间被羞耻所替代,“你能不能不要提以前,那时候我才多大。”
“还有,我没觉得寻寻把喻斐带出来是错的。”她别扭地说,“私人□□是犯法的,我不想下次见你,还得隔着一道铁窗。”
陈盛南这会儿是真心被逗笑了:“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那当然。”池桃看着他,语气认真,“可能是我和傅寻止分开五年才在一起的缘故,我只是觉得,你和斐斐要是错过了,挺遗憾的。”
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又没有什么外力因素阻隔,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你还记得我和你上热搜那次吗,斐斐还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什么情况。我觉得她还是在乎你的。”
池桃一股脑儿地说了一通,没等到男人的回应,顿时来了火。
“陈盛南。”她瘪瘪嘴,很不开心地说,“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我不听说两句就哭的小屁孩说话。”
“……”
池桃真想给他脸上来一拳。
“好了好了。”陈盛南笑眯眯的,又恢复成之前那副斯文败类的笑面虎模样,“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不用管。弄好自己的婚礼就好,婚礼当天我会到场的。”
池桃眨眨眼:“什么婚礼?”
“哦?”陈盛南状作讶异地挑起眉,丝毫没有对当事人泄密的慌张,甚至有点儿愉悦,“傅寻止没和你说吗,北原傅氏要和南城的傅云合并,重心转移到南城。他打算在继任仪式当
天向你求婚,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婚礼相关的事情,应该就在这个月吧。”
瞥见池桃满脸迷茫的神情,他脸上笑容更大,懒洋洋地啊了声:“你不知道吗?”
池桃茫然:“我不知道啊。”
“哦。”陈盛南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现在知道了。”
“……”
陈盛南幸灾乐祸地提醒:“对了,他求婚当天你记得演一演,装成完全不知情,很惊喜的样子,不然他会很没面子的。”
“……”
池桃彻底无语了。
他和傅寻止加起来最多六岁!不能再多了!
即使陈盛南“不小心”泄了密,葬礼过后,甜品店,长篇漫画,还有四格漫画加印的签名,各种各样的事情接踵而至,池桃忙得不可开交,也渐渐把这个事情抛之脑后。
有位网红发微博推了她的甜品店,这条微博小红了一下,慕名而来的各路网红打卡,导致甜品店有些人手不够,一时又招不到合适的人,她只好自己也在后厨帮忙。
得知这事儿后,卫梓晴和喻斐主动提出帮她一段时间,熟练而有效率。有了她们的帮助,暂时解决了燃眉之急,不过池桃还是一如既往的忙,整日整日泡在后厨,研究夏季新款的甜品菜单。
直到傅寻止回了南城,她也没多少时间陪他。
或许是为了保持惊喜感,傅寻止只和她说了这周五会开记者会,正式宣布合并和继任的事情,让她记得过来。
他可能压根儿想不到池桃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然而池桃还真的忘了。
这事儿还是一大早,她人都到甜品店了,卫梓晴盯着她看了半天,才疑惑地问了句:“你不去你男人那个记者会?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应该很想见到你吧。”
瞥见池桃瞬间凝滞住的表情,她顿时在心里默默为傅寻止点了根蜡。傅寻止让她们瞒住求婚的事儿,她不好直说,只能好心提醒:“你现在去还来得及,上午十点才开始,现在九点,刚好一个小时。”
池桃连包都没放下,又重新飞奔了出去,马不停蹄地打车,往傅云的写字楼赶。
好在路上没有堵车,池桃赶到的时候,记者会也才刚刚开始。
男人身穿黑色西装,身材挺拔高大,银灰色领带一丝不苟,显得成熟而又庄重。许是和他关系过于亲密,看惯了他休闲时的模样,池桃差点不记得,他在工作上,也是个极其出色的人。
池桃来得晚,会场坐满了记者,还有些溜进来围观的人,只有最后一排还剩着几个空位。
男人一出场,池桃便听见了身边的一片唏嘘声。
坐在她旁边的小姑娘,似乎是傅云新来的实习生。这会儿闪着星星眼,看着池桃和她年纪相仿,忍不住拉着她,一个劲儿地吹捧:“你也是新来的实习生吧?我们老板很帅是不是!我就是冲着他这张脸来的傅云!又帅又有实力,呜呜呜,不过听说他有女朋友了,好可惜。”
池桃:“……”
她不想当个扫兴的人,只好顺着她的话道:“是挺帅的,有女朋友不是挺正常的吗。”
小实习生叹了口气,艳羡地说:“真是可惜了,以我多年阅览群书的经验,这种禁欲脸,在床上都很猛。”
池桃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有一说一,确实挺猛的,每次被他折腾完她都得睡到大中午。
可这又不能说。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我也这么觉得。”
面对台下黑压压的人头和闪光灯,男人神色未变,冷静地讲着公司的发展和未来企划,视线却不住地在人群中游荡,最终,落在最后排。
注意到他的目光,小实习生星星眼又闪啊闪的,忍不住和她说:“你有没有感觉,老板好像在往这边看诶,是有什么隐形摄像头吗?”
池桃还没来得及接话,台上的男人已经开了口。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却莫名,多了份缱绻的意味:“一直以来,很感谢各位媒体对我司的关注,我也相信,傅氏的未来一片光明。”
“我最想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