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片叶子
农家少闲月，四月采茶忙。
人间四月，春风十里，草长莺飞，大地转绿，塔庄村的高山茶园里新芽萌发，飘香四野。
茶垄行间，人影穿梭。
一芽一叶一抹香，一人一篓采茶忙。
茶农们腰挎竹篓，摘取清香的嫩叶，开启春天里的“茶经济”。
小小的一片叶子，不仅是一片绿叶，更是一个产业，是茶农一年的希望。
明前茶，更是贵如金。
“这叫什么事嘛，昨天还卖60块一斤，今天就只有25块。”
“还让不让人活了，砍价也不是这么个砍法，明摆着欺负人嘛。”
“25块，人家还不一定愿意收你的。”
“都不够成本的，这可是血汗钱呐。”
“胳膊拧不过大腿，爱卖不卖的，找谁评理去哟？”
“这样搞，来年大伙谁还愿意去辛茶？”
“你们走吧，我们不卖给你们。”
“对，不卖，不卖，你们干脆去抢钱得了。”
傍晚的时候，在村委大院门口，一大班村民围在一起，有提着蛇皮袋的，有背着竹篓的，有蹲着的，有站着的，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激动。
中间有两个中年男子，挎着包，地上摆着两台电子秤，旁边停着两辆面包车，车门上印着“古城县xxx茶厂”字样。
“你们不卖，我可就走了，别耽误我时间，我还要到别的地方去收呢。”
“今天市场都是这个价，谁来都一样，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走吧，走吧，也太黑了。”村民们颇为不满。
两个男子见实在谈不拢，便悻悻离去。
“刘嫂，你说李老板今天还来不来，茶草时间捂长了可就卖不上价了。”人群中，一个人扯起大嗓子。
大伙口中的李老板，是临县的一个茶叶小贩，往常每天傍晚都会准时到村里来收茶农新采摘的茶草。
“我哪知道啊，我今天还摘了5斤呢，你看，多好的明前茶。”刘嫂一边翻着袋子里的茶叶，一边焦急的等待着。
“这李老板，也太不靠谱了，口口声声让我们抢时间，说什么有多少收多少，自己倒好，鬼影子都看不到。”
“刘嫂，你上次不是留了李老板的电话嘛？你去个电话问问，看看到底是咋回事，我还等着回家烧饭呢。”
“行，我来打个催催。”刘嫂说着，便掏出手机。
“喂，李老板呐，我是塔庄村的哟，今天你怎么还没来呀，大伙都等急死着。”
“什么，不来了？么好好滴不来着扎？啊？哦，这样啊，那怎么行……”
“嘟嘟嘟……”
还没等刘嫂继续说下去，电话便挂断了。
“什么情况？这是？”
大伙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刘嫂，焦急询问。
“不来了，让我们自己想法子。”
“什么？这可咋办呐。”
“李老板为啥就不来了？我们这都是自家山上的茶叶，都不辛化肥，哪里找到这么好的。”
“他讲不是不想来，是来不了哦，好像是人家不准他来收，讲什么把我们的好茶叶尽都搞到外地去了，有人私底下在管……”
“阿耶，哪个做这么个事，真缺德。”
“我们茶叶卖不掉，哪个来管哦。”
“就是，价格压的这么低，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时间，人群又沸腾了。
胡山和村支书刚从组上协调工作回来，远远看到一群村民围在村委大院门口。
“哎，书记，书记，你们还没走啊？”刘嫂远远打招呼。
“刘嫂，你们这是干嘛？”村支书扫了一眼人群，不解地问道。
“书记，你来评评理，这不是欺负人嘛？”刘嫂激动着，大口大口喘着气。
“不急，不急，刘嫂，慢慢说啊。”胡山安抚大家情绪。
村民们七嘴八舌，不一会儿，胡山就把事情原委了解个大概。
塔庄村位于星云山境内，平均海拔500米，盛产高山云雾茶，为富锌富硒绿茶，市面上很受欢迎。
除了村集体开发的200余亩茶山，大多数农户自家都有一片茶园，村民们种茶、采茶，也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制茶，大多数村民都是采摘茶草卖给茶贩子或者周边的茶厂，茶叶成为村民们一年当中的重要经济来源，平均下来每家靠卖茶叶能增收1万元以上。
而村集体的200余亩茶山和制茶车间则承包给了老庄组的杨六九，由他来负责管理维护、采摘制作、零卖销售，每年上交给村里5万元租金。
这些年，茶叶市场趋于饱和，销售渠道内卷严重，价格上不去，杨六九承包后，勉强能够维持，茶叶基本都能售卖一空，但也只限于集体茶山这块，因销路压力，一直没有收过村民自家采摘的茶草。
往年，每到采茶季，大伙基本上都是傍晚时刻将当天采摘的茶草拿到村里集中点，等候外来的茶叶贩子来收，这些贩子有附近大茶厂的，也有周边一般的小商贩，价格也还在合理范围。
而且不仅仅有本地贩子，大批临县的茶叶贩子涌入到古城县，争相收茶草，然后运回去进行加工制作，再贴上他们的标签，对外号称他们的特产茶。
当然，老百姓并不会去管这些，只要来收茶草的人给的价高就行。
谁知道，今年不知道是怎么滴，开始几天，外地茶叶贩子都还准时来候着，突然今天一下子就都不见人影了，只有本地附近几个大茶厂派人来收，但是价格压的很低，不到头一天的一半价。
虽说茶草一天一个价，但好歹还是明前茶，也不至于相差这么大。
据说，有民间力量私下交涉，使得临县茶叶贩子进不来，加上本来茶叶市场就压力很大，多方因素叠加一起，茶草收购价格一下降到25块一斤，就这还要看品相。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茶农们在心疼啊，辛辛苦苦忙一年，一下子收入直接减半，搁谁身上也接受不了。
“书记，你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对啊，晚上卖不掉，可就砸在手里了。”
“不行的话，送到九哥厂里去。”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提议道。
“九哥不是一直不收购大伙的茶草么，能行吗？”
“九哥也不是孬子，现在价格都压成这样了，他能给到多少？”
“死马当作活马医哦，不去问问怎么搞，总不能捂坏掉吧？一分钱都搞不到了。”
“都是家门口的，九哥应该不会和那些人一样吧。”
大伙满脸期盼央求着，没办法，胡山和村支书只得应了这门差事，让大家稍事等候，两人赶往村里茶厂。
“九哥也有难处，这么多茶草，可让我怎么开口哦。”路上，村支书一脸无奈。
不知道九哥的茶叶卖的可贵？不然，各个单位都是要办公茶的，这个市场还是可以争取一下。
还有国家供销社832农副产品帮销平台，要是条件符合，入驻进去，销售渠道岂不是又有了？胡山心里琢磨着。
“九哥，还在忙着摊青啊，今天茶草怎么样？”村茶厂里，机器轰鸣，一片忙碌，村支书一到门口就招呼起来。
“哟，是两位书记啊，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这边坐，刚好新茶出来了，我给你们泡点尝尝。”说完，九哥就给胡山和村支书一人递上一杯刚泡好的明前茶。
“不错，不错，鲜嫩清香，口感醇厚。”胡山抿上一口，不觉赞叹。
“无事不登三宝殿，书记，今天你们来我这是为了茶草的事吧？”不等胡山和村支书开口，九哥直接一语道破。
“九哥，你都知道啦？”村支书望了望九哥，又喝了一口茶。
“嗯，听说了，刚才安置点的老李头还送了2斤过来，没办法，都是家门口人，按50块一斤收了。”九哥说道。“实话讲，他们今天这个价格也真不像话，老百姓辛辛苦苦的不容易。”
“九哥，咱明人不说暗话，来你这，也是受大伙之托，看能不能把茶草收了，帮大家一个忙。”村支书索性摊牌。“至于价格嘛，你掂量掂量，比茶贩的喊价高点就行。”
“书记，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哦，你说要是一个两个的，我收也就收了，可要是一个村的茶农都来，我收不起啊！”
“你也知道，我是小本生意，茶叶摊子小，这些年全靠做质量，客源相对稳定，库存勉强糊掉着，要是一下增加这么多，我根本卖不掉啊，那可就砸手里了。”九哥满脸歉意和担忧。
“不就是担心销路嘛，九哥，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这边照收，我来发动大家都帮你销一个。”村支书提议。
“九哥，你家茶叶资质可都齐全呐？”胡山问，“如果条件符合，可以上到国家供销社832平台，很多企业和单位都在那上面下单。”
“注册了商标，也有认证，应该是全的。”
“对，胡书记到时也可以帮着想法子。”村支书附和着，“九哥，这下你放宽心了，没后顾之忧吧？”
“好嘛，两位书记都这样说了。”
“那价格这块呢？”
“都是家门口的，也不能亏了大家，我家里也要吃饭哦，照着市场价来搞吧，今天还按50块来，后期根据行情浮动，这样没话讲吧？”
“九哥能这样说，真是太好了！帮了我们大忙。”村支书有些激动。
“那我现在就通知大家把茶草送过来。”
不一会儿，刘嫂就带着一帮村民赶到茶厂。
九哥招呼着，察看鲜叶质量、过磅称重、登记付钱、摊凉分拣，忙的脚不沾地。
这不，胡山和村支书一回去，也立马号召大家卖起了茶叶，胡山还借助人脉关系，谈下了几家单位的单子。
与此同时，胡山还对接国家供销社832平台，协调入驻平台销售事宜。
一番下来，收茶风波就此收场。
九哥承包的茶厂销售渠道也不断拓展，几乎收购了全村茶农的茶草，品牌也越做越大。
一片叶子，带动了一方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