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众人被虏回相府，白宁用药救宁珊
一
秋夜越深，天气也越冷了，相府正厅里已经点了暖炉，而正在来回踱步的左青丘，把肩上的青蟒披肩又往上拉了拉。
左青丘的父亲左达，出生在一个叫南弛的小村，从南弛村西去不过半日路程有一片梨山，山上长满梨树，待到开花季节，满山白璎墜墜，芙瓣飘飘极其美丽，而这山中住着一位隐士，名叫艾千明。
艾千明枪法武艺精熟，开武馆收门徒名声赫赫，被称为银枪王，却也结了不少仇家。后来艾千明生了个女儿取名艾露荷，有了家庭后艾千明便想远离恩怨纷争而退出江湖，隐居到这片梨山之中。隐居后的生活趋于平淡，枪王也不再刻苦练武，而是每日定气冥想，饮茶观花，枪法反而更添灵秀纷繁之气，越发精进。
有一天女儿艾露荷在山间踏青，却不知从哪窜出一条大蛇，缠住艾露荷，向她张开血盆大口，恰巧被年方十余岁的左达遇到。他拼尽全力不惧生死，从大蛇口中救下了艾露荷。 左达天生力大，又好打抱不平，正想找武师学武。艾千明知道后收左达为关门弟子，传给他看家本领暴雨梨花枪，成年后还把自己的女儿艾露荷许配给了左达。
左达武艺练成，便投了武科考，高中甲榜成为御林侍郎，而后朝廷设立猎鹰门，左达便被调为猎鹰门骨干，为朝廷犬牙。但凡有穷凶极恶，目无王法的罪魁，州府县衙捉拿不定，便有猎鹰门出手捉拿，或是直接斩杀，很多江湖上的成名好手，门派掌门都不是猎鹰门的对手。
北方延国犯境，皇次子图永征兵前往平乱，左达又被征为前部先锋，左达为人作风勇猛残忍、当初在猎鹰门时但凡领命，从不手下留情，而今做为先锋对敌，更是杀戮果断，让敌人闻风丧胆。被称为北地三虎将之一 “冢虎”。
而后不久，艾露荷怀孕，生下一子取名左青丘，左达与妻子艾露荷对这个儿子极为疼爱，但左青丘却因为母亲在孕中被江湖仇家伤过胎气，而一直成长缓慢，个子不高，肩背也不粗壮，完全不是练武的材料。可对兵法战策，阴阳诡论却格外用心。二十余岁便被北地王招为幕僚，而后入阁，图灵泉继承父亲北地王位时，左青丘为托孤重臣之一，随即拜相，司领官员，统管北地政务。 权势逾大。
左青丘正妻名为崔晓，是官宦家小女儿，婚后生子左横。 左青丘还有两位妾室，一位钟婷，是北地王指婚，生有一对儿双胞胎女儿。另一位小妾叫柳潇潇，长相娇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无一不晓，还未生育。
长子左横倒是强健，习武熟练，精进极快，继承了祖辈的暴雨梨花枪，只是为人做事性格乖张偏执，让左青丘很是苦恼，对于左横的管教也越加严格了。
这一夜，一队虎贲营人手去卢府，将卢家老小皆扣以罪状下狱。而另一面左横带人去了何家大宅，左相只期待左横也能不负嘱托，顺利回府。
二
小厮来报 ：“相爷、相爷，回来了，少爷他们回来了。”
左青丘走出正庭来到相府大门，想着左横是否带回了何百昌，或者还多带回个何玲玲。
相府门外，虎贲营熙攘归来，到了门外整齐列队。左青丘迎将出来，却看到左横怀里抱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急匆匆往府内跑。旁边还跟着个身着白衣，脸蛋圆润的小姑娘，用手按着左横怀中女子身上的伤口一起往里跑。后面的虎贲兵，还压着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院外昏暗看不清脸。
左青丘：“横儿，你这是？这是！？”
左横：“爹爹，来不及了 你快让开躲开。”
说着也不看他爹，抱着宁珊一股脑的往府里冲、旁边那个小姑娘也一起跟着。
白宁：“对对、着急，快点快点。”
白宁：“左………左，往哪跑呀？要把宁珊抱去哪？”
左横：“叫我左横，快把宁珊抱我屋里去。”
俩人边说边往里面跑，怀里的宁珊一直有气无力地说着：“我不要……我不… 安…赵安在哪…”
左青丘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是一脸懵，问旁边虎贲营兵将：“少爷抱着的那是？”
兵将：“禀相爷，太傅大小姐宁珊。”
左青丘：“哦 ，怪不得看着眼熟，天太黑，跑的太快，没认出来…… 那旁边跟着跑的是？”
兵将：“回相爷，说是个什么谷的大夫。”
左青丘：“哦，什么谷的大夫… 你们确定刚刚去的是何府吗？”
兵将：“确定呀相爷，您看这位～”
说着回头手指被压着的赵安，
兵将：“这位可是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抓回的何府书房掌事。”
左青丘：“哦……有点眼熟，确实有点眼熟。 诶？ 我不是说不用少爷亲自露面么？ 张猛呢？”
兵将：“回禀相爷，张猛死了！”
左青丘：“什么？ 怎么死的！”
兵将：“ 虎奋营第一猛将大獠牙张猛，面骨粉碎 身中数十刀，气绝身亡！”
左青丘：“啊！ 这何百昌竟有如此本事！他不怕我虎贲营吗！”
兵将：“相爷，不是何百昌干的，张猛将军刚进去的时候，还跟何百昌手拉手，站在一起挺好的。”
左青丘：“那是谁干的？！”
兵将：“这………”
左青丘：“说！是谁！”
兵将：“后来少爷冲进去了…… 就把张将军脸抓碎了，还捅了好几十刀。”
左青丘：“啊！？”
正这时一个小厮从内门一路小跑来到左青丘身前。
小厮：“启禀相爷，左横少爷那边有两件事要找您办。”
左青丘：“何事？”
小厮：“ 第一件事是那个大夫说的，她得知相府里有药库，要大量药物，主要是龟板、冬虫夏草、百合、贝母、青蒿等等，我是记不住，说多多益善，要做什么百合固金汤，但不需要其他大夫过去。”
左青丘：“第二件事呢？”
小厮：“第二件… 第二件事，是少爷说，人他已经带回来了，请相爷帮他再去提亲。”
一听这话，相爷只觉得眼前出现好多亮点，忽大忽小一直在闪，有点头晕。
相府东院正房里，左横和白宁把宁珊放到了床上。
白宁：“左横，你出去吧，我要给珊珊看伤，你在这不方便了。”
左横：“我在这有什么不方便？珊珊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了！”
宁珊听到这话眉头紧皱，撕心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连咳了数声，每一声都让额头渗出一层虚汗。
白宁：“你出不出去！ 你再不出去延误了时间，我看宁珊小姐这伤可难治了。”
左横一听赶紧站起身来：“啊？ 好、好，我这就出去您快给珊珊治伤。”
白宁：“我告诉你，宁姑娘这伤势非同小可，刀伤极深，恐怕伤及了脏腑，凶多吉少。 你好生配合，我自当全力医治，否则……哼。”
左横：“我知道了，我这就出去。” 说完左横深情的看了一眼宁珊，咬咬牙一回头，往外走。
白宁：“等一下。”
左横赶紧又转过头来：“白大夫什么事？”
白宁：“叫几个老妈子进来，带几盆水、冷水热水都要，再把剪子、棉布，等等医疗用物都准备上，我这什么都没带就被你们抓来了。 听着，只许女眷送东西进来，宁珊姑娘受的是刀伤，金割伤修养，不易阳气太盛，康复前不见男丁，记住了吗？”
左横：“记住了。”
白宁：“那快去安排吧，快去～”
左横：“好， 珊珊我爱你！ 珊珊加油！”
又看了一眼白宁：“白大夫加油！”
白宁：“好啦知道啦，你快去吧。”
左横：“嗯！”
说完左横便走出了房间。
随着医治物品陆续送到，白宁慢慢脱去宁珊的衣服，露出嫩白的肌肤，擦拭干净伤口周围，只见背上刀伤深已到骨。宁珊拿出随身的百草谷秘药千宿饮，趴在耳边轻轻地跟宁珊说。
白宁：“宁珊姐姐，关于你的伤势，我告诉你实情。”
宁珊点了点头，微微睁眼看着白宁，小声说道：“我是不是…不行了…”
白宁：“那一刀用力很猛，断了你的肋骨，肋骨折入肺部，但万幸肺没破开，却受了不轻的挫伤，我现在要给你服药和缝合伤口。”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白宁：“在何府我给你服下的千年人参丸是吊命的，而这瓶是我们百草谷的千宿饮，服下后止痛安神，加速伤口恢复，坏肉再生，有重塑元气之效。 师父说这药能救命，要常备在身上，现今我身上只此一瓶，要给宁珊姐姐用了。”
宁珊眼中含泪，看着白宁。
宁珊：“妹妹…你能救活我？”
白宁：“我能，但这药有个作用，姐姐饮用后会昏睡过去，可能一两日，也可能数日不醒，等醒来伤势就好了一半，以后还需陆续调理即可痊愈。”
宁珊：“好…好妹妹，你………你看到赵安了吗？”
白宁：“他与咱们一起被带来相府了，之后还没见到。”
宁珊：“能不能看看他是不是还好好的？”
白宁：“ 宁珊姐姐，你还是先担忧自己吧，赵安不会有事的，那些人若要杀他，早就杀了，怎么还会带到相府来，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宁珊：“好…”
白宁：“还有件事。”
宁珊：“妹妹你说。”
白宁：“我看左横对你图谋不轨，所以故意说了个谎话，把他骗出去，也不让别的男人进来。 其他的事情，姐姐就先不要多想，这些日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照看，何老爷和宁太傅一定会想办法把姐姐救出去的。”
宁珊感激的看着白宁：“难为你小小年纪，想的如此周到，爹爹会把我们一起救出去的、还有赵安………。”
白宁：“嗯，姐姐快把千宿饮喝下，我来给你治伤，昏睡的这段时日，我会照顾姐姐的。”
宁珊：“谢谢妹妹了。” 随后白宁把千宿饮喂送到宁珊嘴边，宁珊一饮而下。
三
何百昌带着何玲玲，少主图日朗，大管家孙老前和夫人刘若曦一起进了书房，外面摒弃左右。
何百昌：“今日虎贲营前来，定然不是只为了抓珊珊和赵安，更不会为了白宁大夫。 现如今卢家想必已经遭难，而左青丘未对咱家用雷霆手段，或是顾及我何家在嶂拓城掌控商贾、驿站，九行八市。若咱家平白遭难，必然市井混乱，对他也无利益，难以收拾。再者说 我何家不在朝为官，不结党，无兵权，也没必要对我等大动干戈。”
刘若曦：“那这番说来，他们到此是要来找老爷的？”
何百昌：“八成是里外翻翻，再找个理由 把我或者玲玲和夫人带走，以做要挟。”
孙老前：“这么说来，他们不是来搜少主的？”
何百昌：“这倒还不敢确定，但就算发现少主不见了，一时间未必想的到与咱家有关。可这左青丘非同小可，要不了多久明白过劲儿来，他还会再回来的。”
图日朗穿着丫鬟的衣服，站在何玲玲身边低头不语。
何玲玲：“父亲…那您看现在该如何计较？”
何百昌：“玲玲，你也长大了，今日为父托付给你一件事情，你可能做到？”
何玲玲一听父亲如此说，挺直身子 走到父亲面前
何玲玲：“父亲请讲。”
何百昌：“父亲要你带少主和你娘亲往南去，不能留在北地了。”
何玲玲：“父亲，玲玲一定办到。可父亲您不走吗？”
刘若曦：“老爷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跟你待在一起。”
何百昌净了净嗓子
何百昌：“都听我的安排，孙老前。”
孙老前：“老仆在。”
何百昌走近拍了拍老前的肩膀
何百昌：“老前 运河航道出城需要两道文书，一道是商会的典证，证明商船所属商会和所载货物，另一道是出入城防给出的通行证，证明货物合规，船只安全，并注明出发与归来时间。商会典证对我们来说再容易不过，只是这城防通行，这么多日子通行审批缓慢，你速去找排队靠前商物货船，看有何门路把夫人 小姐和少主安排上船，尽早出城。”
孙老前：“好、我这就去。”
何百昌：“还有一事。”
孙老前：“老爷请说。”
何百昌：“我一会起身去相府，你那边忙完 确认小姐夫人和少主上船后，你回来让所有家丁、仆人、丫鬟，在这宅里拿东西，能拿多少是多少，之后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吧。”
孙老前：“这……这 可使不得呀老爷，这何家大宅是祖老爷留下来的，怎么能就这么烧了你说这…”
何百昌：“皆是身外之物，你们继续听我安排。现今无论北地还是皇城朝中，阴阳难辨，皇帝废立、左相叛反，在没辨清是非缘由之前，少主去哪里都不算绝对安全。所以此去南方皆要改名换姓，你们也不能再以“何”字为姓，不能轻易暴露身份，不要轻信他人。”
何玲玲：“父亲，那我们叫什么名字呢？”
何百昌：“玲儿你取母亲姓氏，叫刘玲玲。夫人本名若曦，改刘日若。你们觉得可好？”
玲玲：“父亲起的都好。”
何夫人：“也好、也好…。
何百昌：“至于少主…… 一切都是为了安危，皇家图姓太过引人注目…… 可能要委屈少主…”
图日朗：“ 叔叔，幸得叔叔保我安全，我愿更名改姓，跟玲儿姐姐南去。”
何百昌：“嗯，委屈少主了，我家得先主赐牌匾何德何能，我有子名为何德，您看，给你这第二个字，叫刘能如何？”
图日朗：“多谢叔父，能跟姐姐南去，换什么名字都好。”
何百昌：“好，以后你们就姐弟相称，称夫人为姑妈，身份、营生，随机应变。水路到了廊城，或许能遇到何德，到时再从长计议，现在你们快去收拾收拾东西，尽量少带物件，带些金银盘缠，我若能早日脱身，便来南下找你们。”
孙老前领了命马上出去办事。 而玲玲和何夫人却站在原地，眼角挂泪，迟迟不愿动弹。
何百昌：“ 玲玲，不需担忧父亲，只是你要顾好娘亲和少主，让为父放心，我很快便会来找你们。”
刘玲玲：“爹，我知道了。”
何百昌：“只是……唉， 委屈了你，可怜了这婚事……恐怕要推迟一些了。”
玲玲摸着手上的约戒，身上还穿着为婚礼试妆的服饰，心里好不是滋味，想哭，又怕给父亲母亲添为难，强忍着…………
何玲玲：“嗯……父亲…… 你说卢绍庭，会知道我去南边吗？ 他会来找我？”
何百昌想了想，其实在他心里明白，卢绍庭明日是否能进城都是问题，进城了能否安全更是问题。 可何玲玲又何曾不知道这些。
何百昌：“ 在这世上，若遇到坎坷不顺，或身临险境，人们往往都是顾虑自己的爱人，家人，反而不多顾及自己。 而若人人都能照顾好自己，等到时日一过，自然会重新回到一起。 只希望卢绍庭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以他的本事，只要不以身犯险 盲目从事，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而他更多担心的应该是玲玲你吧。”
何玲玲：“可他家里人都………”
何百昌：“具体情况如何，我也要去相府弄个明白，快去收拾吧，免得夜长梦多。”
何玲玲回到房里，看到什么心里都不是滋味，本想带几封与卢绍庭彼此互通的信件，再一想，这一番隐姓埋名，若被人发现这些书信恐怕难说明白。 干脆除了手上这枚订亲的戒指，其她念想一律不带，只拿了些能当钱的首饰，临了又看到了那一对儿在市集上买回的新娘子和将军布偶，依旧喜欢 便也带在身上。
何夫人处处舍不得，在几个屋子里转了一圈，看到厢房里，白宁休息的床上，摆着一个小包裹，这包裹白宁总是随身带着，这一夜事发紧急，白宁又被忽然抓走，这包裹便落在了床上。
何夫人想必其中应该是什么重要东西，既然要离开，这里又要烧掉，也顾不得什么礼貌，拆开包裹来看看。 其中是两本旧书，书页破损不堪，能看得出白宁尝试修复过，有些书页还做过补全， 包裹中还有些制成的药丸和瓶罐。何夫人也听孙老前和白宁都提起过百草谷抢书的事件，看来就是这两本了，既然对白宁如此重要，无论如何不能丢了，何夫人便把这个小包裹也带在了身上。
至于何老爷自己，利索利索衣服，这一夜没睡 头发也乱了，用女儿买回的新头巾扎紧了些，这就要前往相府，会一会左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