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上)宁姗诞下左横子,联军攻破嶂拓城
所有对于战术的猜测都是多余。
卢绍庭、螣千叶、江由儿、萧红绫、律真、律宝,饱餐足饮,扎紧铠甲,手握兵刃,西疆与延国联军气势振奋,逼近瑞国青石坡常盘大营。
强大的攻城器械甩出巨石锁链,大营的营围被砸出数个破洞,随着一声号令,鼓角齐鸣,旌旗大展,众将跃马当先,引兵扑向敌营。
瑞国兵将不可谓不英勇,在营防破损的时候,他们把营内的物资、拆散的营帐都增添到破损处以做障碍。
硬弩长枪连射带刺的攻向敌方兵马, 巨石滚落,井阑齐射。无数瑞国士兵倒在阵前,而后他们竟以血肉之躯生生扛着战马与攻城器械的冲击。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关败了,身后就是嶂拓城,他们的家人、百姓,都在那里。
杀声遍地,血肉横飞。卢绍庭一度心生不忍,毕竟这些北地军穿着自己曾经的军装,用着自己也曾用的旗号。
可,趟平了这里,下一个就是嶂拓城,国仇、家恨、这么多年所有的苦楚积怨就在那里。
他也希望这些北地军放下武器,举阵投降,与他一起反戈杀向嶂拓城。可他们不,他们宁愿就这样战死,也不相信左青丘叛国害主、阴谋用计杀害了北地王,害了卢侯一家,他们也不相信现在面前这个煞神真的就是当年北地军的英雄卢绍庭。
俞佘身中创伤十余处,死战不逃,鲜血渗透盔甲,染红战袍。他手舞大刀,把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都留给了北地军,留给了常盘大营。
寒光闪烁,铠甲撕裂,又是一挺冰冷的长枪,刺入了他的胸膛, 没力气了…战不动了,俞佘看着面前的这番景象,眼含热泪,满心的不甘与悔恨,终于把刀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自刎于阵中。
大营失守,卢绍庭的大军安下营寨。
这一夜,营里将士亢奋异常,聒噪不安,巡夜的将官几次催促,都难以安歇就寝。
白宁在伤兵营里,忙了很久很久,给受伤的将士治伤,那些瑞国受伤的士兵和俘虏她也想救,但人数太多,一时根本忙不过来,药物也不足够。
白宁心急想不出如何处理,螣千叶见状主动前来,划分士兵,只让白宁按照他的安排专心救人,其它不要多想。
可这又怎能不多想,白宁本就只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小大夫,这一路走来见了多少征战杀戮,一次更比一次的残忍血腥。
而几日后的嶂拓城,又必然是一副人间炼狱。 到时大夫不够,药物紧缺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白宁赶快去跟卢绍庭商议,想到百草谷内春生秋藏,应该又有不少草药可以使用了。卢绍庭随即下令,派遣一支军队,去百草谷把一应草药连采带搬,全部拿回。
军中还有几位随军大夫,可以同去,但白宁要留在军中不可前往。队伍临行前,白宁千叮万嘱,万万不可伤了谷中百姓。
休整两日,江由儿与萧红绫组织起了一支人员充沛,军备精良的先锋营。律真律宝跟前元帅珲昆一起清点收整攻城器械,万事俱备,大军开拔,围向嶂拓城。
嶂拓城相府,如今已经是征北将军府。
府内正房外左家老夫人崔晓、三夫人柳潇潇还有左横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左横消瘦了很多。
宁珊怀孕,腹中胎儿早已足月,却足足晚产了二十余日。这段日子里,宁珊吃不下、睡不好,接连的呕吐发烧,可肚子就是不发动,左横跟着心急焦虑,也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前线战况军情如雪片般飞回嶂拓,左横关闭府门只是不理,宁有文知道这位女婿心思全在珊珊身上,就算现在回去出战,怕也是心不在焉凶多吉少。
宁有文一边寄托于俞佘能暂时稳住战局,另一面在城里加紧集合军马,同时按住前线传回的“妄谬”言论。
可近几日全线溃退下来的北地军日见增多,又有军情说俞佘将军已经阵亡。 宁有文关闭城门,限制一切进出,率守兵加固城防,拉起吊桥,做出固守之势。
傍晚时分,宁珊忽然觉得肚子阵阵绞痛难忍,下体流血。 家里赶快叫来产婆,宁珊的母亲秋水笙此刻也正在屋内帮手忙活着。
一连数个时辰,只是生不下来,宁珊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一遍遍传出阵痛带来的哭喊声,左横急的跳脚,也跟着簌簌落泪,嘴里不停的念念有词,也听不清是在说些什么。
待到寅时,忽听得屋内一声啼哭, 左横赶快趴到门上听着屋里的动静,敲也不敢敲,碰也不敢碰。 又略等了一阵,屋门打开,产婆报喜,征北将军夫人,宁珊产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左横小心翼翼的走进屋里,看到宁珊,快步跑到床前。那宁珊面无血色,嘴角却挂着笑,疲劳的眼神,充满了温柔的爱意,她看向左横,
宁珊:“ 夫君你看。”
左横靠到近前,只见宁珊怀里抱着个有襁褓包裹着的婴孩,嘟嘟的嘴唇,蝉薄的皮肤,闭着眼睛上有着又长又弯的睫毛,脸蛋圆润,小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左横:“他睡啦?”
宁珊:“嗯,哭了几声就睡了,也累了吧。”
左横:“他怎么长得跟你一个样?”
宁珊:“你说他长得像我呀?”
左横:“嗯,像你像你。”
崔晓:“像谁? 也让我们看看吗,我都等不了啦,快让我看看。” 一边说着,崔晓和柳潇潇也靠了过来。
宁珊:“妈,三娘,你们看。”
崔晓:“ 呦~ 这小子还真跟宁珊长得一个模样。”
柳潇潇:“像珊珊好,都说呀,男娃带女相命好,有福气。”
崔晓:“ 是好,珊珊多漂亮呀,像我那儿子可糟了,长的像个怒目金刚。”
左横一手搂着襁褓,一手抚摸着宁珊的头发,只觉得除了婚礼那日,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门外家仆:“ 左将军,左将军,宁司马又有军情报到。”
左横依旧恋恋不舍,不愿离开。
崔晓:“横儿,你还是去看看,珊珊和孩子也都需要休息,你快去吧,这里我们照顾的可比你好。”
左横又看了看珊珊,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左横:“珊珊,我一会就回来看你。”
珊珊点了点头
宁珊:“嗯…,你去吧。”
左横起身刚要走出门外
宁珊:“夫君~”
听到宁珊叫他,左横赶紧回身
左横:“怎么?”
宁珊:“ 我…不想你再打仗了。”
左横:“嗯,知道了,打完这仗我不做将军了,我带你和孩子,带着娘去京城找爹爹去。”
宁珊欣慰的笑了笑。
宁珊:“嘿嘿,好。”
左横踏上城墙,守军看到将军到来,也都鼓了鼓士气。前军司马,左横的岳父宁有文面无表情,紧紧握住的双手里都是汗。
左横:“丈人,不需担忧,这嶂拓城城高壁坚,如今又挖了护城河,拉起吊桥,没人攻得进来。待到敌方疲累,我自率军杀出,一战便可大败敌军!”
宁有文:“ 横儿,你可听说过敌方主将是谁?”
左横:“前元帅珲昆。”
宁有文:“非也,是中元帅…”
左横:“懂天河?”
宁有文:“ 卢绍庭。”
左横惊讶
左横:“誰!? 卢绍庭!?”
宁有文:“没错,就是卢绍庭。”
左横:“果然是反贼!上次让他侥幸逃脱,没想到至今还活着,这次我非要杀了他不可!”
宁有文:“按前方军情,敌军快要到了,到时见个分晓。”
夏末,北地的太阳将光线送过云层, 千丝万缕,像在用心编织着的丝线,细腻、柔和,铺满了整片大地。
忽然砖石震动,护城河的水荡起波纹,轰轰声响,马蹄声、数万大军的阵列行进声,攻城器械的吱嘎声,击碎了一切宁静。
随着一声兽角长号,大军站住脚步,当先一人,身材高大威武,漆黑铠甲,虎王刀、点钢枪,胯下百里烟云兽,背后展开卢字大旗,身旁侧列一众将官,各个虎视眈眈,旌旗昭彰,杀气腾腾。
卢绍庭抬头望见城上,守城主将,正是左横。
卢绍庭:“左横! 我回来了!今日你左家死期已至!”
左横仔细瞧了瞧
左横:“果然是你!逆贼叛党! 敢引着延国人来攻我瑞国城池!当初让你侥幸走了!这次我定要让你有来无回!”
宁有文:“卢侄儿! 这其中必有误会! 你一家本是忠君爱国之士,如何能背反朝廷! 只有快快放下兵马归降!我等表奏朝廷,等陛下发落!”
卢绍庭:“宁太傅!左家害了北地王!又杀我满门,我与他不共戴天!我定要杀左氏一家报仇雪恨!将之丑行昭告天下! 没的误会!”
左横:“ 哼!口出狂言! 我就让你也死在这嶂拓城下! 箭雨飞炮!杀敌啦!!!”
左横一声令下,城上鼓角齐鸣,身后守城兵器 火石飞矢冲着护城河对岸敌军一起喷射出去。
卢绍庭:“杀! 攻下嶂拓城!” 攻城队伍支起长梯大盾就往前冲,抛石车把一颗又一颗的巨石丢向城墙,高拔的井阑上站满了弓箭手,一路推到护城河边,与城墙守军互射。
过河长梯一遍一遍的被守军打断击翻,士兵落水,左横又下令用箭带油馕,引火乱射,油遇水中,又遭点火,瞬间火花四溅。
守城火炮打中井阑,井阑坍塌,士兵掉下又被活活摔死,攻军换了井阑,再添士兵继续攻城。
先锋营飞钩硬攀,意欲强攻,又被杀退,律真身受重伤,被救了回来。 江由儿身边死士,十伤六七,无力再战,换上螣千叶的队伍继续强攻,江由儿整合部队,准备再上。
双方死伤无数,一场攻防大战直到入夜才将将停下。 卢绍庭引兵回营,左横也赶快赶回府中去看宁珊和那刚出生的儿子。
第二日清晨,太阳刚刚露边,卢绍庭便率领大军,鼓角轰鸣再度攻城。
宁有文一夜修补城防,左横也再度引兵,登城迎战。 双方士兵都杀红了眼,用尽方法只求致对方于死地。
酣战又是一昼夜,双方两日之内射出箭矢总计十万余支,伤亡逾万人。
卢绍庭看攻打不利,护城河水难渡,冲城车靠不近城防,便下令把残破的攻城兵器与阵亡将士的尸体都丢进护城河里填河,宁有文让城中开闸放水,滚动水车,加速水流,效果却不明显。
左横便下令军中勇士用绳梯抢险出城,疏通河道,勇士下了城,绳梯便会撤回,无论成功与否都无路回来,勇士们虽清了部分河道,却尽皆战死。
如此大战进行了四日。守军要么上城交战,要么填土修城,从体力到精神都消耗甚重,而攻方伤亡猛增,却不见效。军中一路收降纳叛,外加进兵极快,也留了不少隐患,特别是延国军士,眼看瑞国北军已被打回嶂拓,若再添死伤,不见功业,恐怕军心动摇。不可牵连太久。
这天入夜双方刚刚收兵,左横赶回将军府看顾刚刚出生不到五天的儿子和宁珊。
而另一边的卢绍庭,却几乎丧尽了耐心,连夜调集诸将,商议对策。
萧红绫急于为姐姐报仇、江由儿作为卢家家将对左家充满仇怨、螣千叶为卢绍庭结义大哥,也合一心, 蒋鹏飞、白宁都建议速战,不可再拖日月。
而珲昆那边,只觉得战势占优,而且他心心念念的爱人达敏还在嶂拓城旧王宫内,也支持强攻。最终卢绍庭下令众将士今夜燃起火把,挑灯夜战。
嶂拓守军正抢修城墙,疲劳伤病的军士都被撤下,尽快休息调养。
正在此时城外却忽然号声大起,一时间火光冲天,卢绍庭率大军趁夜袭城。
宁有文疲劳数日,本也趁着双方入夜罢兵,在一旁搭棚里小憩一阵,忽有报道敌军杀来,宁有文大惊,赶快一边遣将去营中调集兵士,一头又叫人去唤左横。
而城防上下临时能用的士兵、城工,全部调集上城,紧急持械防御。 可这一番开战不久,不知为何嶂拓城中却多处起火,负责城内防御的虎贲营四处救火,安抚百姓。
而趁着城中混乱,守兵尽皆上城,却有这么一行人,身着夜行衣悄悄靠近城墙,沿着墙根一路来到了吊桥铁锁的卷轮处。
为首一人,筋骨强壮,手持铁链,声音暗哑,轻声指挥大家道 :“ 卢少爷回来了… 迎他进城正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