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挤牛奶
“皇后大道，远东交易所！”
“好嘞！”
出了模范邨，陈青峰随手拦了辆的士，欣赏起沿途港岛70年代的风景画。
红黄蓝为主色的广告牌，在光天白日下没有闪着霓虹，大小不一各不规则的形状，共同勾勒成一幅迷人的画卷。
抬头是高楼大厦，低头是街头巷尾，东西方建筑风格相互交汇，现代文明夹杂着人间烟火，又怎能不让人迷恋？
遇到充满竞争和机遇的时代是幸运的，只要攥紧拳头世界就在手心里握着，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宽广。
“靓仔，你去远东会炒股吗？”
司机的主动搭话，让陈青峰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是啊！炒股。”
司机顿时来了兴趣，滔滔不绝道：“炒股好啊！炒股就去远东会，金银会也行，就是别去香江会和九龙会，我跟你讲啊…”
香江证券交易所，简称港交所，又称香江会，自成立那天起就是鬼佬垄断一家独大的局面。
不仅券商必须是鬼佬，股票交易也不许说粤语，对华资企业上市要求极高，对华人股民更是另眼相看。
这种一家独大的局面，在1969年12月17号，被远东证券交易所的开业打破。
远东交易所由华人创办，位于华人行大厦，自然受到华人的追捧，所以也被称作“华人会”，当然可以通过粤语交易。
自香江开埠便是“华洋分治”，维多利亚中环一直是洋人的地盘，在中环这个经济心脏地带，华人能租赁一间办公室都算扬眉吐气。
直至本世纪24年，中环兴建了这座华人投资的大楼，洋人不屑与华人同楼办公，于是这栋楼便只有华人租客，故而得名“华人行”。
允许多名经纪出市，允许女经纪出市，宽容的环境险些超过港交所的交易额。
远东会的火爆，引发众人效仿。
71年初成立了金银证券交易所，简称金银会。
72年初成立了九龙证券交易所，简称九龙会。
其中，香江会不招华人待见，九龙会规模最小，成交量仅有其他交易所的十分之一，也就被股民戏称为“01会”。
远东会与金银会风头无两，香江会坐守英资基本盘，原本还有四家交易所想要成立，糟乱的市场被港府及时按住。
如此香江金融市场正式踏入“四会时代”！！
“对了，靓仔！你炒哪只股票？”
从东区模范邨讲到湾仔区，从交易所谈到股票市场分析，司机这才询问具体炒哪只股票。
陈青峰无聊着回答道：“牛奶公司。”
从69年末到72年初，陆续开业三家证券交易所，被港府硬生生按住四家成立，由此可见这四年证券市场多么火爆。
然而，陈青峰却不是感叹证券市场火爆，而是叹息一名的士司机竟然能说得头头是道。
后世经济，有条“大妈经济学”。
耳熟能详的是“当菜市场大妈都开始讨论股票”，就是牛市见顶的时候。
司机不是大妈，却也意味着“全民炒股”的时代即将到来，距离崩盘就真的不远了。
“牛奶公司？”
司机顿时睁大眼睛，激烈辩论道：“那只股票有什么好的，制冰已经废柴掉了，牛市股价涨的也不快，还不如换成…”
车就那么小，躲也躲不掉。
陈青峰只好陪着笑，看着司机那愈发激动的神情，不想听也没办法。
显然，这名司机是用心研究过股票的！！
牛奶公司最早可追溯到1886年，当时是在铜锣湾的荒地上挤牛奶，1990年又在薄扶林买了块地皮，继续挤牛奶。
直到1918年，牛奶公司与制冰公司，合并成为牛奶冰厂公司，一边制冰一边挤牛奶。
然而，好景不长。
随着1931年的技术突破冰箱逐渐普及，导致制冰业务逐年锐减，于是便逐步放弃制冰业务，一心一意挤牛奶。
如此，牛奶公司被看空也很正常。
反驳的话，插不上去，又不想听他继续。
陈青峰就只好顺着话，逆着说道：“您说的在理，除了被斩断制冰一臂，牛奶公司还有一点极为致命。”
果不其然！！
顺着对方的思维理念，司机才没有激烈争辩，眼睛看路开车，耳朵认真倾听。
陈青峰见状继续道：“牛奶公司的主席周惜年，虽然周家三代香江望族不假，周大亨也是两任港督的座上宾。
“但是！！
“67年那件事，周大亨站错队，以至于此后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大股东又是集团主席的失势，对牛奶公司的股价影响极大。
“另外，周大亨的堂兄，香江大状周俊年去年也离世了，政坛的靠山接二连三的倒台，对牛奶公司的股价影响更大。”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买？”
“呃…对…”
此时，司机彻底跟不上思路，就连被打断也意识不到，只想往下听。
陈青峰再度将目光投向车窗外，淡然的回道：“因为没人可以阻止站在风口的猪起飞，也没人能够挽救跳入深渊的猪坠落。”
“…………”
一句话，说得玄而又玄，司机愣是没听懂，却也不好意思再去问。
基于这种情况，乘客还要去买，只觉得牛奶公司肯定有秘密，不能说的秘密。
陈青峰同样没打算解释，两人不过萍水相逢，说得太多未免有些交浅言深，说了也未必懂，懂了也未必做。
绝大多数股民，固化思维严重，只相信自己听到看到属于认知问题，不接受或潜意识拒绝对立的观点。
打破这种思维，需要系统学习，那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了，陈青峰也没有好为人师的臭毛病。
打断其讲话，只是不想听他废话。
司机看出陈青峰不想言明，更看出对方可能有内幕消息，不好多问。
一路无话，很快抵达远东会。
看到陈青峰掏钱，司机挥手拒绝讪笑道：“靓…老板，不用钱！您看我也跟着买点牛奶公司怎么样？”
“股票嘛！自负盈亏就好。”
陈青峰放下二十港币，看着眼前的华人行大厦，眼中闪烁着金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