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命运的道路
罗浮仙舟，常乐天
“青雀！你又在摸鱼！我让你整理的文件你干了吗！”依旧是那位粉发少女，身高和样貌几乎没有丝毫变化，要说唯一的变化，恐怕就是语气中透露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太卜大人？！我这……嘿嘿，这不是一不小心走到了牌馆吗，就看了两眼，他们非要拉我打上一局……碰！”
被符玄训斥的少女一头米黄色的秀发扎成双马尾的样式，碧绿的眼眸盯着牌局，仿佛闪现着光芒。哪怕自己的顶头上司就在自己的身边，还是不愿意放下手中的帝桓琼玉牌。
“太卜大人，我错了，真的是最后一次，打完这一圈我就立刻去整理，这一局的牌太好了，我马上就要胡了……等下，吃！您老人家就行行好，通融一下，让我打完这局吧。”
被称为青雀的少女虽然在和符玄求情，但目光没有一刻自牌局上离开。
“你……”
符玄很是无奈，青雀这孩子聪明的很，就是太不上进了。她得到了【博识尊】的青睐，走上了【智识】命途，这是自己也达不到的程度。
自己有意将她当作下一任太卜培养，谁知道她天天翘班摸鱼打牌。哪怕自己不断的派活给她，她也总能忙里偷闲，压点完成任务。
刚想再敲打一下青雀的符玄突然感到额间的法眼变得炽热。
头痛，难以忍受的疼痛像潮水般的向符玄涌来。
“这不就，胡了！！！”
“唉唉唉，太卜大人您老人家怎么了？”
“我靠，太卜大人被我气晕了？！”
“帮忙……”
这是符玄晕倒之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丝线交织于蓝色的泡泡之间，它们的表面不断的抽动，渐渐在符玄身边排成两列。
这是符玄醒来后看到的景象。
“忆泡……”符玄作为太卜博览群书，见多识广，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些蓝色球体。
但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没有贸然行动。
这些忆泡似乎更加高级，在它们的表面能隐约呈现出记载的内容画面。
排在第一个的忆泡突然加速，触碰到了符玄的指尖。
忆泡突然变大，将符玄整个吞没进里面。像是被包裹在了海绵里一样，软软的，想让人睡过去，就这样，永远，永远的睡过去……
那一日，玉阙仙舟的瞰云镜下，符玄拜见业师。但她无法置信眼前之人就是族中长辈奉若神人的太卜：老者穿着半旧的飞行士短打，行止无仪地箕坐在地，专注望向投影阵列里不断变化交织的光点。
“末学符玄，向太卜大人问安。”犹豫半天，少女开口。
老者目不稍动，只是竖起一指，示意她看向图示。符玄留意到他的手不知为何被换成了木制机巧。“玉阙的鸣珂卫正在塔拉萨布防，策应曜青舰队围剿孽物。你应该有所耳闻吧？不过，命中注定他们赢不了这一战。”
“哦？曜青舰队武德昭昭，罕逢敌手。按战报所示，我军人数和战舰倍于步离人的猎群。怎么会有攻而不克的道理？”少女显然对这个定论有所怀疑。
“问得好。看来你不是一个轻易认命的卜者。”
老者起身拍了拍沾灰的衣摆道：“卜者知命而不认命，尝试在不同的可能中寻求最优的选择，这很好。确实是一个卜者应该有的态度。不过有时候，无论你怎么选，命运都只有摆在面前的一条道路。当推占完毕时，面前只剩下凶与大凶两个不同结果时，你又会怎么选呢？”
“两害相权，自然是取其轻者。这是卜筮学的第一课。”少女尝试回答道。
“若是以人类的眼界无法衡量呢？”老者转过身。
“这一战，唯有两种方法，集结曜青兵力，强攻一时，又或者拖上一年半载，打消耗战。这次推占，是由新布成的阵法『十方光映法界』演算所得，几乎不可能有其他情况了。”
“想来将军会选择前者。”少女微微思考后回答道。
“是啊。卜算结果只能参赞谋略，却不能代替将军下决定。就在刚刚，我得到了答复，将军选了眼前损害最小的方案。但我也没算错，这场失败是命中注定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按兵书倍则战之的原则，调用曜青的军力也未必是下下之选。何况，世无定事，太卜您怎么就能如此肯定，说的好像一切必然会发生？”少女秀眉微皱，似乎对于太卜这样妄下定论有些不满。
“世无定事？”老者重重叹了口气。“我原本也这么想…最初得出占卜结果时，以为是计算出了差错，但重演之后，结果并无变化。于是我决心亲自上场求证。”
男人苦笑着高举木手晃了晃：“这就是验算的代价。有时候，命运的道路自始至终只有一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对了，不必叫我太卜。从今天起，你应当称我为『师傅』。”
符玄安静的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完了自己拜师那天的回忆，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来到这里，但身居高位令她早已习惯应对各种突发事件。
符玄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正好此时第二个忆泡向她飘来，符玄也不想再这样什么都不做，主动伸手接触了第二个忆泡。
同第一个如出一辙，忆泡包裹了符玄的身体……
“你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这一次符玄看到了一老一少对坐在了一间昏暗的屋子，那是她遨游天外所到之处，符玄永远忘不掉的地方——图书馆，也是她得到了额间这可以推演未来的法眼的地方。
这是她获准去［图书馆］提问的那日。
老者侧首静待少女的回答。
“所有那些可以选择的时刻……是否早已注定？还是说，如果在那一瞬间，我若能算得更准一些，哪怕再精确万分之一，我就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让他们不必离开？”少女半闭双眸，似问似答。
“每时每刻的我们，都站在自己足迹布下的迷阵中心。”盲眼老人轻轻顿了顿手杖。
“我给不了答案。我只能给予问题…和看见问题的眼界。而你一路走来，向我所求的想必也不是答案。”
“那就给我『眼睛』吧。无论命运是否从一开始就被注定了，身为卜者，我都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如你所愿。但仙舟人的肉身长存，接受我给予的『眼睛』，就意味着接受永恒的痛苦。比起求知工具，它会更像是…『刑具』。”
“这岂不是正合遍智天君的信条——知识要用苦痛来换取。我不想在未来的选择上犯下同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