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影如暖（上）
次日一大清晨，就听到外面大声喧哗，打闹声，齐羽快快起身。小厮急叩房门。方知是陈府尹手下的兵马前来收府。
“你等是何人，擅扰府邸，是何居心？”齐羽指着带头的一人问。他们个个手拿兵器，看样子并非是门从小厮，倒是更像官兵身着便服。
“小人奉府尹大人命令，前来收府。还请各位速速离开，莫要妨碍吾等奉例行公事！”说着他们便要硬闯。
“可有公文？”齐羽问道。
“额，乃是口传命令！”
“吾父亲好歹也是正七品，朝廷命官，即使吾父过世，但新县尉未到一日，便还是在吾父亲管制期内，到新县尉到来，吾自会做好一切交接事宜，府邸也是自然会让出来，由不得尔等小人放肆！”
“若吾等要硬闯呢？”他们刀一亮，想吓退齐羽。可齐羽此刻倒还是真没什么好怕了的，大不了让他们一刀砍了，倒也好同齐父齐母一同去团聚了。
“那就先把吾砍了！”几人见齐羽态度强硬，外面又聚集众多百姓围观，来人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便只能悻悻离去。
齐羽倒不是要霸着府邸，只是家中跟了几十年的婆子小厮们还未遣散，又有女眷，他得把他们安置妥当。今日齐羽和下人们一同用午膳，大伙都深知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他感恩大伙，老老少少为齐府尽心尽力这么多年，他给每一个人都敬了酒，并给予丰厚的银钱，他知道父亲为人，从不亏待下人们，几个老人纷纷泪下。
“少爷，你要放宽心点，往后要多保重！”门房耿老伯从小伙子那时候就跟着齐老爷了，如今已是白发苍苍。
“老伯，你也要保重！”
“老朽啊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不久就会去陪老爷夫人了。”说罢，难掩泪水离去。
“少爷，有时间记得来看看曹妈妈！”曹妈妈是齐羽小时候就带着的，感情很深，她拥抱着齐羽，很是不舍得。
“曹妈妈，您多保重！”
……
虽说在齐府做下人，但是老爷少爷都是和善之人，对他们都是很好的。虽说万般不舍，但也无奈，天下本就无不散之宴席，该走的都走了……
齐父本就是清廉之人，加上两场身后事花费大半，如今银钱再这么一发，就更是所剩无几了。
齐羽还需解决最后一件事，就是和李家小姐好说，写份和离书，让她回李家，至少别跟着他受苦。
两人对面而坐，李清影眼神不时扫过齐羽，他眼神有些躲闪，毕竟这话怎么说都是伤人的，但又却是不得不说。
“李小姐，在下对小姐对李叔叔一家，对吾齐家所做一切感激涕零，吾深受小姐大恩，却无以为报，如今，齐府将……吾…心中歉疚难以启齿。望小姐见谅，这是吾手书之和离书，小姐与在下清清白白，小姐仍是完璧之身，还请小姐回李府！待他日寻一良人，再……”
未等齐羽言尽，清影听到此处已是有些气性上来了：“夫君是打算要与清儿和离？”清影自然是有些生气的，齐羽此番打算，便是把她当旁人一般。
“是……”齐羽有些难为情，不敢看着清影的眼睛。
“夫君当清儿是何物？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清儿是过世的公爹婆母明媒正娶到齐家来的，清儿自问入齐家门后，一切行事以夫家为重，可问夫君，清儿可有错处？”
“当然无过错！”
“或是夫君对清儿有何不满？”
“无何不满！”
“那夫君便不能如此待清儿！清儿既已入齐家，生是夫君的人，便是死了，也是夫君的魂！”清影平时看上去温柔恬静，骨子里是个坚定的性子。几句话说得铮铮有力，这让齐羽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又是何苦？如今齐府就要收走了，你若是跟着吾，会受尽困苦，吾是不愿你跟着受难！”听到此话，清影心里是高兴的，他是在意她的。
“夫君是怕清儿过苦日子，清儿不怕，夫君在何处，即便是粗茶淡饭，清儿也是愿意的！”
这几话其实给了齐羽很大的力量，原以为自己独身一人，心中不免茫然，而如今有如此一个人坚定选择自己同面风雨，他的心中对清影是感激，是支柱……或许也是…产生了些许情愫的…
这段日子清影对着他，对着齐家，付出了那么多，费心费力，无怨无悔。
齐羽望着她的眼神里不再是那么的陌生，多了些许柔情。
安排一切后，府邸要交出去了。
次日，两人和小兰一同收拾好了行囊准备要离开齐府了，今日走后，这齐府自然也不再是齐府了……
齐羽此刻的内心很是复杂的，不舍的，这个院子他住了整整二十年，他从一出生便是在这儿。
从小到大与父亲母亲相处时光全装在这里个院子里，
从咿咿呀呀学步，母亲第一次见他站起来走路，欣喜拍手的样子；到七八岁去池边爬树掏鸟儿的窝，还不慎掉到了池子里，差点没淹死，还生了场大病，害得父亲母亲担心得一整夜未眠；到十一二与玩伴们一同踢蹴鞠，投壶时把父亲钟爱的青花瓷瓶砸了个粉碎，父亲气得把他的屁股差点打开花；再到他十六一举夺得秀才魁首，众人来府中道贺，父亲那为之骄傲时的脸庞……
太多太多的回忆承载在这个院子里，齐羽每走出一步，心头都一怔，心里难受得紧，踏出府门的那一刻，齐羽还是没忍住回头再望了一眼，就是这一眼，鼻子酸胀得发绷，眉头紧蹙着把眼眶的水往回堵，不能让它决了堤。
“夫君！”清影牵起齐羽的手，微笑着望着他，他知道清影是在告诉他，不是所有人都走了，她还在，她会一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两人的日子，一间茅草屋，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日子的贫苦对于他们俩而言，难是可想而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