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两人原本并肩走着，抵达门口时，左延清很自然地向前一步走到他前面，背对着，让余绍廷没有捕捉到那抹转瞬即逝的苦涩。

    “看来气色不错嘛。”余绍廷一进门，微笑地瞥过关竞风后就把目光定在芯辰身上。

    “而且估计场面轰轰烈烈。”

    她轻轻一哼：“身为相亲对象的余警官都不计较了，身为‘众女友之一’的区区在下，又有什么资格多说话？”

    第二天，vip病房的小护士们一整个早上都围绕着这几句话窃窃私语。以至于同样很帅的余绍廷和同样很不错而且还没有黑眼圈的左延清走近，那群小护士们都没有发现。

    “不要再问了！我都知道错了！”突然，这张羞愤欲死的脸抓狂地抬起，直直面对他，就像怕这两张薄唇再吐出什么让她巴不得去撞墙的话一般——

    “不行，这口喝了再说。”

    “怎么可能很好？你不要骗我，该死的车都飙出去了你还说很好？！”

    “是真的！”尹芯辰用力地点头以增加可信度，“我很好，一点也没受伤，真的。反倒是你……”

    余绍廷嚼着那抹亘古的笑意看她一眼，语气掺入了点揶揄：“这话由你说出来还真是奇怪呢。怎么？没打算进去一哭二闹三上吊？”

    “不了……”

    打开门，俏脸上又恢复回平常：“你醒啦？”

    “不……”她哭得不成调也不成声。

    他的大手伸过来，古铜色的厚实手掌几乎可以包住她的一整张脸。关竞风轻轻地拭去那上头的液体：“还要自杀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尹芯辰怔了一下，新一轮的眼泪立马因为这句话汹涌而出：“不了……”

    芯辰说，十六岁教她开车的教练说过人是自私的，无论多爱的人坐在身边，在遇到危险时非条件反射也会让他将方向盘往左打用以护命。

    关竞风也睁大眼。

    “没有没有，我很好。”

    病房里女人正在喂不怎么合作的男人吃药，一听到声音双双回过头来，就看到左延清和余绍廷一起走进。

    “还要轻生吗？”他又开口。

    “也太感人了！”

    就在那一瞬，他几乎连想都没有想，一秒钟也没有想，零点零零零一秒都没有想，就用尽全力将方向盘往右打过去。

    “该死！”倏地，他回过神来，飞快地拉过刚退开身子的女人，“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不要再问了，好吗？”

    “你们怎么会一起过来？”

    她伸出手，颤巍巍地轻触他额上仍包着的那团纱布。眼泪说来就来，一瞬间止也止不住地汹涌而出：“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真的一万个对不起……”

    “头？”关竞风有片刻迷茫，看到芯辰集中在自己额头处的目光，突然，仿佛几百年前的记忆涌大脑——

    关竞风的眼里已经完全没了初醒时的迷惘状，紧紧地定着她一脸的羞愤欲死：“还要再……”

    关竞风就是关竞风，就算脑部受到撞击刚醒过来，那不可一世的坏脾气也不浪费时间不挑场合地迸出，透过他那打结的浓眉、几乎要将某人吃掉的双眼以及紧抿的薄唇。

    “不了……讨厌，不要再问了！”突然，芯辰又羞又懊得几乎想冲上去用手遮住他那两片不断张张阖阖的薄唇，可同时她也又悔又恨得几乎想先挖个洞让自己死进去永远也别再出来，“不要再问了、不要问了好吗？”

    抱歉得就差没跪下来磕头认罪了，懊恼、后悔、恨全部毫不掩饰地浮现在芯辰的脸上，让关竞风倏地想起那一天最后一个场景——

    “太猛了！”

    “还要叫我滚吗？”

    关竞风立即别扭地轻咳一声，用眼神示意芯辰把药放下。

    “没错！哇，他好帅哦~”

    “太劲爆了！”

    “女的也不错啦~”

    护士小姐睁大眼。

    “又养眼！”

    那一天，滂沱大雨，几乎要把车刮起来跳舞的大风，怎么刷都没用的刮雨器，迎面而来的那团红以及……身边不合作的该死的女人！

    她后悔、羞愧、难堪、鄙视自己而且痛恨自己。

    “看来是醒过来了。”

    而芯辰则豁出去地闭上眼，伸出双手定住面前这张纵使受了伤刚醒来也还是那么英俊的脸，倾身向前，用唇堵住那两片男性唇瓣即将吐出的话。

    比非条件反射还要非条件反射。

    “还要说没有人爱你吗？”

    “那是哦~”

    “楼下碰到的。我来看你，左小姐来看关先生。”他微笑地盯着芯辰举到关竞风嘴边的勺子，那里头黑乎乎的，看上去应该是可以用“恶心”来形容其味道的药，“看来关先生也不怎么擅长吃药。”

    “你没看她都守了几天了~”

    可芯辰才不吃这一套：“医生说你一定要吃的，你以为我爱在这里和你罗嗦啊？”

    可是那一刻，他竟然将方向盘想也不想地往右转过去，用以护她的命。

    “可是黑眼圈好重~”

    他瞪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