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二)
黄京广算是自小看着祁潇长大的,祁潇一向话不多,对他们这几个跟着他父亲多年的人也算是尊敬,所以陡然被祁潇这么威胁着警告,黄京广只觉得他被那女子迷昏了心魄。
正欲再说什么,祁潇又道:“初七她是我师妹,这个师妹不是我说了算的,是我师父。即使她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那也是我师父来管教,不是叔父你。”
“如果叔父有任何不满,下次小侄再遇见我师父的时候,会请他专门上门拜访叔父的。也请叔父看着小侄我和我师父的面子上,对她口下留德,别把她当成什么不干不净的人来对待。”
“还有我从未说过我要去金家祝寿,我也从未说过我要娶金家的女儿。”祁潇握着黄京广的手在收紧,“叔父,听明白了吗?”
此时叶柒还在后面你拿椅子打黄京广,黄京广背上所受之痛,远不如手腕这一下,只是这些痛楚都比不过祁潇看他的这一眼,如此冷漠无情,又如此愤怒。
黄京广伤心地点点头,祁潇便放开了他,黄京广失魂落魄地朝屋外走去,叶柒追着将椅子扔了出去。她犹觉气不过,又端起黄京广带过来的那些盒子,也准备扔出去,“把你的脏东西都给我带走!”
系统赶忙叫停了她,“宿主,别啊!这些东西老值钱了,他愿意给你就收下嘛。不愿意自己用的话,卖出去也好啊,好歹是笔钱呐。”
叶柒觉得系统说得挺对的,她都给人侮辱一顿了,收点精神损失费一点也不过分。于是她将手放了下来,还把这些盒子全都摞在一起,往卧室里面抱去。
祁潇赶走黄京广后,连忙来看他师妹的状态,就看见她一边哭一边在收东西。祁潇犹疑地开口:“师妹。”
但也就刚开个口,叶柒就冲着他吼道:“你管我,我就愿意把这些留下来。”
祁潇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些,“这些东西你想留就留,不想留就扔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跟你说,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叶柒一边哭一边说道:“我干嘛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跟一条狗计较什么。”
祁潇听她骂得已经如此难听了,就知道她现在心里委屈极了,但他自小是被人捧到大的,也不会安慰人。见自家师妹委屈成这样,也只能干巴巴地说:“对不起师妹,我之前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叶柒就更生气,那个黄京广一口一个“公子”,一口一个“令尊”,虽然语气恭敬,但话语里的意思都是替祁潇打算好了。
仗着自己身为长辈做他的主儿,这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叶柒就不信祁潇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她把手里的东西一放,转身对着祁潇哭叫道:“你出去!”
祁潇不知为什么她更生气,还生上自己的气了,忙解释道:“师妹你听我说,我真的……”
叶柒根本就不想听,她才不管祁潇想说什么,她只知道她受了委屈,天大的委屈。既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半点也不想去体谅别人。她推着祁潇往外走,一路推到了大门外,“你给我出去!”
祁潇没有办法,只好跟着退,最后被他师妹直接关门外了。
黄京广在此地颇有名望,因此不少人都认得他,他之前被打出门外就已经吸引了很多人在附近围观了。
此时祁潇又被赶了出来,见一众围着他看,他冷眼一扫,众人皆退。再准备去敲屋门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他师妹嚎啕大哭的声音,又像是在发泄又像是伤心,他在门外喊了几声“师妹”,然而无应答。
叶柒趴在床上跟系统哭诉:“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我爸妈、学校的老师、我的同学还有同学就没有不喜欢我的,就算他们真的有人不喜欢我,也不会这样说我。”
“从小到大我学习成绩一直都特别好,除了玩游戏我就没让我爸妈操心过,每个见了我的大人都会和我爸妈说你们生了个好女儿,长得又漂亮学习成绩又好,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毕业再找份好工作你们就等着享清福吧。”
“偶尔有几句酸言酸语我也不放在心上,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瞧不上我。他连正眼都不看我,对我所有的评判标准就是我不像个大家闺秀,我不适合祁潇,他爹不会认可我。”
“我为什么要像个大家闺秀,我为什么要适合祁潇,我为什么要他爹认可我?王八蛋!最关键的是这些话他都不是对着我说的,他是对着我师兄,他觉得我如何想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师兄他怎么想,我只不过是他的附庸,甚至在那王八蛋眼里都不算一个人!”
叶柒最气的也就是这个,如果一个人对你有恶意,他这么羞辱起码还有个理由,但黄京广完全对她没有任何恶意,他就是单纯地以自己的视角来评价她,并且这些话还不是对着她说的,而是对着祁潇说的。
就像是祁潇买了个东西,黄京广觉得这东西不适合他,黄京广总不可能对东西说“你走吧,你不适合。”东西听得懂吗?
所以黄京广选择对买主祁潇说:“这东西不适合你,你要么换一个,要么我替你打磨一下。”
她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而且她和祁潇是师兄妹,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样!
“啊!啊!啊——!”叶柒想到这里越来越气,然后开始拼命捶床,拼命哭嚎。“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系统见她伤心愤怒成这样,也不好受,劝着她:“宿主,你不要这么大声用嗓,坏了嗓子受罪的还是你。”
“这样吧,我们待会儿就上街,去药铺里买些巴豆,然后去他家里,下在他喝的茶里,吃的饭里,让他泻个三天三夜,泻到他说不出来话,泻到他躺在床上下不来,你说好不好?”
黄京广一路下到如云客栈的一楼大堂,听见上面有动静,抬头一看,见祁潇也被赶了出来。这简直太过荒唐了!他正欲回返,就被手下的人拦住了。
“老爷,这是祁公子的家事,您去管了讨不着好反而还会被祁公子怪罪,不如就由她们去吧。”
黄京广一脸为难,最后想了想,他也确实是管不了。一边往客栈外走去,一边嘴里念叨着:“简直是不可理喻!长成那个模样也就算了,性子还如同市井泼妇一般,这叫什么事啊?”
“什么事?人间事,百样事,正常事!”一个白衣和尚从横桥的一端走上来,不偏不倚地拦住了黄京广等人的去路。
黄京广见这和尚不是凶神恶煞之人,但听他的话,看他的做派又觉得来者不善,他狐疑道:“小师父是在跟老夫说话吗?”
无尘侧身,现今正是白日日头最好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桥上行人也多,但看到这里的架势,不知怎么纷纷避开或绕了远路。
“老人家一把年纪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黄京广听他说话宛转悠扬让人如沐春风,但不知怎么落入他耳朵里竟是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但到底是个出家人,他对出家人向来是敬重的,“敢问小师父,有何话要对老夫说?”
“老而不死是为贼,小僧想问问老人家何时寿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