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 章 鸳鸯

    夜色凝重，山谷中呼吸声和呼噜声响作一片，此起彼伏。忙碌一天的高廷珺打了个哈欠，他侧过头，望见文虎先生的睡颜，竟浮现出一种憨态可掬之态。高廷珺微微皱眉，心想这老头不发怒时，看上去倒是颇为和蔼。

    高廷珺轻手轻脚地起身，唯恐发出丝毫声响，吵醒这六位文先生。

    他记得，来时文虎先生说过，只有愚钝之人需要签署生死状。今早在深山中遇到的那个儒生，想必也是被文虎先生判定为头脑简单，不出所料的话，那位儒生的生死状应当也在这山谷学堂之中。

    然则如此重要之物，会藏于何处呢？

    高廷珺环顾四周，这学堂奢华非凡，丝毫不似那山谷中简陋之所，甚至还有隔间，隔间仅能容纳一人，不多不少正好六个。

    想必是文先生们的单间。高廷珺逐一进入隔间查看，风格各异，有的一尘不染，摆件摆放得整齐有序；有的杂乱无章，甚至有的堆满了笔墨纸砚和奇珍异宝，几无落脚之地。

    其中有一个隔间，颇为特别，上方仅置一幅山水图。若非仔细端详，难以看清那山、那水，却又似一对鸳鸯。

    高廷珺心生一计，料想此必是文龙先生的隔间。忆起文龙先生有苦难言之态，此山水图或为其心之寄托。

    哎呀，要是换个角度想，假如我的爱人被囚禁了，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呢？高廷珺自己在心里嘀咕着，缓缓地摇头。

    若深爱至此，断无退缩、一蹶不振之理，更不应毫无作为。

    故，这文龙先生定然藏有告发宋知彰之证据。高廷珺瞧了一眼大堂中挤作一团、犹在酣睡的六位先生，蹑手蹑脚地迈入了文龙先生的隔间。

    果如所料，隔间木桌下方最内侧，有一个被九连环缚着的盒子。此盒外表无甚奇特，若不细察，几与木桌连成一体。

    有过方华山的经验，高廷珺轻车熟路地解开九连环，动作愈发娴熟。就在他欲开启盒子的关键时刻，大堂传来声响。

    高廷珺屏气凝神，定睛观瞧，原是面色惨白的文鼠先生翻了个身，须臾，又是一阵呼噜声。

    高廷珺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打开木盒。盒中躺着厚厚一摞生死状，估摸有三十余人，下方还有一个账本。因时间紧迫，他并未查看账本，而是将木盒纳入衣袖。

    路过那间杂乱的隔间时，他嗅到一股腐臭之味，与文鼠先生身上的味道相同，角落里散落着一片有毒的花瓣。高廷珺取出洛春霖赠予他的草药，薅下一小截，用手指捻成粉末，均匀铺于其上。如此，文鼠便不会中毒了，高廷珺暗想。

    高廷珺正欲逃离，忽瞥见文龙先生的侧颜，其彬彬有礼，温润如玉，实乃翩翩公子。

    高廷珺一想到自己即将盗走这位翩翩公子苦心筹备的罪证，心下愧疚不已。

    他暗自思忖，定要将文龙先生的妻子救出，遂折返，取走文龙先生案台上的画。

    或因这画至关重要，文龙先生须臾间便醒转，察觉到高廷珺的异样后，如瞬移般，闪身至其面前，牢牢护住此画。

    高廷珺以为文龙先生会呼喊他人，岂料，文龙先生竟松开手，将画递与高廷珺，而后在案台上写下一个名字。

    高廷珺仔细端详那繁复的一笔一画，恰好凑成两个字，“柳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