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木已成舟

    (回忆)

    十三年前，夏。

    沉闷的热气在牢狱内弥漫，年仅四岁的洛春霖手提笨重的饭盒，脚步轻慢，小心翼翼，等待狱卒带他去见一年只能见一面的父亲。

    听母亲讲，父亲医死了人，但因年少时曾救过皇帝，遂免去了死刑，判了个终身监禁。

    “你是洛温雨的儿子？”领头的狱卒皱起眉头，一只手在洛春霖身上摩挲，没搜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便恶狠狠地骂道：“不懂规矩。”

    那人使个眼色，身后的小卒不知从何处抽出粗鞭子，不由分说地抽打在洛春霖身上，瞬间皮开肉绽。

    “嗯~”洛春霖紧咬牙关，不敢大声发出声音，生怕自己做错什么，牵连到父亲。

    “好了，别把小的打死了，陛下还等着用这小的催促那老的抓紧时间制药呢。”

    小卒听了，于是作罢，伸手一推，洛春霖一个踉跄，额头磕在石头上，鲜血顺着额头流淌到脸上，滴落在地。

    他迅速爬起，捡起饭盒，跟随狱官走向最里面的牢房。

    他先是嗅到一股药香混合着恶臭的刺鼻味道，然后才看到牢房里有一个面容憔悴的身影，那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看起来不像是父亲，更像是祖父。

    洛春霖的那句“父亲”如鲠在喉。

    “还不快过来，让为父好好瞧瞧。”

    洛春霖几乎是懵的，眼前这个陌生的父亲用他那宽大粗糙的手掌覆盖在他的小手上，抓着他的手抹药、涂在了额头上。

    “我们霖小子，可不能留疤。”父亲说。

    洛春霖只感觉那个闷热的夏天有刺骨的冷，他的父亲医术高明，后来他的额头果然恢复如初，只是他每次瞥见铜镜时，似乎总能瞧见他额头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回忆结束)

    “大胆洛春霖！朕待你不薄，朕念及旧情，未将罪臣洛温雨即刻处死，你竟敢责怪起朕来，如此忤逆犯上。”皇帝气得脸色通红，眼眸中布满血色。

    洛春霖神色黯然，“陛下错了。”

    “朕何错之有？”

    “错在不识人心。”

    “错在毁人医名。”

    “错在一己私欲。”

    洛春霖语气坚定，每说一句，音量便提高一分，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一看情况有变，莫韫带着金甲卫提着大刀严阵以待。

    “陛下还不知道吧，您面前这个刚刚找回的皇子实际上压根儿就不是您的亲生骨肉啊！淑妃娘娘身患心疾，所以她所生的孩子亦患有心疾。”

    皇帝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江遥。然而，江遥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他来说，高廷珺这具身躯的真实身世并不重要，他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江栢松都不愿相认。

    “如果陛下您真心想要认回自己的儿子，那么首先必须得承认十八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当时，梁知彰为了达成狸猫换太子的阴谋，诬陷洛太医谋害梁王妃和梁王世子。而陛下你草草结案，最终导致那忠臣惨死于狱中。”

    “简直是胡说八道！”皇帝怒不可遏地吼道:“来人啊，把此人给朕拿下！”

    “都不许动！”婉清挟持着云归舟出现在众人面前，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决绝。

    这时，洛春霖再次开口说道：“陛下，难道您真的打算不认淑妃的孩子了吗？”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刺皇帝的内心深处。

    淑妃娘娘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她边哭边喊道：“陛下，他手里挟持的才是我们的木儿啊！快救救木儿吧！”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绝望，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然而，皇帝却并没有被淑妃娘娘的哭喊所打动，他冷冷地说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洛春霖缓缓走到云归舟面前，说道：“陛下，他已经中了我的毒散，如果陛下想要救他活命，就必须先宣读罪己诏。否则，我立刻就让他毒发身亡！”他的声音冰冷而无情，让人不寒而栗。

    皇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竟然敢威胁朕？”

    洛春霖一冷笑，“我本意也没想要谁的命，我只是想为我的父亲鸣冤。”

    皇帝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道：“罢了，朕应了你。”言罢，他取过诏书，高声诵读起来。

    “朕涉道未深，烛理不明，刑政有失，听言不察，洛温雨实乃良臣名医，竟致其身陷囹圄，有此一失，皆朕之过。”

    随着皇帝的诵读之声，整个宫殿内一片静谧。众人皆静心聆听着皇帝的自责与悔过，各自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