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错了
白相生从怀里掏出两枚棋子,一黑一白。
出发来鬼市之前,白相生一共带了四黑四白八枚棋子。早在第一次来鬼市的时候,白相生就发现了这棋子与众不同,当白相生握着棋子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寄宿在棋子之中的灵力。
这种感觉,白相生非常熟悉,他上一次抓着红袖姑娘的手腕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所以,白相生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可以借用这棋子之中的灵力。而此时,白相生脑海里浮现出了九段残章中的一盘棋局,那是用一个小小的妙手,就完成杀棋的棋局。
似乎是悟到一些东西,白相生执棋的手指开始散发出淡淡幽光,很不起眼,但却立刻被天上的那个黑袍道人察觉到了。
那人毫不掩饰,笑声传来:
“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你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能进鬼市,当真是天赋异禀,虽不知你师出何门,但如果你有意入我六合门下,老夫可以破例亲自收你为徒。”
白相生心中啐了一句,谁要当你徒弟,好不要脸。
那黑袍道人又接着说道:
“今天也正是多亏了你,不然我怎么也想不到,我找了整整一年的叛徒,竟然会在这里。”
白相生闻言,心中一惊。听这话中之意,黑袍道人是暗中跟了自己一路,才能找到此地鬼市的。按照地魉所说,这个黑袍道人的修为之高,诡莫如深。
白相生虽然希望这场对峙大妖能赢,但自己和这个鬼市的交情,也没那么深。能不牵连到自己,才是最好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手!
白相生转移话题,向那黑袍道人问道:
“你刚刚说到了叛徒。你今天要找的这个孙二,是你们六合门的叛徒吗?”
这个问题关乎到这个孙二的身份,如果黑袍道人回答是,那说明这个孙二就是六合门弟子。如果不是,那这个孙二,大概率是怜云城孙家那个刚刚死了一年多的老人。
周围的妖魔鬼怪,此时齐刷刷的看向白相生。如此紧张的氛围里,众人都是紧紧闭着嘴,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个不注意,成了黑袍道人向大妖示威的炮灰。此时看到这么一个小孩,竟然和那人聊了起来,不由得分外震惊。
那黑袍道人也不避讳,直言道:
“这孙二勾结当地世家,不仅侵吞大量财物,还偷了我门宗主天蛟道人的三十年香火。罪孽深重,就算是死后做鬼,我也要抓他回去。”
白相生摸了摸脑壳,心中不解,怎么这香火还能偷的吗?
此时地魉的声音传来,为白相生解了惑。原来,白天在六合门的时候,门中那座巨大雕像,应该是被这个孙二重新点了睛,并在雕像背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番操作,让本该代表着天蛟道人的雕像,变成了孙二的雕像。也就让这个孙二,偷了天蛟道人三十年香火供奉。
白相生点了点头,心中顿悟。只不过,那个孙二之前说过,自己受的几世香火,足足有七十年。那还差四十年跑哪去了?
白相生继续问道:
“你说他勾结世家,指的是怜云城北孙家吗?”
“小朋友,你的问题太多了!我可不是来陪你查案的,不管周家还是孙家,我都不在乎。再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不交出孙二,我必踏平鬼市。”
这黑袍道人浮空站在天上,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袭击了在场的所有妖和鬼。
这压迫感之强,白相生同样能够感受得到。此时的他,倒是希望那大妖能愿意交出孙二了。
白相生瞅了一眼远处的大妖,心中想着,如果那孙二的三十年香火是偷来的,那有损大妖气运的说法就不存在了。毕竟偷来的东西,再怎么着,也不是自己的。
不过,看那大妖还是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就知道他还不愿意交出孙二。
白相生也知道他的顾虑,这三十年香火是偷的,那可是还有四十年香火呢。这四十年不说清楚,大妖也不敢贸然放人。
今夜对峙之局,症结还在这个孙二身上。
白相生对那黑袍道人说道:
“我觉得他们也不是非要包庇六合门叛徒,只不过那个叫孙二的,在赌坊欠了不少赌债,又不愿用阴寿来还,这才扣押了他。这是鬼市,阴寿对于他们来说,极其重要,所以才不愿意放人的。”
那黑袍道人不屑的说道:
“那又与我何干!踏平鬼市,我一样能抓到那个叛徒。”
此时,白相生突然想到孙家祖祠那个祭鬼聚财的道术。那个道术,运转起来十分强悍,一般修行人都难以破阵。
如果孙家人真的找过六合门,那负责逆转祭鬼聚财这个道术的人,兴许就是孙二。而这个孙二,连宗主天蛟道人的香火都敢偷,保不准他不会再偷了孙家祖祠的香火。
如果他那七十年香火供奉都是偷来的话,那就算能够精进修为,在天道上也毫无助益,也就不会损坏大妖的气运。
但这也只是猜测,白相生不敢肯定,也就不敢以此为理由,让大妖放人。
一刻钟时间到了。
黑袍道人踏空一步,数道气流像水面涟漪,向周围四散开来。
从空中抵达地面之时,众妖群鬼们,只听道一声闷雷,妖力低微者,瞬间就炸成了碎片。不少小鬼,还没来得及跑,就已经被震碎,化作夜晚的一团尘埃。
看到此景,那大妖一声嘶吼,从屋檐上跃起,飞扑向那黑袍道人。
而那符咒遮面的老者,看到地上一片狼藉,不忍心自己经营多年的鬼市毁于一旦,赶忙回到地面上,咬破手指,用手中鲜血染红了脸上的符咒。
符咒被鲜血浸的血红,上面的咒印瞬间变成金色。随后,刺眼的金光从他脚下的地面上传来。
妖魔鬼怪四处逃窜的大地上,此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咒印,将整个鬼市笼罩其中。咒印散发的光芒,像一道屏障,抵抗住了黑袍道人的攻击。
那黑袍道人和大妖在空中缠斗,虽然一时不能脱身,但察觉到地面上的变化之后,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
“以血维系的阵法,看你能维持多久!等到你的血流干之后,他们一样难逃一死。”
白相生看黑袍道人和大妖在空中斗法,不到半刻钟,大妖已经渐渐不敌了。他回身推开赌坊大门,跑了进去。
“地魉,快找到那个孙二,告诉我他在哪里。”
地魉虽然打架帮不上忙,但是找人找路的本事,倒是好用的很。白相生刚问出口,地魉就领着白相生找到了赌坊的地下牢房。
此时的孙二,身上的青衫道袍皱皱巴巴的,灰头土脸,哪还有昨天那般威风。
白相生将他带出牢房,他还以为白相生是来救他的。
“小兄弟,是谁派你来救我的?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定当报答!”
白相生嘴一撇,心中暗道,你一个死人,能做个快活鬼就不错了,你能报答我什么。
白相生没好气说道:
“你不用报答我,你先报答鬼市吧!”
孙二闻言,立刻停下了脚步:
“报答鬼市,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来找你了,有故人来,你怎么也该见一面吧。”
孙二闻言,却是面露沮丧:
“故人,是谁?我以为我死了,就能保他们一辈子平安富贵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人。。。”
说到动情之处,他竟然随即就要落泪了。
白相生看得一脸蒙圈,怎么一个偷香火的修道人,会有这么强的世俗情感?
现在在白相生心中,这个孙二绝不可能是那种生前受过香火供奉的人。神、佛、圣人,他哪一个也不像,如何能受人香火?还不如直接交给那个黑袍道人,换一个鬼市安宁。
等到白相生将孙二带出赌坊,立刻对着天空中缠斗的二人喊道:
“孙二我已经带来了!你们快住手!”
哪曾想,他们两个斗法斗得正酣,天空呈现七彩光晕,像是被光线折射过的水面,空间都已经发生了转换,根本听不见白相生的声音。
无奈之下,白相生将之前从怀里掏出的那两枚棋子拿在手中。看着天空中的那两道虚影,手中灵气流转,便将两枚棋子掷了出去。
两道幽光直射天际,一人一枚,将黑袍道人和大妖的道法直接打散。
大妖落回屋檐,口中獠牙已被鲜血染红。
黑袍道人临空被击退数十步,一脚踏空,险些从空中跌落。缓过神来之后,他眼睛死死盯住白相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黑袍道人道法被破,之前屠戮鬼市的那道攻击,也随即消散。符咒遮面的老者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地上的巨大符咒消失了。
还活着的妖魔鬼怪们,看到此景,以为是大妖赢了,随即便欢呼雀跃,对大妖极度推崇,赞美之词接连不断,一时奉若神明。
而白相生知道,要是再斗下去,大妖恐怕不是黑袍道人的对手了。他看到黑袍道人盯着自己,马上指着身边的孙二,说道:
“人我带来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吧!”
黑袍道人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问白相生道:
“小子,刚才那枚棋子,是你掷出来的?”
白相生点了点头,含糊的回答:
“这个无关紧要,雕虫小技罢了。”
黑袍道人:
“哼,你果然不简单。”
“你要找的孙二就在这里,你拿了人,就赶紧离开鬼市吧。”
黑袍道人讥笑道:
“你是觉得我很好糊弄吗?孙二这个叛徒,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还想随便找个人蒙混过关?”
白相生闻言,瞬间如遭雷击。他揪着这个孙二的衣服,抬头问他:
“你不是孙二?”
这青衫道袍的家伙却非常肯定的回答道:
“孙二,这个名字很久没人叫了。但我确实是孙二,如假包换。”
白相生还在疑惑之中,这孙二问道:
“小兄弟,你刚刚说过,有一个故人来找我,他现在在哪?我想见他。”
孙二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戚。
白相生指了指天上的黑袍道人,道:
“就是他!”
孙二抬起头,看到那个黑袍道人,表情一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青衫道袍。突然释怀的笑了出来,之前的那股悲伤,瞬间一扫而空。
白相生不解的问:
“你笑什么?你不认识他吗?”
孙二此时已如释重负,他面色从容的说道:
“我当然不认识他。但我想,你们应该是找错人了。你们要找的孙二,并不是我这个孙二。”
白相生惊讶的问:
“有两个孙二?”
“没错,有两个。你们要找的,应该是怜云城外六合门分坛坛主的孙二。而在下,是怜云城经商世家,城北孙家的孙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