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似是旧人来
“驾、驾”。
山道上，一名锦袍男子纵马疾驰，身后的长随们已经被甩出去老远。
山道转了一个弯，前方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不大的湖泊，湖边还有一座小镇。
守在镇口的小厮见锦袍男子纵马奔来，边往回跑边喊着：“三爷回来了，三爷回来了，快闪开。”
小镇叫龙柳镇，纵马疾驰的男子叫巴鉴常，龙柳镇巴府的巴三爷。
巴三爷一直到巴府门前才勒马停下，飞身下马，把缰绳丢给迎过来的门房，快步奔入府内，一路往三房院子奔去。
推开院门，夫人任云烟见老爷回来，焦急的问道：“鉴常，有从老神仙那里求到药么？”
巴三爷点了点头，将怀中一个小木盒递给任云烟，温柔的说道：“求到了，未央现在怎么样？”
“从昨天白天开始，就昏迷不醒，未更在里面陪着。”
任云烟跟在巴鉴常身后往巴未央卧房走去，边走边吩咐照顾巴未央的荣哥：“去准备汤匙、温水、净桶，等会儿要给三公子服药。”
房中，身形消瘦的巴未央躺在床上，牙关紧锁，浑身不停颤抖，一个大一些的小男孩儿拿着毛巾守在床边，不时帮弟弟擦拭身上的冷汗，见父母进来，小跑到巴鉴常身边，焦急问道：“父亲，有求到灵药么？弟弟好难受。”
见巴鉴常点头，巴未更皱着的小脸舒展开，拉着父亲就往床边走。
巴鉴常坐到床边，扶起巴未央，让他瘦小的身体斜靠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接过荣哥递过来的汤匙，撬开巴未央的牙关，这时候任云烟也已经用温水化开了灵药，就着撬开的缝隙，慢慢喂进去。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任云烟将空碗递给下人，接过净桶放到床边，“哇”的一声，一滩腥臭的污血吐出，巴未央紧闭的双眼终于挣扎着睁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视觉，看到父母跟哥哥都在，有气无力的依次叫道：“父亲、母亲、二哥。”
叫完人，又闭上了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见巴未央呼吸平稳，夫妻二人松了一口气。
晚上，卧房之中，巴鉴常搂着任云烟的肩膀：“云烟，老神仙让我们早做准备，以未央的状况，长则半年，短则月余时间……”
听到这话，任云烟肩膀微微颤抖，带着哭腔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老神仙可是南巫国最强大的修士。”
巴鉴常长叹一口气：“老神仙说，他只是金丹修士，除非有真正的上仙愿意出手，否则……”
万里巴山深处，数座山峰被人拦腰斩断，一座巍峨巨城傲然矗立其上，城门上“战神城”三个大字遒劲有力，宛若战神降临，令人望而生畏。
在巨城后方，六座高山直插云霄，这里正是战神宗山门。
从左往右第三座高山，战神宗供奉殿所在，本在闭关潜修的供奉殿大长老樊羽不知为何，这两日一直静不下心，烦躁的在小院中来回踱步，心烦意乱之下干脆冲天而起，决定出去走走。
小院不远处有一座四合院，四位修士正在打坐练功，感知到大长老离开了供奉殿，最左侧的白衣秀士出声问道：“需要跟上去么？”
另一边身前放着一把巨剑的修士依旧闭着眼睛：“不用，九年前，迷踪城少城主出生，大长老派我去贺喜，这件事你们还记得吧。”
三位修士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件事。
巨剑修士继续道：“我离开时，姒城主跟我说，九年后的今天，若是大长老离宗，我们千万不能跟随。”
另三位修士闻言不再话语，闭上眼继续打坐运功，姒城主为大夏仙朝天机第一人，四人没有理由不信他。
巴府依湖而建，靠近湖泊的一面是一座宽敞的广场，与湖泊以围墙隔开，巴家的小孩儿都喜欢在这边玩耍。
在广场一侧有一株大柳树，是巴家老祖宗初到此地的第一处歇脚地，被称为龙柳树。
据说这是一株神树，巴老太爷专门建了一道围栏拦住，轻易不许人靠近，不过巴家十五公子巴未央是个例外，因为从小体弱多病，老太爷特许这个小孙子可以靠近龙柳树，想着借助龙柳树的神性，或许可以治好巴未央的病。
巴未央虽然身体虚弱，但是最喜欢看兄弟姐妹们在广场上嬉戏打闹，只要天气允许，都会让荣哥将自己推到龙柳树下。
这天，巴未央如同往日一样靠着龙柳树，正午有些昏黄的阳光照在身上并无多少温度，倒是背后的龙柳树能让巴未央感到一些温暖。
看着广场中分为两军正骑着竹马对垒的小孩儿，心神却飘到了九霄云外，幻想着若是能遇到故事中那些可以飞天遁地的仙人，或许自己还有救吧。
“淫贼别跑，色字头上一把刀，今日我来帮你去势，来日你定会感激于我。”
一道公鸭嗓的喊声将巴未央拉回了现实，广场另一边的小巷中，有名十二三岁的孩童手持一把杀猪刀正在追赶一头小猪。
追猪的正是长房大公子巴未峻，也是巴府孩子王，不爱诗书，只爱刀枪剑戟。
因为这事，不知被他爹吊在房梁上揍了多少次也没能改变，府里教书的老秀才每次见到巴未峻都直摇头。
小巷中无路可逃的小猪一个冲顶，撞开前方阻拦的家丁，冲进了广场之中。
原本骑着竹马打得难解难分的孩童们瞬间因小猪的横冲直撞而作鸟兽散，一时间一片鸡飞狗跳。
大哥又在追猪，看来今天又不得消停了，巴未央对身边照顾自己的荣哥说道：“荣哥，送我回去吧。”
巴府上方万米之遥，一叶孤舟浮于云上，浮云舟中盘膝坐着一名老者，一身纹着数枚绿色柳叶的紫色劲装，须发皆白，面有红光，正是说走就走的樊羽。
神识扫过下方巴府，感知着凡世间的活力，心也静了不少，嘴角上扬，心道：果然还是要多出来走走，才能更好的修行。
本想让荣哥带自己回房的巴未央，在樊羽神识扫过时，似有所感。
抬头望天，尽管只看到白云朵朵，但巴未央总感觉天上有人盯着自己，也许天上真有仙人呢！
抬手向天上无力地挥了挥手，权当打个招呼。
樊羽感知到巴未央的动作，啧啧称奇，本以为只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不想在此遇到一个有趣的灵魂，或许可以带回宗里培养一二。
樊羽在镇外降下浮云舟，路人没有一个感觉异常的，好似这位老先生一直就在这里一样。
踏出一步进入小镇，再一步已经站在巴府门口，门上黝黑的兽首门环自动扣响。
不多时，门房打开侧门上的小窗，见是一位老先生，打开侧门出来，拱手行了一礼后问道：“不知老先生从何处来，来此有何事？”
“从战神宗来，贵府一位小公子有仙缘，特来寻他。”
“老先生在此稍候片刻，待我为您通报。”
门房一脸遇见老骗子的表情，说是通报，实则反身回到门房里，取了一个小布包，里面有一钱碎银。
因为十五公子自小体弱，这些年没少求医问药，所以时常会有骗子上门，都说是能治十五公子的病，结果没有一个靠谱的。
不过生意人家，还是以和为贵，老太爷就专门准备了一些装着一钱碎银的小布包，不让人白跑一趟，算是结个善缘。
又等了一会儿，待门房重新回到大门处，发现老者已经不在，心想此人倒是识趣，知道自己被识破就自行离去了。
龙柳树前，樊羽第三步踏出正落在此地，然后就发现巴未央正看着他，大眼对小眼，好似知道他会出现一样。
荣哥失忆了一般，依旧站在巴未央身侧，也没有发现身前多了一个人。
“天上冷吗？”巴未央歪头问道，“听二哥说高处不胜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二哥巴未更，巴府九公子，巴未央因为体弱无法去私塾，所以读书识字都是二哥教的。
“还行，到我这个修为，大抵算是寒暑不侵，所以不觉得冷。”
见到巴未央后，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升起，好似二人曾是旧识，樊羽突然有些理解法修、佛修们常说的缘了，或许此子真的与自己有缘。
巴未央哦了一声之后两人继续大眼瞪小眼，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你为什么要坐在这棵树下？”等了一会儿，不见巴未央出声，樊羽开始找话题。
“因为这里显眼，死在这里容易被发现。”
“要跟我去修行吗？”
“修行能活多久？”
“资质差的可以活百来岁，若是资质好的，可以活到三百岁。”
“哦，不能长生吗？”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
“因为天道不全。”
虽然不懂什么是天道不全，巴未央还是哦了一声。
小猪冲着龙柳树跑过来，撞断了围栏，却诡异地绕过二人冲到了另一边，把荣哥吓了一跳，后面追赶的巴未峻及其他一些人都没发现任何异常，也绕了一个小弯继续追着小猪。
“这就是修行者吗？”
“嗯，只要我不想，他们便发现不了我，当然，你是一个例外，你的灵魂很强大，当我不刻意隐藏的时候，你能感知到我。”
“所以我身体虚弱是因为灵魂强大？”
“嗯，看得出来，你们家对你还不错，用了不少灵丹续命。”
“但我还是快死了。”
“因为这不是病，是你的灵魂超过了身体的承受，只有修行才能活命，对了，聊了这么久，还没问你叫什么。”
“修行者不应该掐指一算就知道吗？”
“那是修天机道的，而且常常不准还难得善终，老夫不修天机。”
“巴未央，因为从小体弱，爷爷希望我身体健康，没有灾难，没有殃祸，所以取名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