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少女与故事
本以为莱德拉在听到潘多拉的威胁后会怒不可遏,但他却表现得很冷静。
“你和魔神阿撒托斯有关系吗?” 他只是提出了这一个疑问。
“魔神的眷属都死在了那场战斗中,唯一活下来的也葬与你手。” 潘多拉回复道。
“好。” 莱德拉点了点头:“不过你很有胆量。明知我在这个小镇里有几个在意的人类,却还敢说出那样的话。”
“你不会为了人类去和神战斗的,我们算是同类。而且,我年龄应该是你的两倍吧,你不跟我用敬语吗?”
“我是今天才学到的,用不用敬语跟年龄没关系。” 莱德拉答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懂我,但我姑且还是听一听你们的条件。”
潘多拉愣了一秒,可能他也没想到谈判会这么顺利。他应该是在听见尼尔的惨状后对莱德拉提起了一些防备,但没想到跟这位自然之神二代之间挺容易说话的;起码现在还没有打起来。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潘多拉陈述道:“你应该知道五百年前神与神之间有过一场争斗,人类现在称其为魔神战争。战争中有两股力量在抗衡;一方是包括你母亲的人类派,另一方是想要毁灭人类的魔神派。结果就是我们输了,而影逝会就是由残存的魔神派组成的。当然,我们与魔神只是合作关系,与你母亲的死没有直接关系。”
“甩锅倒是挺快的” 莱德拉打断道。
“这是实话。我们当初的计划并没有你母亲在内,只是阿撒托斯和尼尔一意孤行。他们那场战斗也不是战争结束的决定性因素,我们是在其他方面输掉了。总而言之,影逝会的立场并没有改变。我们打算继续掀起腥风血雨,让战争再次降临哈尔根特。相信有你的帮助,我们将会与胜利靠拢。”
“你倒是轻描淡写了整个过程,但你应该知道我其实对战争没有好感。尽管我对人类不抱有喜爱的态度,但我不希望在我身上发生的痛苦又让人类体验一遍。” 莱德拉对潘多拉的提案持有拒绝的想法。
“我本以为你会希望人类灭绝的” 潘多拉对此有点吃惊。
“我的确有过这个想法,但现在我可能对坏人还是有敌意,可我并不想让双手沾上无辜人类的血液。” 莱德拉也犹豫不决,他现在说不清他是什么立场。
“令人失望。你应该再清楚不过,没有一个人类是无辜的。难道他们的美好生活不是建立在无数被毁灭的魔物、动物、大自然、甚至我们的神明同胞之上吗?” 虽然潘多并没有提高自己的音量,但从中还是能听到他有点生气。
这一番话也让莱德开始反思,自己是从何开始改变的? 明明以前的他对人类那么怀恨在心,为什么现在的他开始给某部分人类打上“无辜”的标签了?
看见莱德拉迟迟没有给出答复,潘多拉也想为今天画上句号:“我本人在文学上没有深造,所以可能无法说服你。如果你明天正午来到主城门外,我会带你去见我们的首领。到时候,你也能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
说罢,他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莱德拉抬头仰望那片星海,喃喃自语道:“母亲和平只持续了短短的五百年啊”
“莱德拉哥哥,这是什么啊?”
“这叫仙人掌,生活在沙漠里的植物。千万不要碰它,扎了你就麻烦了。”
第二日,莱德拉又一次光临了教会。本想继续和怀特聊天,但被孩子们给缠住了。没办法,莱德拉只好陪他们在院子里玩。
“哇,莱德拉哥哥您是魔法师吗?”
“算是。”
“我爸爸也是魔法师呢!小时候他经常给我变魔术!”
“那你爸爸还真厉害呢”
“是啊,爸爸出远门去打坏人了!他说等他回来时,会给我看能变出糖果的魔法呢!”
看着天真无邪的孩子们,莱德拉也不禁感到惋惜。大陆上那么多孩子,有多少享受着天伦之乐,又有多少期盼着自己的父母回归。天地之别的童年也是因为人类的选择,有些人会担起家庭的责任,好好呵护着孩子的成长。有些人则会为了自己的事业、金钱、爱情而抛弃自己的血肉;连动物都不会做的事,只有人类可以。
所以,人类真的是无辜的吗?
这一问题莱德拉想了一整晚都没有找到答案。可能人类之间的确有好坏之分,但作为神明是怎么判断好坏的标准的。在安妮眼里艾因是一位很好的人,但她因为屠杀过一条龙所以将会被神打上“坏人”的标签。无论她的初衷,她终将逃不过地狱之罚。
怀特也是一位很友善,忠实的牧师。他救死扶伤,照料孤儿。但因为他的信仰是希望女神,所以也将被卷进这战火之中。
莱德拉思来想去还是一头雾水,伦理题是一个很难过去的坎。那么,不如真去听一听影逝会的想法。既然自己没有主见,不如参考一下别人的出发点。
想到这里,他告别了孩子们。路过旅馆时也是跟安妮道了别;告知她自己去见熟人,将于黄昏之时回来。
安妮虽然也感到蹊跷,但她并没有追问。
“希望一切顺利吧” 她只能默默祈祷道。
来到城门口,莱德拉遇见了这位“熟人”。他的穿着并没有变,令路过的行人纷纷避开,生怕跟这位奇怪的人有交集。
“你果然来了。” 潘多拉点了点头。
“我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大方,愿意让一位陌生人面见你们的首领。”
“神灵都是我们的朋友,除了站在人类那边的叛徒。请跟我走。” 潘多拉伸手示意,于是莱德拉也跟在了他身后。
二神穿过田园,走到了树林里面。见周围的树已经掩饰了他们的踪迹,潘多拉也停了下来:“我们到了。”
“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莱德拉疑惑地问道。
“我们的肉体不需要抵达殿堂,精神就可以了。我将施展一个魔法,可以让我们的精神传送到殿堂内,凡人之躯就可以留在这树林之中。” 潘多拉解释道。
“方圆几公里也没有人行,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不会的,这里毕竟是你的主场。我也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才带你来到树林的,这样周围的植物就会保护你了对吧。”
此番话也让莱德拉有点吃惊,他没想到潘多拉做事这么缜密。既然他准备万全,那莱德拉也没有继续提问。
于是,潘多拉念了一段咒语:
“魔法召唤,跨越界限。
万物皆沦,唯影独尊。”
咏唱结束后,二神脚下立马汇集了一股庞大的能量。弹指之间,他们的精神就已经离开自己的身体。
当莱德拉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来到了潘多拉所说的“殿堂”。
那是一个庞大的空间,比上一次遇见尼尔时的空间还要大上几倍。
十个古树般的巨柱像是擎天一样支撑着整片空间,和四周的墙壁一样雕刻着许多神话般的人物和场景。
殿堂的整体颜色为紫红,就连每个柱子上的九把火炬也是燃烧着紫色的火焰。
仔细一看每个柱子其实有十把火炬,只是其中一个被灭了。
当然火炬不是这个殿堂的唯一照明来源,如果向前看去,会发现长长台阶的尽头是一块巨大的玻璃。上面如同教堂一样有着各种彩色的图案和花纹,渗透进来的阳光照耀了整片殿堂。
莱德拉在看向那彩色的玻璃花窗时,也发现了今日的主角。
她正坐在宝座上,俯视着莱德拉和潘多拉的精神形态。
所谓精神形态和肉体没有区别,甚至衣服还是一样的。只是,它会呈现真实的人和神。所以莱德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刺猬形态。没错,就是最初那丑陋的泥巴刺猬形态。但潘多拉并没有任何改变,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
不过莱德拉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座上的女人。
她身着一袭华丽的黑色长袍。长袍上镶嵌着闪烁的银色符文,每一道符文都闪耀着神秘的光芒。长袍的材质柔软光滑,随着她的身姿流动,仿佛活了起来一般。
袖口处装饰着细致的蕾丝,巧妙地展现着她纤细柔美的手腕。她的脚踩着一双黑色皮靴,皮靴上刻满了精致的花纹,鞋跟高高地扬起,让她的身形更加挺拔优雅。
这一身与她墨黑的秀发十分搭配,只有那血红的眼瞳显得格格不入。不,不如说是更加完美。
“你好。” 她突然开口道:“自然之神,莱德拉。”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莱德拉猝不及防;因为他本以为影逝会的首领会是一位古老的神,但从刚才那清澈而甜美的声音外加充满青春的语气来判断,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少女。
“你多大了?” 莱德拉惊奇地问道。
“莱德拉先生,你不知道问一个女孩子的年龄是十分失礼的行为吗?” 她摆出了一个瘆人的微笑:“但毕竟你是客,这里就该显我作为地主的慷慨。我应该跟你差不多,不,甚至可能比你还小。”
虽然潘多拉戴着面具,但也能看出他的无语。没想到上来莱德拉就问了一个这么毫不相干的问题。
“潘多拉,你退下吧。”
“遵命。” 说罢,潘多拉把自己的精神传送了回去。
“他不会对我身体做什么吧?” 莱德拉还是放心不下。
“放心,我们对你没有敌意。” 少女安抚道:“他虽然是疾病之神,但认识久了你会发现他其实很重情重义。”
“这两者毫不相关吧。”
“随便你怎么想,但我们是时候进入主题了。潘多拉虽然只告诉你了计划的冰山一角,但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立场和目的了。怎么说,想加入我们吗?” 少女玩弄起自己的头发,面带微笑地邀请着莱德拉。
“我难道不是做不出决定才会来这里吗?你是不是该讲点故事来说服我?” 莱德拉反问道。
“没错那我们就讲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吧!”
“农夫与蛇?”
“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农夫。一个冬天,他在回家的路上发现了一条冻僵了的蛇。他觉得蛇很可怜,就把它放在怀里。被怀中温暖的蛇很快就苏醒了,可它露出了它残忍的本性,直接咬了农夫一口。农夫直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遭到蛇的背叛。” 少女一边生动地讲述着,一边还不忘用手不断比划,好像她就是那个农夫一样。
“很不幸的故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恶的天性无法改变;即使看似善良和友好,也终将背叛我们。” 莱德拉也给予自己对故事的读后感,但他不明白这和影逝会想要挑起的战争有何关系。
“不愧是自然之神,真是博学多才。” 少女也鼓起掌来:“但如果我跟你说,这是真实的故事呢?”
听到这时,莱德拉眉头一皱:“你想说的是,你们是农夫,人类是蛇?”
少女没有回答莱德拉,而是静静地讲述另外一个故事。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自从人类诞生以来,有一些神明一直秘密生活在他们的文明中。当然大多数的神还是选择了不与人类接触,奈何人类发展太快,大陆都已经快被他们探索完了;所以神也渐渐失去了自己的栖息之地。
与人类生活几百年后,有一些神觉得当时的人类太苦了。他们既要抵抗自然界的天敌,又要承受着天灾人祸。曾经一个瘟疫就能让一个国家死伤无数,所以这些神于心不忍,乞求潘多拉不要继续伤害人类。
不只是潘多拉,他们还乞求过许多其他的神不要伤害人类,其中还包括灾害之神和死亡之神。
潘多拉他们当场就怒了,毕竟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持续死亡的轮回,以此维持大陆的秩序。只可惜这些神并没有听从他们的意见,而是做出了违背创世神的事。
既然神不会停止伤害人类,他们就想赋予人类能保护自己的手段。
没错,这群该死的神赋予了人类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