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行路途中
四人纵马驰骋，过了半日，就到了天山地界，天山层峦叠嶂，绵延千里，山中气候亦是不同寻常，愈高愈冷，呼吸也比平地困难，他们四人武功深厚，登山亦如平地，不过马儿却不行了。他们将马放在附近牧民家里，给了些银两托为照顾，自己则徒步登山。
四人内功早已练到一流境界，对于冷冰儿和崔婷来说，天山更是她们的家一样，虽然是步行，速度却隐隐约约好似比骑马更快一分。这时四人登山的脚步虽然轻快，可每个人的心头却是思绪万千，特别对于冷冰儿来说，更是百感交集。
她从小带到大的炎弟要结婚了，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对，可自己的内心却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是因为曾经的那段爱情吗？这些年她虽然生活在青城山，明面上很少再与杨炎见面了，不过背地里她却一直在关心杨炎的成长。
看杨炎远赴苗疆大战毒王，一战成名，她心里为他感到骄傲，听说杨炎在一次帮义军剿匪的过程中不慎受伤，她也替他担忧。她曾经也纠结那份爱意是不是因为龙灵珠的原因，她只是强行将它按在了心里，但是当她听说杨炎和龙灵珠七年之约已结，鸳盟得偕，她心里更多地不是伤感而是欣慰的时候，她明白了纵使她曾经与杨炎之间有那么一丝纯粹的爱情，但随着时间的逝去，那份爱情也早已转成了亲情。
炎弟要结婚了，从此要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也会有自己生命的结晶，从此有人爱，有人疼，他也将拥有呵护一生的人，而她的使命却将在那一刻终结了。
虽然她们永远会是姐弟，但炎弟的注意力终究会渐渐地从她身上转移到自己的家庭，她们不可能再如以往一样无话不谈，也不可能再如以往一样肆无忌惮地表达亲密。
以后的日子，她们终将会渐行渐远。
她也担忧杨炎见了她会是什么情感，他是不是也已经对她们之间的那段情感释怀了。虽然她相信杨炎已经成熟了，不会再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但灵珠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孩，稍微细小的变化她都能看得出来，她不想因为她而使这件喜事再生波澜了。
早些年，杨炎曾一年几次地来到青城山，毫不隐瞒地向自己表示爱意，向自己认错，说可以再重订七年之约考察他，只要自己还俗，愿意跟他在一起，他什么都愿意做。只是啊，自己怎么可能再让自己的炎弟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呢。
后来的年份，他虽然依然偶尔来看她，口中的人儿也渐渐从她身上转移到了龙灵珠，但她们之间的事情杨炎却从来没给个具体的结尾。也许他认为无言就是最好的结局吧，她想。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小任性，有时也会伤感杨炎不能遵守自己的七年之约却能对灵珠守住承诺，虽然这份伤感自己想想都会觉得来得有些莫名奇妙。
而齐世杰此时心里却是和她有着相似的心理，为杨炎祝福的同时，也为自己有些感伤。只是与冷冰儿不同的是，他清楚地知道他伤感的是什么。
他出生于武学世家，江湖上有名的“七海游龙”是他的爷爷，按本来的人生际遇，他该是有一个完美的人生的。
而他早些年也的确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直到，他遇见了冷冰儿。
又与枫林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生的郭襄不同，郭襄是只恨我生君已老，而他和冷冰儿都恰是青春年华。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从他与冷冰儿初遇时冷冰儿对他的冷淡态度到慢慢地两人相识相知，那段生活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那时候他的人生轨迹仿佛如预设一般，在越变越好。
然而好景不长，后来他母亲杨大姑因为考虑到他舅舅杨牧当时正在为朝廷办事，而且她也不想让儿子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从而陷入危险当中，所以毅然决定棒打鸳鸯。他不敢忤逆母亲，母亲那会儿又正好受伤需要人照顾，他只好先随母亲回去，想着有时间慢慢地劝说母亲。只是当母亲终于同意了下来，等待自己的却是她和杨炎相爱的消息。
当他刚听到消息时，如晴天霹雳，一个人沉沦了好久。他喜欢她，他以为她内心也是这样的，没想到这仅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成婚，就是因为他一直没能放下这段感情。在母亲人生不多的日子里，他看得出来母亲着急他的婚事，母亲也在盼他家庭美满，儿女成双。但母亲没有催他，母亲的心里一直在为她棒打鸳鸯的事自责，她以为如果没有她以前做的事，儿子和冷冰儿一定早在一起了。
他也是一个俗人，他也会妒忌，妒忌杨炎能得到冷冰儿的爱。当他得知杨炎将要结婚时，对象不是冷冰儿，他心里其实还有一丝窃喜，虽然这份窃喜他理智上觉得不对。
“唉，我想这么多干什么，纵然冰儿没有和炎弟在一起，她的心也不在我的身上。”他心中苦笑道。他眼睛斜瞥了一眼冷冰儿，看见她一身与她形象极不相衬的僧袍，又突然想起七年前她为了躲避杨炎，宁愿削发出家，也不愿意往他身上多看一眼，心中的死结更大了。
这结他现在解不开，唯有暂且不去理它，一切听其自然。也许后面会找人结个婚，就会忘记了她，也许后面回去大仪山，再多些时间，也会忘了这段情，如此一想，心中顿时舒服了许多。
江上云现在是成双成对，婚姻幸福，只是他也有自己的烦恼，如今临近天山，这份烦恼更是涌上心头了。他的父亲是天下第一高手江海天，师叔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客金逐流，家世在江湖上已经是顶尖了。但正所谓门前种树盼积荫，望子成龙父母心，越优秀的家庭对自己的后代要求也越高，如果父母一般，他还能反驳两句，但面对这样的条件，他怎么反驳都是有心无力了。
齐世杰武功比他高也就罢了，还能说比他痴长两岁，可是这天山派杨炎的年龄比他小了五六岁，已经能让自己的师叔甘愿让出自己的位置了，而自己却还在江湖上排不上名次。什么天下第一他倒不是太在乎，这性格倒是和父亲江海天一样，只是母亲常常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上云，我也不要求你达到你父亲那样的高度，但至少在江湖上有个名望也是好的吧。”
四人中最奇怪的还是崔婷了，她嫁与良人，也没有要出人头地的压力，此时应该是轻松的吧，可是她看起来也是一脸沉重，不，应该说是狐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得深了，不禁抓疼了旁边冷冰儿的手。
冷冰儿“哎呦”痛呼一声，问道：“婷妹你怎么了？”走在前头的江上云和齐世杰闻言也驻步不前，回头看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崔婷似是觉得尴尬，顿时满脸通红，小声说道：“没什么，只是，只是有件事情我想得有些入迷了。”
“嗯？什么事情？”冷冰儿疑惑问道。
崔婷嗫嚅道：“这个真的能问吗？”边说眼睛边看向了齐世杰，齐世杰顿时明白好像是自己的原因，怔了一怔，说道：“崔姑娘，是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崔婷刚想开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泄了气，说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江上云哈哈大笑，说道：“婷妹，话到了嘴边又倒回去可不像是你的性格，齐兄的事我也挺好奇的，哈哈。”江上云性格开朗，这一路上没少逗齐世杰开心，齐世杰本是个慢性子，偶尔也会被逗得反击一下，这倒更激起了江上云的玩心。
看到丈夫的鼓励，崔婷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那我就问了，齐大哥，这只是我的好奇心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如果有冒犯到你，请你多多包涵。”还未进入正题，崔婷先道了声歉，然后说道：“齐大哥，你可还记得我们住的旅店吗？我们最后走了，是你付的钱。”
齐世杰说道：“是啊，这怎么了？”
“当时你给了店家一两碎银子，店家找了你两文。”
“嗯？没错，这有什么问题吗？”齐世杰紧皱眉头，还心忖难道是那家店中间有什么阴谋？一旁冷冰儿和江上云看起来也在愁思苦想。
崔婷嗫嚅说道：“你收了。”三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后江上云哈哈笑道：“齐兄，婷妹说你抠呢。”崔婷听江上云讲得如此大声直白，气得紧拧了下他的胳膊，冷冰儿也是噗嗤一笑。原来能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一般财力还是不错的，正常情况下一些零散铜板都会直接打赏给了店家，这也是对民生的一种支持。
齐世杰苦笑道：“这没办法，我现在也很穷啊，只能做到独善其身了。”
江上云奇道：“咦，你家的积蓄呢？”要知道齐世杰爷爷被称为“七海游龙”，在江湖道上很吃得开，这么多年赚的钱，即使齐世杰一辈子只出不进，按理说也是难以用得尽的。
“我捐了。”齐世杰无奈说道。如今蜀中战火渐燃，百姓食不饱腹，齐世杰在大仪山时，就常见民生艰难，心忖自己一身武功，还容易自力更生，这些普通百姓确是难了，于是散了家中大半家财，一部给予周围百姓生存，一部捐给了义军，希望义军能够早日熄灭战火。
三人闻之心里皆是微微一震。
……
再走了三日，已能看见一条冰川汇聚之处，平地里涌起许多宝塔，成群结队地连成一片，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这群宝塔正是天山派弟子聚居之处，天山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