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剑羚无痕
骤然间!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手,巧立于断壁残垣之上,身上衣袍随风猎猎作响,杀气满堂观者骇。
鸡犬不宁,悲呼声连绵不绝响彻黑哟嚯山寨每一处角落。
两人相视一眼,各自凝神聚气,随后在李桐洲的注视下。
血熠掌风如龙卷,猛烈而炽热,伴随着一股浓重的血红色气流,如同狂怒的火龙在黑夜中狂舞。
“嗷!…”
掌风所到之处,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点燃,温度急剧上升,李桐洲能清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灼热感。
随后掌风迅疾狂舞,划破哀嚎夜空,直击来人而去。
来人岂甘落后,他剑尖低垂,心如止水,口中默念:“流水无痕”
这一刻仿佛周围的水汽都被吸引过来,环绕剑身形成一层淡淡的水雾。剑尖轻颤,仿佛有水流涌动。
来人长剑一挥,一道如同流水般柔和而连绵不绝剑气水龙,携惊涛骇浪之势疾冲血熠而去。
“嗷呜!”
剑气所到之处,空气仿佛被水流切开,发出细微的破空声。
血熠掌风与来人剑气瞬息碰撞在一起,爆发出骇人的音爆和惊天巨浪,将两人各自震飞十几米远。
音爆中心的断壁残垣更是被炸成碎片,四散飘飞。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来人恰好落在李桐洲身边。他踉跄站起身来,在李桐洲惊骇的目光中,一手抓起李桐洲,飞快后跃。
血熠自也好不到哪儿去,还不待他站稳,就见来人抓着李桐洲飞跃而出,他如何能忍,他脚步如风,爆发出极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而李桐洲任这人抓着,竟有一莫名的熟悉感和安全感,他仔细打量着这人,确认自己认识的高手之中绝无此人,更显疑惑。
三人就这样两前一后,一追两逃,在黑木林中穿行。
过了一刻钟后,这人见拉不开距离,他猛一挥手,使出巧力,将李桐洲向前推出数米远。
同时他以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对李桐洲说道:“你先走!我断后!”
接着他在李桐洲诧异的目光中,提着长剑又迎上了血熠。
而血熠却也不急着动手,袖手而立,对着来人说道:“
碧波荡漾剑意长,流水无痕舞翩跹。
浪涌千重凝剑势,风起云涌见真章。”
“好一个流水无痕,水韵剑法!你是剑羚无痕——羚锐”
羚锐声音略显苍老的说道:“小辈,既知吾名,还不退去!”
血熠嘴角轻咧,丝毫不怒,反而有些好笑的说道:“前辈可真会说笑,先前一掌你不好受吧!”
羚锐心如止水,亦是不失风貌的说道:“小辈,你是不错!但老夫手中的剑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血熠无意与羚锐继续争执孰强孰弱,而是言道:“前辈此举可是要救那小子?”
羚锐道:“你觉得呢?”
血熠赞叹道:“前辈好算计,明着杀那小子,暗里想尽一切办法救走那小子。惹得我都被你蒙在鼓里,反而保护起来那小子。”
说到这儿,血熠仰天长叹:“哎!可惜呀!那小子只怕要让前辈失望了!”
果不其然,李桐洲并未远走,一顿忙活儿,他连父亲和祖父影子都没见到,以他的性格如何肯走。
李桐洲在泥土中滚了几个圈后,将身上白袍彻底弄成泥灰色,在夜色的掩护下他小心的绕过两人,正悄无声息的向山寨方向摸索前行。
他这一举动应付一下普通人还行,但在两大高手的注视下,显得有些,“鲁班面前耍斧子——班门弄斧”。
羚锐沉声静气,古井无波,他冷声说道:“是嘛!”
说完,他猛然抖手抽剑,直刺而出。这一剑不是向血熠刺去,而是朝着正提心吊胆的李桐洲刺去。
血熠面露微笑,丝毫不惊,他要看羚锐如何表演。
果不其然,羚锐的剑在接触李桐洲的皮肤的瞬间,他猛然发力,长剑脱手,携卷滔天之势直斩血熠而去。
血熠早有防备,但他没想到羚锐这一下会将长剑都舍弃飞斩而出。
待他抵挡住攻击后,羚锐早已带着李桐洲扬长而去。
血熠又怒又好笑:“可恶!又被这老家伙摆了一道!”
顿了顿他气愤的说道:“逃吧!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带着这小子逃出黄泉道的围追堵截!”
说完,他飞快的朝着“黑哟嚯”山寨而去,那里还有两个鱼饵,鱼既然跑了,饵还是需要的。
可是当血熠返回山寨的时候,他顿时傻眼了。
只见黑哟嚯山寨已彻底化为一片废墟,死尸一片一片。
从寨门到关押李泗父子的地方,每间隔不到一米就有一尸,死者皆瞳目圆睁。
观其伤口,每一尸身上都仅有一道锋利无比的致命伤。
血熠都无须细看,以他多年来杀人的经验就可判断出,出手的绝不止一人,而且手法专业,动作娴熟利落,更像一个组织团体的集体行动。
他没有再前往关押李白轼的地方,已经无意义了。
于是他向着寨外走去,行至一处山坳处,忽见草丛中有轻微的动静。
血熠一语未鸣,看也不看,五掌紧握,就要蓄力一挥。
随着草丛中一道咋呼恐惧的声音响起:“啊呀!杀人了!杀人了!”
紧接着草丛里蹿出来一个风韵犹存的狐媚女子,待血熠定睛一瞥赫然就是华晨娘。
华晨娘蹿出来后,就疯疯癫癫的东奔西跑。
血熠双眼一眯,认真审视起来华晨娘,这娘们遭此大难,精神失常实属正常。
但细想之下又觉不对,山寨里比她强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都被人一剑封喉,她能逃出来本身就是个谜。
且这娘们看似精神失常,慌不择路,但这娘们身上衣服却是穿戴整齐,毫无破损,完全就像没受伤一般。
且不说袭杀山寨的那群人有多强,单是自己与那羚锐的交锋之下,这娘们竟然能保存完好。
总而言之,这娘们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让他都有些看不透的神秘感。
待他收回心思看向华晨娘逃跑的方向时,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他极速追上去,依旧难寻踪迹。
他心中惊骇无比,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只能说明此人实力不比他弱。
他提高戒备,闭目凝神,探听山野中的一举一动。
“磕擦擦…!”
一阵急促混乱的马蹄声正由远及近向着山野袭来。
他睁开眼睛,望向远方夜空,只见山脚处火光冲天,正向着山上移动。
“有意思!连越州朱雀军都来了!”
确认华晨娘已经完全没了踪迹后,他隐匿于黑夜中,就此消失。
… …
另一边,李桐洲被羚锐救走后,大喊大叫的,就是不肯跟他走。
羚锐无奈,只得点了李桐洲的哑穴和璇玑穴让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然后提着他一路狂奔。
待他们翻过了十座小山头,越过一片沼泽,跨过三条小河后,来到一处幽暗的山洞面前。
羚锐才将他放下,替他小心的解开穴道。
随后在李桐洲又怒又惊的目光下,揭开蒙面黑布,露出他原本有些苍老的面容,他单膝跪地说道:“老奴救援来迟,请少主赐罪!”
李桐洲此刻完全被惊得合不拢嘴了,他呆愣的望着眼前这个老人。
任他如何抠破脑壳也想不透,这位能将他从血熠那样的高手手底下救出来的高手,竟然是他李府内院藏书阁最不起眼的一个扫地老人。
自打他记事起,他印象中这位老人好似一辈子都待在藏书阁不曾出来过一般。
他小时候常被其父李白轼罚至藏书阁抄书,久而久之,便与眼前这位老人相识。
每次受到他父李白轼惩罚,他心情便会极差,乃至常常将火气撒于面前这位老人身上。然而老人每次皆任劳任怨,从未对他动过气,且每次对他皆细心照料。
那时他只道是老人为李府家仆,自己则贵为李府少爷,一切都很顺理成章,他也很心安理得的接受着面前这老人对他的好。
李桐洲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你是张爷爷?”
羚锐点了点头道:“少主,老奴羚锐,奉老主人之命,化名张黔。潜藏于藏书阁,欺瞒了少主多年,请少主谅解!”
李桐洲得到答复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下意识的扶起羚锐,心中思绪万千。
但很快他就压制住心中激荡的情绪,满脸忧伤的握住羚锐的手,道:“张爷爷,哦不!羚爷爷,我求求你,帮我救救祖父他们好不好!”
羚锐面露深重之色,他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先跟我来吧!”
李桐洲跟随着羚锐一前一后,沿着狭窄的通道三回九转、七弯八拐的才走到山洞里边。
迎着一束微弱的烛光,李桐洲看到山洞中有五个人伤势极重,东倒西歪地躺卧着。
李桐洲认得这些人,正是先前一直暗中保护他们的人。
看到这一幕,李桐洲有一种揪心的痛处,他如何想不明白这些人是因何受的伤。
这五人见到李桐洲也是微微诧异,不顾伤痛,想要站起身来给李桐洲行礼。
但被李桐洲制止了,李桐洲看着他们真挚清澈的眼神,他的心灵再一次受到了触动,眼泪也不自觉的夺眶而出。
他猛地双膝跪地,羚锐想要将他扶起。
但被他坚毅真挚的眼神阻止了,只见他语气哽咽,声音铿锵有力的说道:“诸位高士,小子李桐洲替李家谢谢你们,请受小子一拜!”
说着他就拜了下去,一众人等显然也是始料未及。
“这!…”
这一刻,少年放下了他曾经的高傲,有的只是他最诚挚的感谢。
这一拜,不仅是对这些人对李家忠心的诚挚感谢,更是对他们不顾自身安危在李桐洲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浴血拼杀的最高礼赞,他们当得起李桐洲这一拜。
这一拜,彻底拜走了少年曾经的桀骜不驯。从这一刻起,李桐洲心中那颗想要快速变强的种子已经在他心中彻底扎根。
这一拜,也拜出了男儿本色,赢得了在场众人的死命效忠。
这五人原本是李泗培养出来,暗中保护李家的精锐侍卫。因为感念李泗的好,也慑于羚锐的强大实力。虽尽职尽责,但并非无尤无怨。
但这一刻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小公子,竟然毫不犹豫的向他们一干“下人”跪拜,古人最重忠义。
试问天下?这样的主子他们如何能不敬?如何能不忠?
五人挣扎着起身,齐喊道:“誓死效忠李家,誓死效忠少主。”
声音洪亮,震颤山洞、震撼人心,羚锐上前将李桐洲扶起,一众人等也在得到李桐洲的示意之下坐了回去。
这时候羚锐向李桐洲说道:“少主,情况你也看到了,他们现在可以说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短时间内肯定没办法动手了。”
“所以你想让我去救人,这不用你说,我也会去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少主你不要让老奴为难!”
李桐洲强忍心中的痛忧,深呼一口气,点头答应:“好!羚爷爷,我替你照顾好他们五人!”
羚锐见李桐洲答应,他像一下子泄气了一般的说道:“老主人…他,恐怕我也救不了了。”
李桐洲听后脸上露出痛苦的坦然之色,他小声说道:“知道了!”
羚锐感情上最想救的人就是李泗,如果能救,他又如何会不救。
只是他终究比李桐洲知道得多太多,李泗不仅救不了,而且不能救。
说着他就随意拿起一把剑,就转身欲出。
“张爷爷!”
李桐洲募地一语。
羚锐转身问道:“怎么了?”
“活着回来!”
李桐洲知道羚锐此去可能面临何种凶险,从先前抓他那人的功力来看,羚锐此去很可能就有去无回。
但情感上的羁绊让他只能寄希望于羚锐将父亲救出来,他只痛恨现在的他无能为力,连保护自己亲人的能力都没有。
羚锐没有过多话语,只说了一个“好!”,说完他就消失在山洞中。
这个时候,李桐洲身后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汉子扶着伤痛之躯,拍了拍李桐洲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羚公他武艺高强,定不会辜负少主所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