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故人（二）
赵世子在书房写字，清虚道长半躺在书房的沙发上，打量着天仙府里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透过门看着院中的圆桌，仿佛自己曾经在这里与三五知己好友开怀畅饮，看到屋内的赵世子端坐书桌前，总觉得自己该冲过去拉起他出去玩……
难怪都说神仙好啊！连一间小书房都一应俱全，全都放在墙里面，只需要手指一点就会自动跳出来，书桌电脑沙发一样不少，清虚从沙发角落里拿起一台手机……
奇怪？他怎么知道这个角落里有一台手机的？疑惑一瞬打开了它，接着熟练地玩起了游戏。
忽然想乱拿别人东西似乎不礼貌，一抬头就看到赵世子在盯着他看。
“那个……抱歉……我……”
“你不是一心向道吗？怎么看起来对游戏还挺沉迷的？”赵世子说道，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眼前的张二哥哥相处，只得认为他是一个凡人，保持长者的姿态。
“也没说修道人就不能打游戏啊。”
“就不怕沉迷学习，耽误了修道吗？”
清虚有些莫名其妙，感觉眼前的的神仙，怎么跟自己上学那会儿天天抓手机的教导主任似的。
“我不仅打游戏，我还娶妻生子，喝酒吃肉呢！这并不影响。”清虚淡淡道，小时候都说这些耽误学习，可自己高中时前十名的学霸个个逃过课，谈恋爱，还经常聚在一起喝酒，人家照样最后混的很好。
“娶妻生子？”
“对，我好多道友都娶妻生子，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能只做一件事吧？辛苦来人世一遭，太吃亏了。”
“那你跟你妻子感情好吗？”像是被戳中了某种心事，赵世子问道。
“她是我师妹，从前关系很好，可时间久了，总是会被一些东西迷了眼。从前我们因道结缘，互相认定“道”是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在我们生命里占主体地位，哪怕是对方也不能比。现在……她天天在家跟我姐抢家产呢，哪有功夫管我。”
“这着实让人可惜……”赵世子感叹道。
“不可惜……”
两人就这样从清虚和他妻子的事情，一直聊到他道友的伴侣们……
想不到神仙也这么爱八卦，他也不禁八卦起神仙来。
“牛郎织女现在还恩爱吗？”
“刘彦昌是凡人，三圣母现在是一个人住着还是另寻新欢了？”
“嫦娥有没有和吴刚日久生情？”
……
“赵世子。”
“嗯？”
“凡间有传一段关于你的八卦……”
“什么？”
“就相传你曾经下凡爱上一凡人女子，叫宋清歌，而后你把她带到天上，这事让玉帝知道了，差点处决了你，后来你们的真心感动了天地，玉帝舍不得处决你们了，最后你和这她喜结连理。这故事是真的吗？”
“你觉得像真的吗？”赵世子说完再次打开刚收好的文具，接着写他的字，这故事是谁传到凡间去的？听起来编得还怪好的。
“看样子应该是假的。”清虚摇摇头。
眼前的赵世子仙风道骨，身姿挺拔如松，气质高雅出尘，面如冠玉，浑身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像个世外高人，万年寡。
枉费大家都尊那女子一声“世子妃”了。
清虚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他一身冷冽，并不亲切，可为什么自己看到他会想说些心里话呢？
为什么自己跟他讲话的时候会那么随意？平时在道观里自己对着神仙的画像都是敬意满满，现在面对神仙本尊……
“那个……”清虚忽的站起，作揖道：“承蒙仙人不弃让弟子暂时得以在此安身，可我方才出这院中一趟，所见之人对待弟子都不似初次见面，弟子心生疑惑，不知仙人可否指点一二？”
赵世子闻言，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张二哥哥，他吃错药了？说话突然这么礼貌？
“道长多虑了，答案该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现，若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何不顺其自然，总好过日日忧思，没来的苦了自己。”
说话间，清虚忽然走近，看了一眼赵世子正在写的字，奇怪，自己平时修行都是写毛笔字，这的道成仙的仙人却在用圆珠笔？
“那世子又为何不顺其自然，反而受困于此呢？”清虚看着赵世子没写完的东西，《上林赋》一篇与情爱无关的文章，却不知为何在历史的长河中，逐渐演变成了民间男女相互寄托情思的青鸟。
不知道神仙是否知道这件事，但是光看这赵世子的字迹……
虽然说这字写得规规矩矩、工工整整，每一笔都苍劲有力、力透纸背，甚至还带着几分龙飞凤舞般的洒脱飘逸之感，但还是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在书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内心并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焦躁不安。
眼前一片仙风道骨的赵世子，表面看上去平静无波，实际上定是受某些东西所困扰的。
赵世子眼神躲闪，将手中的文具收好，“有些东西，不是顺其自然就有解脱之法的。”
说这话时，眼前看到的是自己曾经那个哥哥，那个整天快快乐乐，却总能在有需要时为自己解答一二的哥哥。
“我虽不知世子您所困何事，但正如您方才所言，有些事情该有答案的时候自然会出现，何必一直受困其中。祖师爷以道创立世界，以道法自然治天下，说的就是任何事情过多的人为干预，反而会失了其滋味，不若顺其自然，问题反倒能迎刃而解。”
赵世子闻言点点头，“多谢道长指点。”
他对着自己恭敬行抱拳礼的动作转而又让赵世子有些触动，真是是世事无常。
最好的兄弟现在在自己面前恭敬行礼，对自己自称“弟子”；最爱的人每天都接受自己的行礼，自己每天都唤她一声“师叔”。
道法自然，这四个字在赵世子生命里出现了上千年又怎会不知，他见过多少悲剧都是过多人为干预导致的，无为是最好的为之。
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又开始当局者迷，心里慌乱的时候总是满世界乱窜，企图用最强有力的手段来维持自己世界的原有稳定与和谐，殊不知有些东西早已冲破自己设置的重重壁垒，表面上平静无波，实际上早就是一片狼藉。
信任的人身上总有些魔力，即便是同样的话，从他嘴里出现都变得更可信了几分，哪怕眼前人不记得自己。
“咕……”清虚道长的肚子叫了起来，“你们神仙，平时吃饭的吗？”
……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照在了清歌身上。她身着一袭白色长裙，端坐在庭院之中，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般清丽脱俗。
冰雪融化，旭日东升，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完成今天的功课，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时光。她的思绪渐渐飘远，仿佛融入到了周围的美景之中……
“清歌，你这一本书都要抄完吗？”丹雅在一旁问道。
清歌转头正欲回应，却被丹雅身上的衣裙吸住了眼眶，那是她之前和赵世子去逛街买的……袖子上左边是龙，右边是凤，当时还说要送给狴严让她登基时穿的……
“嗯，这是史师兄交给我的功课。”纵使不悦，她还是点点头，不知何时，她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这也太多了吧！”丹雅一边翻着清歌所抄的书一边感叹，“我帮你抄！”
“不用不用，不可假手于人，你去玩吧。”
不远处，郡主抱着长琴从房中走出，放至院中的槐树下。
“小师叔好！”郡主一边打招呼一边摆弄长琴，而后坐下抚琴，奏的就是那日清歌在外晕倒后，郡主为她安神所奏的曲目。
钟郡主师承泰山王夫人，王夫人的琴艺世所罕见，一拨弦便会有百鸟朝凤之景。
这种景象虽然清歌没见过，可单听郡主奏乐，都如入仙境，不难想象王夫人的琴艺会有多高超。
曲罢，丹雅开口道，“清歌你有没有觉得这首曲子很熟悉？”
清歌点点头，“我当然记得，前些日子郡主就是为我奏的这一曲，那天有笛声相和，不过今天单听郡主抚琴，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清歌说完，丹雅从袖子里取出一管玉笛，重新演奏起了刚才郡主所弹的那一曲，笛声与那晚的别无二致，曲罢，问道：“好听吗？”
“好听，原来那天在门外吹奏的人是你。”
她穿着从赵世子那里拿来的衣服，吹着从赵世子那里拿来的笛子……小姑娘想示威的心昭然若揭。不过话说回来或许是她多心了吧，这里她谁也没说过自己喜欢赵世子这件事。
心里越是在意，越要维持表面的和谐。
闻言丹雅并没有答话，转而问道：“清歌……你会奏乐吗？”
清歌点点头道：“从前跟着师父，各方面都学过，只是都学艺不精罢了。”
“既然如此，我来舞剑，那你来吹笛，郡主来抚琴可好？”丹雅笑着把玉笛递给她。
“好。”清歌接过，她认得这把笛子，听丹雅说是她从赵世子那里拿来的，吹他吹过的笛子，算不算间接接吻呢？
这么想着，都觉得自己魔怔了……
一曲罢，丹雅开心笑道：“怎么样，我帅不帅？这样像不像一个凯旋而归的将军？”
“帅！自古将军多是男子，看来咱们天仙府里要出一个女将军了！谁说女子不如男！”郡主说道。
“不用，你们把我当男人就行，我保护你们！”丹雅拍拍胸脯道。
当年赵世子在湖中吹的就是这玉笛，那时候……
清歌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或许，你可以去找王母娘娘要些琼浆玉露，喝下去，就不用担心自己魂魄消散，也不用回泰山或宝莲灯里养魂了。”清歌后来仔细回想，当年应该就是在左柳公那里喝下的琼浆玉露，难怪那酒那么香甜……
“我不是没想过，只是这谈何容易？早些年灵宝天尊驾临瑶池之后，天仙府确实得过一段时间的照拂，就连张二哥哥受了伤都可以去瑶池将养着，可是时间久了，尤其是天仙府前段时间支持狴严为新任龙王，就已经站到了紫薇大帝的对立面，如今天庭局势未定，可不敢有什么差池……”
郡主撑着手，声音软糯地说着如今的局势，这是清歌所不曾注意到的……
听她分析到这里，清歌不禁想到前些日子和小五去文诏殿的情景……不过有些事情想想也便罢了，可不能付出行动。
三人正聊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炸……
“是小赵哥哥的院子……我们去看看！”郡主说着正要拉起旁边丹雅的手。
“那个，我衣服弄脏了，我先去换身衣服，你们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