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神仙有私（二）

    “你也不用太自责，我刚问过了，文曲星说，如果是自由落体运动，按照凡人的躯体特性，你至少在坠落后的068秒接住她，但是她初速度太大了，就算你不去接她都差不多一秒就会落地，不论怎么算都是必死无疑……”

    “上天入地都没见着她，大概是被灵宝天尊召唤回去了。”

    “哥哥姐姐，我没事，现在混沌之地虽然已经被荡平，但还有很多残余未被清除，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赵世子作为神仙，上千年来他背负着对天下苍生的责任，作为独生子，他也一个人待了上千年。

    虽说天仙府里的哥哥姐姐们，还有父亲的部将们彼此间都不分你我，可总是也会想自己要是能有个像张家兄妹那样的手足该有多好。

    直到宋清歌的出现，有一个人的宿命和自己连在一起，愣是看遍万千事物的神也会觉新奇，从那天起她好像就成了自己的一份责任，一份特别想要承担的责任。现在想想，大概那时候是把她当妹妹了。

    这种奇怪的感情很难用言语说出来，只是好像只要是她的愿望赵世子都特别想要帮她完成，她的每一个问题都悉心帮她解答，发现她喜欢张二哥哥的时候，也想过帮她完成这个心愿，也不枉来此一遭。

    可是后来又陡然想起，从前他们几个聊过神仙动情的后果，上古时有个女神叫旱魃，她所到之处都会出现旱灾。直到她爱上一片土地，从那之后那片土地从号称“塞上江南”的地方永远地变成了沙漠，原本在那里安居乐业的人或逃或死。

    后来沉香一斧子劈开新天条，许多神仙下凡与凡人相恋生出的后代有法力，却禁不住贪欲，搞得人间混乱不堪。

    大家更加笃定了神仙是不能有情爱的，有情就会有欲，有欲就会有私，有私就会天下大乱。

    所以他直接去问过张二世子，得到的答案和他想的一样。只是赵世子也发现相比之下，宋清歌更想回家。

    曾经巡游凡间的时候，偶然间听到有人说：“神仙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的，这仙成得有什么意思？”

    他当时忍不住想，如果那么在意权势、财富、容貌，那成仙做什么？

    只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后竟也没忍住，仔细想想大概是从她把灵宝天尊带到瑶池开始的，她说神无有恐惧，她错了。神可以不怕死在敌人的刀光剑影下，可来自自己人的不理解才是真正令人心寒的。

    那天她站在灵宝天尊身后，发光的却似乎是她……

    后来看她和孙大圣聊得热火朝天，自己在旁边像块木头，才第一次意识到她在自己心中意义上的不同。

    她再一次跟灵宝天尊走时，他本想出言挽留，但是好像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她留下来。三清之境一天可抵下界一年，她下一回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那天赵世子正想替她去看看她在凡间的父母，却惊喜地发现她也回来了！手里一直抱着一本《黄帝内经》，只是似乎翻了一个月都翻不明白前几页。也是，几个好人学医一上来就学《黄帝内经》的呀？

    就这样，他一有空就进她的梦里，教了她几年医术，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只是有一天有个老道装扮的散仙告诉他，凡间那女子是人，神和人本就不对等，这种不对等的情，放谁都承受不住。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人不同的散仙路过他身边，跟他讲神仙的情意凡人承受不住，迟早要成灾难。

    赵世子大约是能猜到那老道就是灵宝天尊的一缕，所以从那之后很多年他都没进过她的梦境。

    这些年一点点看着她事业有成，看着她结婚，看着她离婚，再看着她送走双亲。看着她一点一点成长，救了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像神一样爱着世人，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在看爱人，而是在看一个作品。

    神在俯瞰世人，也在俯瞰她。或许他们真的是不平等的。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他的情意本身就会害死人。西坞逃亡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他布的结界，尽全力攻了进去……

    他明明接住她了呀！就在不久前还用同样的方式接住了平阳子……可他就这样看着她身体在自己接住她的那一刻，发出一声巨大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冲击力太大，头向下的力把她脖子压断了，接着她面目狰狞了一下。赵世子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跟她讲就直接断了气……

    可是他没有时间悲伤，他的身上还有着对天下万民的责任。

    那天宋清歌闭上双眼之后，张二世子立即在敌军身后发动攻击，平阳子称乱取了西坞首级，引得对面一阵骚动……此后一切都如世子们计划的那样。

    只是很奇怪的是，在人们的记忆里只是多了一场天灾，天灾导致山河破碎，流离失所，全然忘记了曾经出现过的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