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假疯子(18)
一阵耳鬓厮磨,周良延受不住,低声提醒他,“守门的马上就要来了。”
身后的男孩放开他,周良延不敢回头,冲向楼梯间疯狂往下跑。
还好,门口没人,他在一条长椅上坐下,仰头看向某块玻璃。
上面,一个男孩正在朝他笑,朝他挥手,还用手指在脑袋上比了一个爱心。
周良延确信,自己的脸一定红到离谱,耳朵,脖子,全都像要滴血一般的红。
不敢看下去。
他站起来向远处走,不知不觉来到食堂边,老头从里面走出来,笑容满面。
“老医生,”周良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是故作镇定道,“您看出来了,为什么帮我?”
“帮你?”老头挠挠头,“你是个好人,我很久没看见好人了,所以我想帮你。”
原来,有的人不会撒谎是天生的。
老头活了大半辈子,找到的借口依旧苍白。
“您叫什么名字?我知道您不姓老,所以我不能一直叫您老医生。”
老头哈哈大笑,夸他会说话,幽默。
“我姓刘,能文能武的刘。”
林子礼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胆怯的人,从小到大,不会反抗,也不敢反抗。
以至于进了疯人院,便默认自己是逃不出的试验品,在这里,一日一日的消磨生命。
他整理了床单,准备躺下的时候,门开了。
几个男人走进来,把他轻松抓起。
见过无数次了,这样的场面,林子礼由着他们把自己扔进实验室里。
房间里没开灯,窗边的一个黑影在他进来后动了动。
黑影逐渐靠近,最后勉强可以看清他的眼睛。
无神又浑浊。
“最近,有一个人,对实验室很好奇,”老头悠悠开了口,声音在夜色里飘着,“你知道是谁吗?”
林子礼不答,歪头,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一颗。
“是你那相好,他总是不老实,到处乱窜。”
“你把他怎么样了?”
听到他的问题,老头扬声大笑,夜里的声音更加刺耳,“我没把他怎么样,只是觉得,你们,还真是天作之合啊。”
天作之合……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语了,上一次,还是在小说,或者是电影里遇到。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天作之合。
老头摁下按钮,灯光扎进他的眼睛,林子礼眯了眯眼。
桌子上放着新的注射药物,但颜色不同了。
老头拿起来,透过灯光,试管里的颜色更加鲜艳了。
好像有魔力,液体在灯光下慢慢变了颜色,原本的品红变淡。
“你来这多久了?”老头不像是在问他,握着手里的试管,放在胸前,“一年多了吧……”
林子礼不记得了,这里没有时间,太阳一升一落,一天就过去了。
无数个太阳升升落落,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胳膊上一阵刺痛,药物顺着血管进入心脏,起初只是注射点发凉,几分钟后,身体的每一处都是冰透的凉意。
林子礼嘴唇哆嗦,“你……给我打了什么……”
“打了什么?还是以前那些东西,只不过……”他嘿嘿一笑,脸上的皱纹聚成一团,“你来了这么久,不能总打一份药啊,给你换换口味。”
口味……好久没有经历注射的痛感了,换药,应该会疼。
林子礼闭上眼睛,尽量放轻呼吸,努力让大脑里出现画面,转移注意力。
幻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只是心脏有一点点的刺痛,几秒便消失了。
他睁开眼睛,老头背对着他,手里摆弄着各种药物。
林子礼想,他现在手里若是有一把刀,或许会控制不住自己。
老头转身,走到他的身边,低头观看胳膊上的伤口,啧啧感叹,“果然难见啊,那些人的血液,都不如你的……”
密密麻麻的针孔让他感到反胃,况且,他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血液有多么奇特。
药人——他的脑海里冒出着两个字,自己就是一块泡芙,里面灌满了苦药。
躺在床上,没有疼痛,林子礼没有感到庆幸。
疼到晕就好了,醒来还在自己的房间里。
老头观察一会,见他身上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命人将他扔了回去。
在房间里,林子礼睡不着。
也许是药物的缘故,换了新药,身体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不过,自从来了疯人院,他时不时的失眠。
有时候,几天一次,有时候连续几天成宿成宿的睡不着,眼睛瞪的比灯泡还亮。
周良延走后,失眠的情况反而变重了。
不去想。
林子礼走下床,窗外还是黑的,现在应该是凌晨了。
疯人院的灯光好像比以前亮了许多,灯光下,有一个小黑影。
林子礼以为是周良延又在搞逃跑,定睛一看并不是,周良延没有那么矮。
也许在院子里有过一面之缘。
灯光下的人转身,林子礼看清了,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张脸。
八成是个真疯子吧,半夜跑出来,要干点什么事。
随后他觉得自己不够严谨,自己不也是一个疯子吗?
回到床上,半睡半醒间,他听见一声响。
“周良——”
声音突然停住,他的鼾声应该是断断续续的,而不是简单一声响。
而且,人也不在。
起床后情绪总是很丰富,外面聚集了一群人,周良延也在下面。
女人传来尖叫声,老夫妇不忍细看,有人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林子礼走下去,气喘吁吁,下楼也很累。
男人们忙着清理地上的渣滓,他趁着这个时候走到周良延旁边,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肩上的沉重吓了他一跳,他首先看看周围,还好,那群保镖都去打扫了。
“又有人死了,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血肉模糊的……别看。”
“我就看一眼,”林子礼推开人群,眼前刺目的红,血肉已经不成形,勉强还能看见这人的脸。
隐约的熟悉,从人群挤出去的时候看不见周良延了。
他已经往食堂走了,林子礼看看周围,保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各个角落。
他跟在身后,保持着距离,一不小心差点被石头绊倒。
忍不住回头,地上的血液还没有清理干净,一个男人拿着一个小瓶子,往上面倒了一点液体。
已经干涸的深红色瞬间变成泡沫消失。
“好奇?”
老头走到他的身旁,是刘医生。
“那是什么东西,化学用品吗?”
老头盯着干净的地面,“年轻人,别总是那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