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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番外2-孤独是否有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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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婕重生的那个2000年。

    沈墨拎着书包跟着班主任穿过走廊, 看到两个人眼神倔倔的立在班级门口。

    一如往常的忽视掉身边其他人,做自己的事,关注自己的生活和学习, 他走到靠窗那个位置, 目光在隔壁椅子上的书包上扫了眼, 便淡漠的坐到里面。

    转头打量向窗外, 高树, 操场和远处的马路,视野不错。

    上课铃响, 身边空位的主人终于出现, 他目光简单打量,发现她似乎便是被拎在门口发展的娃娃头女孩儿。

    会被罚站, 想必是个问题少女。

    没关系, 问题少年也好,问题少女也好, 在他面前都会变乖巧。

    但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同桌一点不吵闹。

    与以往接触的许多人都不同,她似乎是一个不害怕被拒绝的人。

    她会主动向他示好, 主动朝他笑, 主动跟他讲话, 主动做奶茶给他喝,主动问他学习上的问题……

    她总是那么轻快, 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带着笑,眼神里是跃跃欲试的探究和靠近欲望, 让人无法忽略她的注视和善意。

    第一天, 沈墨就记住了她的名字。

    第二天, 他便在她的示好中, 记住了她的圆脑壳和娃娃头。

    从未有过的,在放学回家后会想起一位同学……

    这一年,他有了一个纯粹善意的朋友。

    她不怕他的冷漠,不怕他的凶脸,不在意他的防备心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习惯。

    只有底色乐观的快乐小孩,才能这样温暖,又这样肆无忌惮的与人相处吧?

    在这世上,主动跟别人搭话,主动向别人示好,率先付出感情,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吗?

    她怎么就一点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呢?

    她不怕他背后嘲笑她的自来熟,瞧不起她的主动与笑容吗?

    渐渐的,沈墨发现她不怕的。

    虽然偶尔会露出怯弱的表情,也会有迟疑和犹豫,但她似乎有某种人所不知的坚定信念,让她每每露出迟疑神态时,总能快速屏除杂念,勇往直前。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勇敢又快乐的人,于是一直在与负面的情绪做抗争,与退缩的本能做战斗。

    于是,他第一次来到她家,见识到了板着面孔努力维持身为父亲的威严,却又带着孩子玩的上天入地,鼓励身边人毫无保留去撒野的华父。

    以及温柔又细心,话不多却一直在观察其他人的情绪和需求,默默照顾所有人的华母。

    还有那只没心没肺,对待陌生人毫无戒心,扑腾着要抱抱,要陪玩的狗子欢欢。

    然后,他慢慢成了她家的常客。

    朋友就是要有来有往吧。

    他也邀请她来到他家,看着她走在他熟悉的院子里,看着她好奇的观望他的家,他心里有种奇妙的情绪在流窜。

    不能单纯的称之为愉悦,但他很难形容。

    分享原来是这样令人着迷的情绪,他从来不知道。

    ……

    ……

    华婕没有重生的那个2000年。

    靠窗最靠前的那个位置,只有一套桌椅。

    沈墨独自一人在那里坐了3年。

    他常常打篮球,但总没办法分清每个跟他打球的人,这些人总是换发型,也总是换衣裳,在高中长身体的年纪,他们的声音甚至都在变化。

    也有不少人给他写情书,可他永远分不清这些情书落款上的名字到底是谁。

    他像行走在一条暗洞洞的路上,每个人都面目模糊,每个人都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的旁观。

    高三上半年,仍是磊哥帮他开家长会,老师仿佛已经默认赵孝磊是他的监护人,一有事情总是将电话打给磊哥。

    父亲在他高中三年里,仍是隐形的。

    十六岁左右的少年人,好像已经很坚强了,但又不那么坚强。

    他还没有独自立足于这个世界的能力,却已经受够了那个冰冷的家,想要挣脱的痛苦,让高三剩下的每一天每一分都分外煎熬。

    在这个时候,他潜意识里觉得:也许离开这个家,他就会变得正常,生活也会变得正常。

    书房的台灯下,他每一天每一天都在阅读。

    有时夜里睡不着,便也爬起来阅读。

    他可以跟韩非子沟通,可以跟孔子沟通,可以与鲁迅谈心,可以在书本中拥有自由和畅意……

    《百年孤独》里,父亲带着儿子去摸冰,儿子说好烫,光想一想那样的互动,就会觉得拥有这样父亲的童年,应该是快乐的吧?

    他还读到曾子教子的故事,并幻想自己如果在那个时代,拥有一位这样讲究诚信又乐于与儿子互动的父亲……

    书中说,许多孩子最恨父母的说教。

    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每每看到这样的段落,他总是无奈苦笑。

    即便是被说教,对他来说也是求而不得的事。

    孤独的痛苦,让他更多的沉浸阅读。

    阅读也让他变得更加孤僻和痛苦。

    难得糊涂。

    可糊涂难道就不痛苦?

    而想要通过哲学研究自己和身边的一切,让他发现,即便看清这个世界,痛苦也无法消解。

    对于一些人来说,知识也好,智慧也好,都无法解忧。

    可强大的自制和骄傲,也让他无法去饮酒作乐。

    深夜里,他站在黑暗的窗边,久久凝望黑夜时,总想问一问,为什么不开心如影随形。

    他内心世界里,为什么总无宁日?

    可没人能回答他这些问题。

    或许可以帮帮他的人在楼下,独自画画。

    他和父亲就像星空中的两个星子,哪怕看起来挨得再近,实际上也天遥地远。

    第二天早上,他仍要如常上课。

    昨夜的一切都留在昨天,留在记忆中,不与任何人分享,自己也不愿忆起。

    那份审视世界,旁观他人的淡漠,在他一日又一日的成长中,印刻在骨髓中,即便上大学,脱离了冰冷的沉默的家,也未能再改变。

    直到踏入大学校园,开始住校生活,他才彻底明白。

    有些事情,并不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因为他还是那个他。

    宿舍6楼,后半夜时他站在窗前,久久盯视窗外的黑暗。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他开始明白,有些令人痛苦的东西,一辈子也甩不脱。

    “沈墨?”半夜起夜的兄弟努力分辨后才看出站在窗边的人是谁。

    “嗯。”应一声后,沈墨喝了口水,转身回到床上。

    一周后,他搬出宿舍独自租房住。

    融入社群并不能让他甩脱孤独,倒不如独自生活,还能少去许多伪饰和疲惫。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他都是一个人。

    …

    关于职业,他的目标是律师。

    法律是公正的,也是冷漠的。

    他不需要过度记忆任何人的脸,也不必太在意与任何人的交际。

    赚取到工作后的第一桶金,他握着手机,犹豫半晌后拨给赵孝磊。

    沈墨听到磊哥的声音,以及话筒另一边孩子的啼哭,和女人焦躁的话语。

    去年磊哥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有了比他和父亲更抢占时间与精力的生活重心——他的妻子和孩子。

    想要传递喜悦的情绪被打断,最终变成一通毫无意义的寒暄。

    最孤独的事,是否便是连快乐都无人分享?

    工作多年,他成为公司的合伙人,又后来创建了自己的律所。

    最孤独时,想过跟同事在下班后聚餐,可‘亲则不威’的道理让他放弃。

    回家的路上,他将车停在路边,望着灯光温暖的壁橱内,笼子里懒洋洋睡觉的猫,和伏在窗边朝外观望的小狗。

    他短暂的动了养一只宠物的心思。

    可一个习惯了孤独的人,又要如何照顾好一只脆弱的小动物。

    如果它生病了怎么办?

    如果它孤独了怎么办?

    他尚不能治愈自己,更没办法承载另一条生命的一生。

    于是终于启动引擎,继续前进。

    又过了几年,他终于第一次接受相亲。

    坐在那个五官并不算很清晰的女人对面,他表现的绅士,专注的听着她讲自己的旅游经历,讲她看过的电影、读过的书,以及在各种地方品尝过的各种美食。

    明明是能令人幸福的生活内容,他却毫无兴趣。

    一场相亲从来只是一段关系的开始,接下来才是正片——

    他们都要付出许多努力,去一点点将感情从零构建,主动规划见面,吃什么,干什么……

    沈墨没有这样的动力,也从不具备经营一段关系的能力。

    从那以后,他也彻底绝了通过这样一场饭局去认识一个伴侣的心思——

    他又更认清了自己。

    生活并没有在年龄数字增长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丰富,反而愈见枯萎。

    他有钱,有一位大画家父亲,长相、学历等样样优异,却仍是城市里不被接纳的人。

    孤独如影随形,像渗进老房子缝隙中的沙,永远也清理不掉,终将伴随这所房子一生。

    然后有一天,他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瓶颈了半生,沈佳儒的画展,终于要开了。

    他邀请沈墨来看。

    “最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沈墨直面几步前的那堵白墙,面无表情。

    那是一场怎样的画展?

    以他的童年幸福、以他的父爱、以他的幸福为代价。

    值得吗?

    沈墨想问问沈佳儒,但他已经不再是会跟父亲闹脾气的孩子了。

    所以公事公办的拒绝,寒暄一二句后他挂断了电话。

    他对这个世界的愤怒,对自己的不满,都不如他对父亲的仇恨。

    他最不想见的就是那个人,更无心去参加一场毫无意义的画展。

    收回手,沈墨站在桌边静立了几分钟,然后转身回到电脑前。

    工作是他最忠诚的伙伴,也将是他永远的伙伴。

    未来他的时间,都将交给它。

    …

    沈佳儒望着手机,听着里面的盲音,久久没有按下挂断键。

    一个艺术家的辉煌期很短,瓶颈期却可能很长很长。

    当他回过神时,岁月已经带走了他的黑发,也带走了他身边的声音、热闹和最后的亲情。

    2周后他的画展将在意大利开办,但他等不到那个已经几年未见的孩子。

    这份荣耀和辉煌,将永远存在暗影。

    他得不到沈墨的祝福,他早该知道。

    落寞的坐上飞往意大利的飞机,抵达时,他睡的昏昏沉沉。

    接机的人看到他踉跄前进,白发斑驳,早已是位迟缓的老人。

    那一年,沈佳儒61岁,沈墨35

    ……

    ……

    2020年,华婕重生后的第20年,她35岁。

    刚满月没多久的怡馨在摇篮里睡的直吧唧嘴,5岁的怡泽不愿意吃早上阿姨准备的小菜和清粥,非闹着要出去吃豆腐脑、油条和豆沙馅的油炸糕。

    “这不是挺好嘛,我们今天吃这个,明天再去吃豆腐脑好不好?”沈佳儒摸着孙子的头,难得耐心的哄道。

    “爷爷不带,我就找爸爸了哦。”怡泽坐在椅子前,仰头望着爷爷。

    对老人家的提议无动于衷,甚至直接威胁,如果爷爷不帮忙,我可就跟别人(比如爸爸)玩了哦。

    这种事怎么能接受呢?

    爷爷才应该拥有小孙子最独特的爱呀。

    沈佳儒只得放下筷子,无奈的朝华婕和沈墨耸肩,牵着怡泽的手出了门。

    正趁着饭后沈墨上班前的时间,拉着沈墨给他画花臂玩的华婕,目送沈佳儒和怡泽一大一小两个背影离开,忍不住对沈墨笑道:

    “只有不懂事的怡泽才治得住沈老先生。”

    “早知如此,我当年就不该那么懂事。”沈墨酸溜溜道。

    “你们没有缘分,沈老先生的爱,是留给画画和孙子的。”华婕收笔,花臂完成。

    “我这样去开高层例会,下属谁还敢发言?”沈墨抖了抖手臂。

    “在家照顾怡馨我都无聊死了,除了在你身上找点乐子,还能做什么?”华婕耸肩,“你就贡献个胳膊而已,昨天陆云飞两条臂膀都被我画了。”

    “画锦鲤吗?”沈墨问。

    “nonono,左青龙右白虎。”华婕忍俊不禁。

    “亏他让你玩。”沈墨。

    “他能有什么办法,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还能不讲义气咋地。”华婕笑着把阿姨熨好的衬衫递给他,“穿上衬衫,就看不出来了。”

    “晚上把怡馨丢给月嫂,把怡泽丢给我爹,或者你爹妈,我们俩出去吃饭吧。”沈墨按耐不住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带着她出去转了,华婕憋不憋不知道,反正他有点闷了。

    “这么急着带我出去浪?”华婕拢了拢头发,昨天才被母亲允许洗澡的她,今天干净的不得了。

    “反正你也能出门了,现在天气又暖和,出去转转呗。新天地那边新开了间火锅,我们去尝尝。”沈墨已经盯那家环境很好的火锅店许久了,就等华婕出关一起去尝呢。

    “那好吧,我今天考虑考虑。”华婕送他到门口,等他换上鞋后亲吻她额头。

    拎上小公文包后,沈墨忽然转头对华婕道:

    “x音的股份我拿到了,昨天签了合同。”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多家大公司抢着买,最后被我夺得,很值得庆祝一下,你陪我吃个火锅吧。”

    语气里仿佛带着几丝撒娇意味。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一个变成儿子,一个变成女儿。

    当面对对方时,仿佛都逆生长为孩子,不需要装作大人模样,于是忍不住的幼稚。

    “哇!我老公这么厉害,我怎么能不赏脸呢!”华婕笑着依靠在门口,歪头得意洋洋看着他,满脸写着开心:

    “那晚上我开一瓶好酒。”

    “你还不能喝吧?”沈墨问,“怡馨还没断奶,只怕她会成为史上最年幼醉鬼。”

    “我不喝,可是你能喝呀。”华婕拍拍他屁股,“给你庆祝嘛。”

    “不,我陪你一起喝果汁。”沈墨坚持。

    华婕仰头凝着他,唇角上扬,“晚上见。”

    “嗯。”他也反手回敬,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随即出了门。

    春风吹落院子里樱树上早熟的花瓣。

    樱花无根,飘零无依,可栽种它的人却将根须插进亲朋的幸福、快乐之中,汲取养分,茁壮生长。

    送沈墨出门,华婕回到房间里,捞出已经一个多月没用的画板等物,准备今天开开荤,画上一张。

    结果走到婴儿床边,坐下后她就有点动弹不得。

    哎呀,她生的小东西,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一看便是半小时,好不容易提笔准备画了,陆云飞忽然不请自来。

    坐在他身边,他也不讲话,他也不喝水,他也不画画。

    就这样20分钟后,华婕终于忍不住了,“你坐这儿跟个监工似的,干嘛呢?”

    “……”他转头,眼神里居然有几分哀怨。

    “?”华婕。

    “我什么时候才能攒齐一个画展的画啊……画了十来年了,不算参加国外画展的画,不算中间卖掉的画,到2020年了,才攒齐12幅。

    “12幅开画展,那能是多大型……”陆云飞说到这里,深深叹气。

    名气高,价格高,可……钱冲他们都开过画展了,就他没有。

    这总不会……成为他毕生的遗憾吧?

    “你画都拍到几千万了,对画展这么执着?”华婕放下画笔,问道。

    “执着。”陆云飞坚定点头。

    这个家伙是驴脾气,平时没什么话,但一旦有了想法,就不会改变。

    他既然这样说了,那画展就必然成为令他耿耿于怀的事。

    华婕想了一会儿,忽然拿起电话,拨通了沈佳儒的手机。

    “爸爸。”她脆生生开口。

    “怎么了?”沈佳儒语气里含着笑意。

    早上跟怡泽一块儿喝的豆腐脑,大概很好吃吧。

    “咱们开个沈门画展吧。”华婕笑着提议。

    “!”陆云飞瞠目,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华婕。

    “老师你出一幅画就行,然后我也出个一两幅,再让钱冲和方少珺各处一两幅,这样咱们四个就是八幅左右吧。

    “然后陆云飞再出12幅画,二十幅绝对够开画展了。

    “咱们的画展反正都有开,云飞不是一直没凑齐数嘛。

    “搞个沈门画展的名头,主要圆他一个念想嘛。”

    华婕笑着规划。

    “……”陆云飞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华婕。

    “整天盯着我那几幅画,你要就去挑吧。反正我想开画展,一时半会儿也画不完。”沈佳儒语似抱怨,实际上充满了宠溺。

    原本沈佳儒突破瓶颈后,能保证一年一幅画的高速进度。

    但自打华婕生个怡泽,他不是没空,就是没心思……画展的事也无限期延后起来。

    世界上少了个效率高的老艺术家,却多了一位不得不懂事的爷爷。

    “好嘞,那爸爸我给钱冲他们打个电话。”华婕欢快的说罢,便挂了电话。

    怡泽坐在小桌边,才开口问是不是妈妈,想跟妈妈说电话,就听爷爷说,电话已经挂断了。

    “……”怡泽。

    他可能不是亲生的。

    云飞叔叔才是亲生的吧。

    华婕挂断电话后,立即拨给钱冲。

    也许是坐月子真的把她憋坏了,组织起这个事儿来,效率奇高。

    “哎,富贵儿,我要组织个咱们沈门的画展,正式的,大型的,在北京或者上海搞,你出两三幅画呗。”华婕笑着道。

    “你什么时候能出门?你过来取,还是我送过去?”钱冲直白道。

    “……”华婕,“你不问我具体情况吗?”

    “有什么好问的,你要搞,你就来拿画呗。”钱冲说罢,又问:“怡泽呢?让他接电话。”

    “他跟他爷爷出去吃豆腐脑了,你有什么事儿跟他妈说也是一样。”华婕。

    “那不说了,跟你没有共同语言。”钱冲不满道。

    “……”华婕,“画你有空的时候送过来吧。”

    “行。”钱冲说罢,不等华婕说拜拜,就挂断了电话。

    “……”华婕。

    不愧是他钱富贵。

    朝着陆云飞笑笑,华婕又将电话拨给方少珺,才开口讲了自己的想法,方少珺就应道:

    “早就想开了,想想就挺有趣的。我明天过去看你,正好手头有一幅画先给你拿过去。”

    “好呀好呀,那你给我买个提拉米苏吧,我还想吃大闸蟹,想吃鲜蚕豆,想吃dq……”华婕立即开始列菜单。

    “你都能吃吗这些?”方少珺皱眉。

    “能了,dq我可以只舔一口。”华婕争取道。

    “行吧,等着吧,明天中午前到,你妈妈在家吗?想蹭她的饭呢。”方少珺道。

    “那有什么难,我跟咱妈商量商量。”华婕。

    “明儿见。”方少珺说罢也利落挂了电话,声音中还带着股北京味儿,显示着她才从北京转到上海住没多久的事实。

    华婕组织好画了,又开始想办画展的其他事儿。

    除了云飞外,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得给云飞办的好好的才行。

    思绪才往宣传和场地等事上飞,陆云飞忽然手臂一捞将她拥在怀里。

    他不太会说话,但他真的很感动。

    华婕忙伸手拍他背,“干嘛呢?就算沈墨不在家,也不能这样吧?一会儿月嫂过来,还以往我……”

    “咿咿呀……”婴儿床里的怡馨忽然开口,大声表达着撞见别人熊抱妈咪的不满。

    陆云飞满脸通红收回手,略微局促的笑了笑。

    中午,沈墨照例问华婕吃了什么,怡馨乖不乖,怡泽吃完早饭后跟爷爷干嘛去了之类没营养的话题。

    又扯几句闲嗑,开开对方玩笑。

    华婕便跟他提起了要开沈门画展的事儿。

    “上海yz大厦、h11大厦,北京sh大厦、乾元大厦,你挑吧,人流量都数一数二,时间和其他需求一应俱全。

    “你点地方,提需求,我给你落实。”

    沈墨爽快道。

    “哇!谢谢老公!”华婕欢快道。

    “不用谢,沈门居然合开画展,这么大的事儿,肯定爆人流量,各地来看展的、各国来看展的,说不定能大大提升商场流水,咱们这就是夫妻店。”沈墨一边说话,一边朝着敲门进来的助理皱起眉,哪怕对方一副有重要事汇报的样子,仍毫不犹豫摆手将对方轰了出去。

    能有多重要的事儿呢?

    不差这几分钟。

    “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的活动,肯定是在老公这里办嘛。”华婕顺着他的话得意道。

    “没错没错,夫人说的是。”沈墨难得的含着笑,嘴上说着逗趣的话。

    “晚上见,到时候我穿小裙裙,你回家来接我吧。”华婕声音放柔。

    “好。”沈墨应声。

    两人又扯了两句,沈墨才挂断电话。

    助理再次进门时,瞧见沈墨嘴角未褪尽的笑意,就知道自己猜的准没错。

    沈总肯定是跟夫人通电话呢。

    ……

    第二天上午,方少珺带着大包小包登门,才坐下没多久,便又传来门铃声。

    做饭的阿姨去应门,钱冲夹着两幅画站在门口。

    高领的t,领子拽起来遮住嘴,微长的发半遮眉眼,明明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打扮和作风却仍旧一派叛逆少年样。

    院子里正拿小铲子挖泥巴的怡泽一瞧见钱冲就跳起来,那个教他反抗父权的钱叔叔又来了!

    伸着一双沾了泥的小脏手扑向钱冲,两个泥手印扣在钱冲的裤子上,一双无辜又快乐的眼睛仰望着钱冲,要抱抱的欲望毫不掩饰。

    钱冲只好将画转交给阿姨,将泥孩子怡泽抱在怀里。

    于是,不仅裤腿上粘了泥,肩膀上、胸口上也全是……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钱冲有苦说不出。

    于是,华母的午饭蹭饭大军增加一员。

    中午时,听说岳母准备大开宴席的沈墨居然也临时赶了回来。

    简简单单的招待方少珺的一顿家常菜,就这样无限扩张,变成了一场盛大的家宴。

    华父从家具厂回来时,看见满屋子的人,毫不客气的开口道:

    “你们怎么又开了?”

    钱冲也毫不客气的回嘴:

    “吃你两个菜而已,华叔叔你也太抠了吧。”

    “小孩子插什么话?跟怡泽玩积木去吧你。”华父笑着怼道。

    “要不是你怕我教他社会达尔文理论,我俩可不就一块儿玩积木呢嘛。”钱冲伸手一捞将怡泽抱在怀里。

    结果怡泽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沈佳儒抢抱到了自己怀里。

    “……”钱冲。

    “……”小怡泽。

    叔侄俩想说点悄悄话,好难。

    “要不是你跟怡泽说什么小动物会死,会吃生肉老鼠,会半夜坐在你床头盯着你流口水……他会连狗都不敢养吗?”华父愤愤道。

    “男子汉大丈夫养什么狗,玩物丧志啊,有那时间,玩会儿泥巴都能增强手眼协调能力,养狗只会让他变得——”钱冲振振有词。

    “钱冲的嘴套呢?”方少珺忽然开口问华婕。

    “喂!”钱冲一把捂住怡泽的耳朵,“在小孩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闭嘴!吃饭!”方少珺不耐烦道。

    “……”钱冲愤愤瞪视,终于还是停止了跟华父斗嘴。

    华父得意的翘起嘴角,那骄傲的眼神仿佛在说:

    瞧瞧你这个鳖孙样儿~你华叔叔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啊,学着点吧,富贵儿!

    别人家到晚上才会酒肉满桌,华婕家里却大中午便盛宴开场。

    一屋子自由职业者,没有寒暑,不分早晚,只要兴起就能狂欢。

    沈佳儒鬓发斑白,饭桌上认真教怡泽自己用筷,自己吃饭,自己给自己倒饮料,还可以有礼貌的给姥姥姥爷和妈妈爸爸夹夹菜。

    于是,怡泽将一片蔬菜夹给沈墨,一块儿大肉夹给妈妈,又给姥姥夹了块儿鱼肉,给姥爷夹了片回锅肉,嘴上还念念有词:

    “姥爷不吃鱼,他小时候吃多了……”

    沈墨坐在边上摸摸孩子的头,目光顺着小男孩儿的发顶扫向他另一边的沈佳儒,虽没有笑,却也宁静平和。

    方少珺与华婕窃窃私语着什么,沈墨从桌下将手悄悄搭在媳妇腿上,掌心下是软乎乎的手感,和暖呼呼的温度。

    生活很平静,没有太大的波澜。

    沈墨却享受这份宁静。

    只有在深渊中忍受过寂静的人,才明白清晨草原上的春光是多么迷人。

    追求刺激的年岁,他带着华婕疯。

    现在已经过了那样的年纪,他陪着华婕享受平凡的温馨。

    酒酣饭饱,饭桌边每个人都显得松弛又慵懒。

    华婕笑着观察着大家的表情,愉悦的,满足的,不知不觉间便露出笑容的,还有张扬着笑脸跃跃欲试想吹牛的钱冲,和一边喝着低度数的rio一边露出微醺表情的陆云飞……

    她享受着亲朋团聚的快乐,仿佛自己有许多许多人爱,会很快乐。

    人是社群动物,渴望被需要,也渴望被爱被关照,骨血里印刻的本能让她觉得安全,敏感丰富的情感感受到这一切,也会酿出幸福的琼浆,在身体中流淌。

    曾经8人一桌的团聚,如今填了怡泽和怡馨,队伍在不知不觉间壮大了呢。

    低头饮果汁,品味甘甜。

    这样快乐的华婕,是否知道。

    在她幸福的时候,她也成了大家的小太阳。

    凝聚着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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