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棋盘虽小,却能左右天下大势
昏暗降临,大雨将至,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
程平仿佛听见了沙沙作响的雨声,将死之人本该享受此刻的宁静,但他心中的仇恨却始终挥之不去。
青梅竹马的背叛仿佛是扎在心中的一根刺,即便身陨,也会让他化为厉鬼,永世不得安息。
“喂!”
一道声音响起,两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地,程平扭头看去,恰好和“轻舞”四目相视。
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歇斯底里地呐喊道:
“快哉!”
“快哉!”
雨水和泪水同时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一脸感激地看向青檀,随后又看向那位身形颀长,五官俊朗的年轻男子。
他很想说些什么,但刚刚的嘶吼貌似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眼见沐尘就要转身离开,他干涩的喉咙中,总算是挤出了这一生最后的两个字。
“金丹……”
至此,程平忽然觉得此生无憾了。
“小青,取丹。”
沐尘吩咐一句,见雨势渐大,便将头顶的油纸伞朝白君仪微微倾斜。
淅淅沥沥。
青檀用匕首将程平体内的金丹取出,随后小心翼翼地收进纳戒。
算上轻舞,以及山洞外被沐尘斩杀的四位玉剑宗弟子,她一共收取了六枚金丹。
……
玉剑宗。
云雾缭绕的青峰之上,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清冷女子。
她气质高贵,面容精致,站在群山之巅,宛如随时乘风而去的圣洁仙子。
但此刻,她却柳眉微蹙,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师尊,弟子一心向道,无欲无求,怎会沾染因果,为宗门招来祸端?”
“你确定,你真的无欲无求?”
群山之间,风云涌动,响起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但却见不到声音的主人。
闻言,玉千婵微微沉吟,似乎想到了什么,回答道:
“玉剑宗乃是弟子所创,我所行之事,会被利益左右也是无可奈何,但扪心自问,违背天理的事情,弟子从未做过。”
听闻此话,并未现身的老者哑然失笑。
“千婵,你变了,不再是那个纯粹的剑修了……”
“自己造的孽,还需自己还,为师帮不了你,你好自为之。”
清风徐来,一道身影拂尘而去。
玉千婵愁眉紧锁,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她不愿提起,但又心存愧疚的人。
另一边,一封来自帝都的密函送到了大长老闫肃的手中。
白纸上只有寥寥数字,而且在闫肃打开信封后,便开始缓缓消逝。
闫肃灵气化火,将密函烧成飞灰,随后坐在大师椅上,用指尖敲打扶手。
“女帝请师入朝。”
闫肃嗤笑一声。
“这是走投无路了,还是黔驴技穷了?居然出此下策,将破落山门的老家伙给抬了出来。”
“话说,玄清宗这一代的宗主是谁来着?”
闫肃皱了皱眉头,他有些记不清了,于是命人拿来相关典籍。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玉剑宗对于玄清宗的事迹记载,还停留在了两百年前!
换句话说,已经断更了两百年!
这并非典籍阁执事失职,而是因为玄清宗在拒妖关元气大伤后,便一直隐世不出,彻底淡出众人的视野。
而有关玄清宗的最后一条记载,是宗主陈清剑斩十一境大妖,于拒妖关城头力竭而死。
也就是说,玄清宗现任宗主不是陈清。
这是一个不错的消息,毕竟陈情能斩十一境,那修为绝对不会低于十一境 !
闫肃松口气的同时,不由皱起了眉头。
那玄清宗现任宗主是谁?
修为又是什么境界?
正当闫肃打算派人调查一番时,一位蓝袍执事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
“大长老不好了!霄绝等人的魂灯……熄灭了!”
“你说什么!”
闫肃从椅子上站起,死死拧住眼前执事的衣领。
“你再说一次!谁的魂灯熄灭了!”
“霄绝,玉剑十子末席,霄绝。”
此话一出,闫肃怒目圆瞪,将身旁的茶几一掌拍得粉碎。
“霄绝怎么会死?谁杀的!”
面对他的询问,前来禀报的执事唯唯诺诺地说道:
“现在尚不清楚,但据宗内知情弟子所述,霄绝和往常一样,于今日清晨外出杀妖。”
“身边还跟着几位结丹境弟子,分别是轻舞,程平……但无一例外,都和霄绝一样,先后熄灭了魂灯。”
听完他的话,闫肃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霄绝可是霄家唯一的继承人,当初霄家夫人为了让霄绝在玉剑宗平步青云,可是向他许诺并赠予了不少好处。
否则,以霄绝的天资,很难顶替昔日的沐尘,成为玉剑十子。
霄绝炼化妖丹,修炼邪术,他也是知道的,但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曾想,霄绝会因此丢掉性命。
这让他如何向霄家交代?
况且,他对乾龙朝廷的布置中,霄家还占据至关重要的一环,双方若是因此生隙或者产生隔阂,将会产生许多变故。
“以本长老之名传令下去,霄绝的死因必须调查得一清二楚。
无论凶手是人是妖,都必须血债血偿,给霄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闫肃如此说道。
按理说他身为玉剑宗大长老,本该远离庙堂之争,但正如玉千婵所说,心系宗门,便会被利益左右。
当然,闫肃更多的,是为了一己私欲。
至于玉千婵,虽然从未插手过乾龙皇朝的事情,但放任闫肃和权臣暗通款曲,已经说明了她态度。
为了玉剑宗,玉千婵已经放弃了最为纯粹的剑道。
天下大势,她已涉足其中。
而乾龙皇朝与宿敌——玄虎皇朝的这盘棋,此刻,就摆在玉千婵师尊的面前。
“请君落子。”
一位仙风道骨,头戴道冠老者含笑而坐,看向姗姗来迟的柳灿。
柳灿正是玉千婵的师尊,两鬓霜白,同样松形鹤骨,但布衣麻冠,好似乡野村落的教书先生,就连手上拿着的拂尘,也是破旧不堪。
他仔细打量着棋盘,棋盘之上并不是“非黑即白”,尤其是乾龙皇朝这边,黑灰参半。
两年前,棋盘上曾有几枚“举足轻重”黑子,但可惜的是,都被眼前的道长一一兑子,脱离了棋盘。
而其中一颗,名为“沐王”。
短暂的沉思后,柳灿没有丝毫犹豫,捻起一子便骤然落下。
“此棋名为玄清宗!”
话落,乾龙皇朝一方,四枚占据重要位置的灰色棋子为之一颤,险些四分五裂。
而整个棋盘的落子布局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仅此一枚,原本满盘皆输的黑子,忽然有了一线生机!
见状,道冠老者不由一愣,眼中迸发出一丝杀意。
“柳兄真是神来一手啊,在下佩服!”
闻言,柳灿却摇了摇头。
“这一步棋,并非是我下的。”
“哦?此话怎讲?”
柳灿闭目养神,缓缓说道:
“你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我,老夫只是替人落子。”
“替人落子?谁?”
道冠老者微微前倾,眼神越发凌厉。
“玄清宗上一任宗主,李决明。”
“李决明……”
道冠老者微微沉思,看向随时可能风云变幻的棋盘。
准确来说,是柳灿刚刚落下的那枚黑子。
“它不可能是李决明,这棋局太小,还轮不到他亲自下场。
你说他是上一任玄清宗宗主,那这枚黑子,应该就是现任宗主了。”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面对他的询问,柳灿摇了摇头。
“天机不可泄露。”
闻言,道冠老者冷哼一声
“老夫窥探的就是天机!”
说完,他双手结印,身后浮现出七星连珠,日月同辉的奇异景象。
冠道老者的神识仿佛来到了九霄云外,在那璀璨的星空中,他看到了一双狭长的狐媚眼眸。
紫色的瞳孔摄人心魄,但让老者为之颤栗的是,迎面袭来的妖力,竟恐怖如斯!
顷刻间,老者的道袍便被汗水浸透。
他连忙打断施法,心有余悸地看向柳灿。
“有人帮他遮蔽了天机!而且是一位十三境妖王!”
“柳灿!这玄清宗宗主到底是什么来头!”
柳灿再次摇头,心平气和的回答道:
“我说了,我只是替人下棋,其他的事情,你有本事就去问李决明,何必为难我一个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
道冠老者冷笑一声。
“乾龙皇朝和玄虎皇朝的这盘棋,看似虽小,却能左右天下大势,我就不信你柳灿会一直袖手旁观!”
柳灿没有和道冠老者争论什么。
毕竟,他只是替人下棋。
该怎么走。
李决明只给了八个字:
“且看沐尘,扶龙吞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