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言姑娘！”熟悉的声音传来，言星子浑身一震，转身看到荀景一路跑来。
她没听错，这里就是玉连山！无妄峰居然离玉连山这么近，难怪她一个午觉的时间，雪江寒便将她交代的事办妥了。
“太好了，你平安无事！”荀景恨不得将言星子抱起，跃跃欲试了半晌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荀景！”言星子见到他像是看见亲人一般，这人生地不熟的，他一出现，所有的拘束感便随风而散了。
周围的弟子们顿时又酸了，天灵根，祖师亲点，还与传闻中的千罗镇舞姬熟识，啥好事都落在了他头上。
荀景直愣愣的好似未觉，笑得像个傻子。
“来来我向你介绍介绍玉连山。”荀景极其自然地挤掉了陈师兄的引路人角色。
“那是演武场，那边是低级弟子饭堂，那里是资源库，据说许多都是近两年从千罗镇薅来的。”
言星子：“……这个我听说过。”
荀景：“我和师父住在那儿，宁峰。”
言星子兴致勃勃，暗搓搓问道：“当剑修的感觉怎么样？”
荀景：“非常好，同期弟子和师兄们争着借我的飞鱼耍，我人气特旺。”
言星子：“……”他们只是馋你的豪华飞鱼。
玩耍的时间过得格外快，还未将玉连山逛个圆满，与大师兄约定的一时辰之限便要到了。
“嗷嗷——”
熟悉的猴叫自上方传来，言星子抬头，只见大师兄蹲在屋顶，正催她离开。
“我得回去了，改日我再来。”言星子向荀景道别道。
荀景面色红润：“我正好也该去修炼了，言姑娘，日后常来呀！”
言星子点点头，唤出飞鱼朝猴子喊道：“走吧大师兄！”
荀景看着一人一猴乘风而去，心中疑惑。
言姑娘的大师兄为什么是只猴？
不想被雪江寒撞见，言星子从南侧飞上无妄峰顶，结果那白衣仙君就站在南侧崖边，一双眼极其冷漠地看着她乘鱼飞来。
言星子顿时心虚，下意识唤出小石墩抱在怀中以寻心安，轻巧落地，道：“我去峰底转了转，没跑。”
雪江寒将她的神态看在眼里，眉间肃冷稍减，淡淡道：“这会子才回来，午膳都凉了。”
言星子这才看见他身后桌上摆了饭菜，他居然帮她取来了食物。
“你怎么知道我会从南侧上来……”言星子嘀咕，平日她都习惯在北侧用餐，因为雪江寒总在北侧打坐，她十分热衷于用食物去尝试干扰他，但她从未成功过。
言星子仿佛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嗤笑。抬头一看，他却神色如常，好似幻觉。
大师兄咯叽咯叽地细声怪叫，整个玉连山都在他眼底，暴女人还以为能躲得过他。
言星子坐到桌旁用膳，意外发现饭菜并未凉却，应当是用法术维持了温度。
她悄然看向雪江寒，果然还是那个满腔热水的好冰雕。
“这小鸡炖蘑菇不错。”
雪江寒坐到她对面静默看着她，双眸看似空洞，实则深不见底。
“可见到你朋友了？”
正在喝鸡汤的言星子差点呛住，她抿了抿唇舔掉汤汁，道：“你都知道！”
雪江寒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
言星子：“你怎么没生气，之前不是不答应让我去结界外么？”
雪江寒眼中色彩掩在睫羽下，瞳孔略微动了动。“你归来便好。”
言星子眉头微皱，总觉得有何处怪异。
好歹雪江寒没有追究于她，她松了口气。
“我只想着那边热闹，想去逛逛，没想到那竟就是玉连山。”
“说起来，玉连山可真气派，我原以为他们穷的只剩毛坯房呢。”
雪江寒：“……”
言星子撑着下巴陷入想象：“能创建如此门派，灵虚仙尊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雪江寒双睫轻轻一扇。
言星子：“而且应当像张三丰、风清扬那般风采过人。”
雪江寒眉头微拢：“那是何人？”
言星子：“凡界话本里的江湖人物，虽然年事颇高，但老当益壮、实力超群，每根胡须都透着仙气。”
雪江寒：“……。”
言星子见他面色古怪，还有些发青，张大眼睛道：“你怎么了？”
雪江寒抬眸：“午后我给你讲授《静心经》。”
言星子：“啊？噢……好。”
雪江寒的情绪有些奇怪，言星子也没去深究，有人教她读那晦涩难懂的《静心经》，她求之不得。
硬着头皮学了几日，言星子果然感觉自己的呼吸频率与过去相比有了微妙的变化，就连唱高音都稳了许多。
原本学这心法，是为了读通后用来稳定情绪，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只是这学习的过程实在太枯燥了点。雪江寒授课平铺直述毫无起伏，她数次都差点睡着，硬是被雪江寒掐法诀吊起了眼皮。
有冷脸教导主任那味了。
自习时便更加无聊，言星子拿着小笔在书上批注，偶尔走个神，便会在空白处涂涂画画。
“千山鸟飞绝，独钓寒江雪。”
想到雪江寒其人，她下意识就从《江雪》中摘了两句写了上去。
枯燥了这几天，言星子急需多彩的休假来调节自身，于是大师兄非常热心地又陪她钻了次猴洞。
大师兄嗷嗷叫地在走在前方，轻车熟路地从一条小道绕到了白殿背侧。
“怎么感觉你是遛弯老手了。”言星子笑道。
大师兄拍拍胸脯，它也没少钻洞出来耍。
“荀景上次告诉我他在宁峰修行，宁峰是哪座峰？”
大师兄拿下巴指了一个方向，示意言星子跟着它走。
要去往宁峰，从此地还需经过岚峰。此路人稀，大师兄带着言星子大大方方地路过岚峰脚下，正巧此刻，一青衣女修提着菜篮从半山腰走下，她看到不远处言星子的背影，下意识顿了顿步。
平日她不愿让人看到自己提菜烧火，故都选隐蔽的路下山前往无妄峰，看到前方有人经过，她便要悄无声息地等对方离开视线，再继续动身。
然而前方那女子，她看了一眼便心脏一突。
她莫非出了幻觉，那人怎么那么像游星儿？！
游月儿正处于前去探查究竟和暂且隐身躲藏的天人交战中，忽然那跟在猴子身后的女子地毫无预兆地侧过了头来。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
游月儿：当真是游星儿！她居然还活着，又怎么会在玉连山？！
言星子：我就不该瞟到个人影就好奇转头，偏偏撞上游月儿这么个糟心“妹妹”。
游月儿震惊过后，强行冷静下来，拧起秀眉喝道：“你这魔星，居然还敢来玉连山？！”
言星子听着便恼火，她言冷玉是魔星，和她言星子有什么关系。
她昂起下巴鼓足气势：“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呢？你都能入玉连山，我凭什么不能在此。”
她看到游月儿提着的菜篮，诧异于那日看到的飞天女修居然真的是她。
“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到玉连山进修烹饪来了，你应该去新东方。”
游月儿略显尴尬，却不轻易让人看出，她理直气壮道：“我已入岚峰苍岚仙君门下，深得师父与祖师厚爱，举炊不过是闲余兴趣罢了，如今我在玉连山的地位，你绝不可攀。”
“那你可真棒。”言星子微笑着给她拍了拍掌，吹牛谁不会，她还说自己的粉丝团规模比玉连山还大呢。
游月儿冷哼一声，剑已持在右手，她警惕而锐利的目光在言星子身上来回扫动，不屑之中却又透出些忌惮。
那日魔星以强大气魄追杀她一家三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游星儿，你应当听说过，灵虚仙尊最是嫉恶如仇，剑斩妖魔无数，你这魔星转世居然还敢来自投罗网？”
胸前白竹玉开始闪烁红光，言星子心下一沉，心道不能与游家人多待，免得对方口出恶言惹得魂魄再度失控。
她一边于心内默念《静心经》，一边对游月儿说道：“我就来探望朋友，跟你没关系，快去学你的烹饪吧我要去宁峰了。”
言星子说完扭头就走，大师兄嗷嗷大叫依依不舍，它这瓜都还没吃起来，暴女人怎么就走了！
游月儿本要与她大战三百回合的斗嘴话语都梗在胸口，她怒瞪着言星子快步走开，心道不能误了仙尊的用膳。
心思百转的她忽然灵光一闪。
魔星转世现身玉连山，如此危急震撼之事，足以成为她上无妄峰顶求见仙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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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月儿烧完了午膳，小心用托盘装好，望着高耸入云的无妄峰顶略有些紧张。
她乘飞鱼而上，堪堪落地，便被一股强劲的威压摧得硬生生跪了下来。
“谁允你上无妄峰顶？！”
凛冽如冰泉的声音蓦地响起，游月儿顿时如临深渊。
她甚至未看清眼前画面，只记得慌忙捏紧餐盘，生怕它洒落一滴汤汁，然她浑身都忍不住颤抖，盘中餐食震颤如抖筛。
“祖师赎罪！弟子无意冒犯，实在是有要事相告！”
半晌过后，压在她背上的威压略松了些，游月儿总算有了喘息之机，她说道：“弟子发现有转世魔星潜入玉连山，恐其目的不善危害我派，特请祖师出面降服！”
她谨慎抬眼觑向那于崖边端坐的仙君，他神情浅淡，低冷说道：“转世魔星，你又如何知晓？”
游月儿：“不瞒师祖，那人乃是家姐游星儿，十几年前，曾有中天大能用勘生镜测出，她体内藏有极恶魔性，弟子一家战战兢兢，后来，又勘出其乃魔星转世，弟子与父母惶恐不安，怕其反噬自家、为祸世间，只能忍痛铲除祸患，没想到魔星命硬至此，竟活了过来！”
雪江寒的情绪并未因游月儿的控诉而有丝毫变动，若非崖风拂动他的发梢，她甚至以为他陷入了静止。
她内心紧张的同时，不由得感到万分疑惑，传闻中嫉恶如仇的灵虚仙尊，怎会在听她提起魔星转世时毫无反应？
她又急促道：“她曾魔星附体追杀弟子一家，已然十分危险！并且……若家父家母所见无错，那魔星正是传闻中的古今第一女魔头——言冷玉！”
游月儿情绪激昂，仿佛极力想去感染那宁静淡漠一尘不染的仙尊，可等待她的只有失望，无论她如何费力，都无法撼动雪江寒分毫。
崖风冷得她火热的心都冰凉了下来。
终于，那灵虚仙尊略微抬起了眼睫，却依旧只望着层叠山峦，他说道：“吾已知晓，必亲身捉拿魔星，你先退下。”
游月儿大喜，跌至谷底的心当下便有了底气。“是，祖师。”
雪江寒闭上眼，掩去眸里些许不耐：“午膳放下。”
游月儿立马站起，将餐盘放在空地的石桌上，恭敬拜退。飞下无妄峰后，她猛吸一口气，祖师不愧为半步飞升的强者，无需言语眼神便令人深深折服。今日见面之景虽然压迫而紧张，但却是个极好的开端。
若助祖师拿下魔星，必然大功一件。
言星子正在宁峰与荀景闲聊，他的师父肃宁仙君原本给他安排了功课，但见到言星子和大师兄前来，也不知是看了谁的脸面，就给荀景放了一个时辰的假。
言星子寻思着，自己的脸不至于好刷到这个地步，难道是看猴子的脸面？那更加离谱。
大师兄大摇大摆地蹭着宁峰的水果，脸黑屁股红，没有丝毫羞耻之心。
“言姑娘，你为什么要喊一只猴子叫大师兄？”荀景问出了心中疑惑。
“以前看过个话本子，师门里排行老大的是只猴，我就这般称呼它了，反正它也没名字。”言星子说道，虽说这猴子生活在无妄峰，应当与雪江寒有些渊源，但她从来没听到雪江寒唤过它。
荀景笑了：“哪有如此潦草的师门。”
言星子弯了弯眼：“所以是书里才有的嘛。”
她与荀景一路从宁峰逛下山，言星子随口道：“你也别言姑娘言姑娘地叫我了，叫我星子就成。”
荀景顿时受宠若惊，星眸明亮闪耀。“当真可以？”
言星子：“对啊，你叫我言姑娘我反倒觉得别扭。”
她听惯了现代省略姓氏的唤法，甚至有人叫她“小星星”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荀景耳根微红，内心止不住翻滚。
连叫“言姑娘”都会别扭，在她心中，他二人间的关系竟已如此亲近了吗……？
言星子还对此前碰到游月儿的事有些心梗，想到那日面对游家时荀景输出的一顿嘴炮，她说道：“你和游月儿应当没少吵架吧。”
荀景张眸：“你见到她了？”
言星子：“来找你时恰好碰见了，真没想到她这刁蛮小姐居然会来玉连山学做菜。”
荀景：“噢，据说那是祖师的旨意，让她每日辰时、午时、酉时去给他烧火。”
言星子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灵虚仙尊这么接地气呢？这就是游月儿所谓的来自祖师的厚爱吗？？
言星子忍不住笑咧了嘴，笑着笑着她就僵住了脸。
她隐隐之中感悟到了什么。
她从没亲眼见过她的送餐外卖员，碰巧上次她偷跑出来时正看到游月儿踩着飞鱼自上空划过。
她维持着僵硬的微笑看着荀景，问道：“这玉连山究竟有多大？”
荀景目环四周：“方圆二十里都是我派地界呢。”
言星子内心测算，她到这儿的路程不超过十里。
“那你们祖师，住在哪儿呢？”
荀景抬手指向远处那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峰：“就在那，叫无妄峰……咦，你不是认识祖师，还托他来给我带过话么？怎么反来问我？”
言星子瞳孔地震，彻底裂开了。
她接受到了三个令她崩坏的消息。
与她互相看不惯的游月儿就是她的特派送餐员。
与她互相精神摧残的雪江寒就是灵虚仙尊本尊。
特派送餐员是灵虚仙尊亲自指给她的！他当真不是故意的吗？！
荀景挥挥手挽救了精神正在分崩离析的言星子，他怪异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言星子回神，敛下心绪，一脸高深莫测地看向荀景，道：“你们老祖，真是个物尽其用的人才管理大师，高级保密专员，美颜一级学者。”
荀景：“？”
言星子内心震撼的余韵久久未消，恰在此时游月儿折返了回来，她趾高气昂地放肆笑道：“游星儿！我已将你潜入我派一事禀告祖师，祖师即刻便要亲自来捉拿你了！”
她意气风发，仿佛迫不及待要看到言星子被彻底制伏。
可她面前的一男一女一猴的神情都有些诡异的呆滞。
没等到预想中惊慌失措的反应，游月儿的心中缓缓升起一丝疑惑。
言星子淡定地看着她，说：“我愚蠢的妹妹啊。”
游月儿：“……？”她眼中显露一丝恍惚，前方那熟悉女子的目光透着一丝怜悯，仿佛要告诉她什么不得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