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命如草芥
“丞相,军中规矩,三军大武,凡上台者,需决胜负,我也不能改变。”
司马元显焦急的踩着地板大喊,因为年迈而佝偻着的背不断颤抖着:“吾儿快认负,快认负啊!”
司马楚之听着擂台上父亲的话,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反而更加紧紧握住枪,随着孙循的剑不断深入,虎口上的血液顺着枪杆不断滴落。
司马楚之不想服输,他是丞相嫡子,晋王府的世子,是天之骄子,从小就是远超他人的存在。来三军大武,本就是为了证明自己。
不能放下枪,不能放下,司马楚之的眼中满是红丝。
“看看台上这些人,为了世子殿下您,多么的焦急啊,可这不是晋王府,我也不是你的陪练。”孙循再次发力,剑锋直直切入了进去,“去年这群老家伙说我杀人,今年我就废了你们所有人,连你,晋王世子也不例外。”
“弱者就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随着孙循的大喝,青剑猛然发力,司马楚之再也承受不住孙循如野兽般的蛮力,脚步不断后退着。
手掌中钻心的疼痛传来,司马楚之再也握不住枪,撒开手来。
“当当当”枪落在擂台上来回弹起,犹如泻了气的皮球,再也不能动弹。
司马楚之低头看向手心,深渊般的伤口从虎口处撕裂开来,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触目惊心。
很快,白骨就被瀑般涌出的血水覆盖,他的右手如筛糠般颤抖起来。
司马楚之艰难的从银甲里面掏出一块绢布,将受伤的手包起来,转身拾起掉落的银枪,默默走下台去。
将台上的司马元显再也坐不住,拂袖而去,“我大魏军中是无人了吗!竟然让一个南夷勇冠三军!竖子!不过就是一个南海卫吗?欺人太甚!”
……
“就……就这么结束了。”
台下鸦雀无声,众人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占尽优势的司马楚之就这么输了。
“晋王世子输了。”臧行冉有些垂头丧气,“今年又让孙循勇冠三军了。”
“走吧。”李裕说道,并非晋王世子不够强,而是孙循太过于狠辣,能够在转瞬即逝的时间里抓住破绽,这样的对手,谁也不想遇到。
臧行冉如猫一样缓缓从草丛后面移动,她的控制着呼吸,生怕出点什么差错,今天她本就是偷偷来到这石头城中,要是被刘道坚知道了,又免不了一顿训斥。
“啊!”
俗话说越担心什么就来什么,臧行冉脚终究还是踩了个空。她随即失去重心向一旁的陡崖坠去,李裕见状,赶忙抓住她的手。
“什么动静?”擂台下的众人听着山上草丛中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草丛中猛地滚出两个人影。
……
“报温司马,刘将军,侯统领,三军大武决赛,胜者,北府青缨卫,六四二,孙循。”报幕校尉朝着远处的将台高声汇报。
但话音未落,一旁的山坡上传来滚落声。
“砰!”“砰!”
一男一女紧接着落在擂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看到臧行冉重心不稳李裕本想抓住她,可是自己也一个没有站稳稳,被拖落了下来。
“什么人!”报幕校尉喝道。
“我……我是上山砍柴的樵夫,你们信嘛。”李裕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站起来,石头城是军事重镇,哪里来的什么樵夫,说出这个理由时,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地不住挠着头。
孙循看着还在地上躺着的臧行冉,又看了看李裕的衣服,这是镇北将军府下人的服饰,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刁逵的目光瞬间放大,台上少年的脸他到死都不会忘记,想到这里,他的右脸隐隐约约传来一股疼痛。他怒目圆睁对着台上的孙循喊道,
“老大,就是这小子,那天的贱民就是他!。”
……
“李裕,臧行冉?”虽然隔的远,元嗣还是认出了二人。
“阿冉!”刘方规转身准备离开将台。
刘道坚看着离开的儿子喝斥道:“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不能情绪用事,这么多年的兵书白读了吗?”
“那阿冉怎么办。”
“他们不会刁难她的。”
“那李裕呢?”一旁的元嗣追问。
“平民擅闯军中,本就是死罪。”
……
孙循嘴角咧起,冷哼一声,“平民擅自闯入军中,这可是死罪。”
李裕有些支支吾吾,早知道出这种事情,他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读《五经注释》
“是我让他来的,他是我们府中的护卫。”臧行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来了,冲着孙循说道。
“既然是刘大将军的外甥女和府上的侍卫,我当然没有什么话可说,镇北将军府中的侍卫本就是军籍,倒也不算是平民擅闯军中。”孙循环顾四周,“可三军大武,凡上台者,需决胜负,这可是石头城的规矩。”
“臧小姐,你是镇北将军的外甥女。” 孙循面露凶光,“可既然这里不是镇北将军府,是石头城,就要按照军中规矩做事!”
孙循绕着两人审视一圈,然后转身冲着擂台下的众人,“难不成,镇北将军府的人就可以不依照军中规矩?”
“按照军规来,继续,继续,继续……”刁逵伸长着脖子,声嘶力竭的起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刁逵喃喃,他本想着大武之后,再去找这贱民算帐,没想到他倒是自己来了,现在到也不用他出手了,孙循是手段他是知道的。
“继续!继续!……”
人的本质就是不断重复,听到刁逵的话,台下的士卒们也异口同声的重复着。
孙循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李裕;“本来像你这种贱民,可能这辈子都会和我没什么交集,但是既然弟兄们盛情难却,我就奉陪吧!”
“住嘴。”臧冉拽起李裕的手就要向着擂台下走去,“李裕,别听他胡说八道,舅父在上面,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怎么,你害怕了吗?”孙循缓步走到两人旁边,贴着李裕的耳朵,“果然,怯弱真是刻在贱民骨子里的东西。”
李裕不自主的攥紧拳头,想起了那个月明星烁的夜晚,他问陈猛:“是不是足够渴望上天就会和你进行交易。”
陈猛说:“像你这种人,上天是不会和你交易的。”
难道真的注定了吗?
青州巷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会说:我们的命如同草芥一样,随时会被收割。
他们祈求着能多得到一点阳光,多一点水份,多一点空间。于是所有人在这虚无缥缈的祈求中,本本分分的在那狭小的青州巷中等待着腐烂,死去。
原来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管这叫怯弱,贱民的怯弱。
李裕漆黑的眸中满是冰冷,他转过身,将臧行冉护在身后:“好,我和你打。”
“阿裕,我们下去吧,你赢不了的,有舅父在,不会有事的。”
臧行冉的语气近乎戚戚,眼前孙循根本不是李裕能够战胜的,她在渴求着能够改变少年的决定。
李裕转头看着臧行冉,“你和我讲过楚霸王破釜沉舟的故事,如果他能做到,那么我李裕也可以。”
少年伸出黝黑的手一把将臧行冉推下台。
臧行冉有些恍惚,这一刻,她再一次看到了那个马肚下倔强的少年,原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改变过。